老闆跑路失聯,300億資金去向成迷,解剖「阜興系」騰挪術

阜興集團董事長朱一棟突然失聯,引爆“阜興系”危機。我們通過多地調查發現,阜興系一方面通過成立私募基金,從外部獲得源源不斷的資金,這些基金的投資標的與實際不符,部分項目為空殼;另一方面,阜興系不斷放大槓桿,收購“殼”公司,試圖操作股價獲利。

老闆跑路失聯,300億資金去向成迷,解剖“阜興系”騰挪術

▲ 阜興世紀公館,阜興二字被拆除

作者 | 張洋

阜興集團一朝樓塌,大批投資者陪葬。

6月25日,阜興集團董事長朱一棟突然失聯,“阜興系”旗下多個備案的正規私募基金“爆雷”。

市界(ID:newsseeker)調查發現,管理資產已達350億元的阜興集團,看似一朝崩塌,實則禍根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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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阜興原辦公樓入口被鎖上

事情還未敗露,掌舵者朱一棟伺機潛逃,留下一群無頭蒼蠅般的投資者為“阜興系”踩雷買單。阜興旗下私募基金管理公司所發上百隻產品兌付無門,背後又牽連出銀行、信託等十多家金融機構,市界(ID:newsseeker)獲得的信息顯示,阜興系背後資金黑洞可能在250億元到300億元之間。

而近期多家媒體報道,阜興事件工作領導小組已經成立,證監會主席劉士餘擔任小組組長。

過橋業務初嘗甜頭

“80後”朱一棟雖然老家在鹽城阜寧縣,但是個標準“富二代”,其家族興起於稀土產業。不過,朱一棟並不滿足於此,更期望在資本市場上施展拳腳。

2011年青年節,朱一棟聯同同齡人趙卓權,創立了上海阜興投資有限公司(下稱“阜興集團”),“阜興”取自兩人的家鄉,“江蘇阜寧”和“浙江紹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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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一趙卓權 來源阜興集團官微

朱一棟的合夥人趙卓權,是上海佳運置業有限公司董事長沈仁興的女婿。背靠岳父的房地產企業,加之曾於同濟大學進修建築專業,使其在地產領域積攢了不少人脈、資源。此外,他還曾在保險、汽車等領域工作過。

一個手握稀土賺來的豐厚資金,一個在地產行業頗有積累,二人聯手,還找來了其他幾位已經在上海紮根的“兄弟”,以期迅速在上海灘打開局面,這其中包括本地人趙衡。

趙衡對市界(ID:newsseeker)回憶,剛誕生的阜興,業務比較簡單,做的都是資金過橋業務,賺快錢。

阜興集團成立的2011年,正值房地產調控”新國八條“出臺,嚴厲的限購限貸政策,導致樓市成交量不斷萎縮,房企融資政策收縮,資金鍊愈發吃緊。

這給了阜興集團一個機遇。朱一棟通過稀土貿易賺取的重金閒置在手,而通過貿易結識的房地產“兄弟”,亟待資金“輸血”救命,再加上趙卓權的加持,阜興充當起房地產項目的“救世主”,為他們提供“過橋”資金,並從中賺取“過橋費”。

一位房地產領域人士告訴市界(ID:newsseeker),過橋資金被廣泛運用於開發商融資。一般來講,由於開發商在拍賣獲取地塊後,尚未完全付清土地出讓金,就無法取得國有土地使用權證,進而無法通過抵押土地向商業銀行融資。因此,開發商通過向非銀行的金融機構進行資金借貸,以此付清土地出讓款,並利用隨後將土地抵押給商業銀行的貸款償付這部分過橋資金,形成“拆東牆補西牆”的格局。

在房企融資困難時,過橋資金尤為興盛,阜興集團靠此迅速打開局面。然而,自有資金畢竟有限,能夠用於“過橋”的資金很快用完,只能等一個項目週轉完再找下一個項目。

“當時我們覺得踏踏實實賺錢,其實也挺好,一步一個腳印,”趙衡說,但朱一棟並不滿足於此,他想要更多資金,賺更多的錢。

“用別人的錢賺錢”

純靠自有資金漸漸滿足不了朱一棟,他開始思考,如何“用別人的錢賺錢”。

2012年上半年,“阜興系”旗下的上海意隆財富投資管理有限公司(下稱“意隆”)、上海鬱泰投資管理有限公司(下稱“鬱泰”)相繼成立。意隆註冊資本1億元,實繳資本2000萬元,為其他私募投資基金管理人,因實繳資本低於25%,基金業協會網站也對此進行了特別提示。鬱泰註冊資本1億元,實繳資本3600萬元,為私募股權、創業投資基金管理人,2015年1月,獲得私募投資基金管理人牌照。

兩家公司雖然成立,但並未立即發行產品。中國基金業協會的備案情況顯示,最先發行產品的鬱泰,2014年5月發行第一隻基金。

趙衡解釋,遲遲不發行產品,除了申請牌照需要時間外,管理層出現分歧也阻礙了私募基金的發展。

2014年是阜興集團的擴張元年,公司大舉進軍資本市場。彼時,一起打拼創立阜興的夥伴,在發展方向上出現分歧。接近趙卓權的知情人士賈林告訴市界(ID:newsseeker):“公司被朱一棟裹挾著往前,但趙卓權認為發展太快,資本運作風險太大,當時已經萌生退意。”

趙卓權有退出的打算。賈林透露,最初朱、趙二人的股權比例為51%、49%,2014年趙卓權轉讓19%給朱一棟。截至7月29日,天眼查上顯示,朱、趙的股權比例為70%、30%。國家企業信用信息公示系統顯示,阜興集團在2014年5月19日出現過一次投資人(股權)變更。令人疑惑的是,投資人一欄由朱一棟、趙卓權變成趙卓權、朱一棟。

賈林提供的一份股權轉讓、一份代持協議書顯示,早在2014年趙卓權已經把阜興集團剩餘的30%股權全部轉讓給朱一棟,轉讓價格為2億元。賈林稱,朱一棟為了公司穩定,要求趙卓權繼續代持,二人簽訂代持協議。

2018年2月,朱、趙二人重新確認股權轉讓協議,轉讓價格降為1.3億元,不過賈林告訴市界(ID:newsseeker),到目前為止,這筆款項仍然沒有到賬。他出具文件顯示,

趙卓權已經就此起訴了朱一棟,該案將於今年9月份開庭審理。

賈林稱,趙卓權已經有一年多沒有到阜興集團上過班。趙衡證實,一起創業的夥伴在不認同公司發展方向後,都被朱一棟疏遠,但朱一棟以維護公司穩定為由,要求他們要偶爾到公司晃晃。

市界(ID:newsseeker)自7月初至7月20日,多次試圖聯繫朱家及相關人士,並未得到回應。

彼時朱一棟的束縛慢慢解開,2015年下半年,“阜興系”背景的易財行財富資產管理有限公司(下稱“易財行”)、上海西尚投資管理有限公司(下稱“西尚”)誕生。易財行為私募證券投資基金管理人,西尚為私募股權、創業投資基金管理人。至此,“阜興系”的私募佈局完成,覆蓋證券、創投、股權等領域,為日後瘋狂融資打下基礎。

市界(ID:newsseeker)梳理發現,“阜興系”旗下四個私募基金公司,共發行159只基金產品,其中鬱泰發行79只、西尚發行57只,公開募集說明書顯示這些基金大多為6個月的短期產品,投資涵蓋地產、稀土、醫藥健康等領域,是阜興集團主要的資金來源。目前尚在存續期內的基金還有114只。

承接項目三重融資操作

2015年,阜興集團開始試水房地產項目。其官網曾宣傳浙江省浦江縣的浦江東望學苑項目,稱之為2015年阜興集團成功收購的傳世品質之作。

曾擔任阜興集團浙江片區負責人的林白告訴市界(ID:newsseeker),“阜興集團喜歡以低廉的價格去承接一些破產重組的項目,或者併購擁有不動產的項目,以此作為資本運作的基礎”。

浦江東望學苑項目2015年11月開工建設,但根據該項目監理公司浙江中環監理有限公司發佈的監理情況,截至2018年7月23日,江浦東望D區仍舊在施工當中。

林白透露,阜興集團出資協助破產重組,資產釋放後,阜興集團得到有效資產,便可以用來做三重融資。第一重,資產項下,該部分資產以評估價50%抵押給銀行,可以獲得融資。第二重,股權項下,通過把股權質押給券商、基金、信託等金融機構,獲得融資。第三重,權益項下,向個人或金融機構發行權益類產品。

林白坦言,除了第一重銀行抵押沒有操作空間外,“後兩重都有可操縱的空間”。

“阜興系”旗下四傢俬募基金公司,理論上講都可以去金交所摘牌有阜興背景的股權或者權益項目,因為同屬“阜興系”,融資方與出資方可以共同抬高項目估值,從而導致超融的現象發生。而且“阜興系”旗下私募基金公司、項目方多為阜興內部員工或朱一棟親屬代持,外表看起來與“阜興系”毫無關聯,因此可以順利躲過監管。

據中國經營報7月14日報道梳理,意隆財富及其關聯企業近年來通過金交所債權交易,摘牌了大量的債權產品。目前涉及到的金交所包括深圳前海金交所、天津金融資產交易所、天安(貴州省)互聯網金融資產交易中心。

7月16日,市界(ID:newsseeker)就基金可能存在的超融問題,致電鬱泰和意隆的大股東趙梁,在得知來意後,他立即掛斷電話。

據財新7月1日報道,“阜興系”債務涉及北京銀行、恆豐銀行、浦發銀行、平安銀行、浙商銀行、民生銀行、光大銀行、財通基金資產管理子公司、西藏信託、渤海信託、首譽光控資管(中郵基金子公司)、建銀國際以及子公司多家金融機構,其中一家機構為“阜興系”提供的融資就達到數十億元。林白透露,上述阜興對銀行的債務,資產抵押融資佔很大一部分。

“阜興系”項目的資金募集書亦有股權質押表述。市界(ID:newsseeker)從投資者那裡獲得的新金融城專項私募基金二期、蘇州漕湖酒店私募基金一期,在風控措施方面,均可以看到項目公司股權質押的承諾。

空殼項目吸納資金

資金端通過私募順利吸金,而對應的阜興系資產端卻有不少項目是空殼。市界(ID:newsseeker)調查發現,“阜興系”多地項目仍處在待開發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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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義烏大廈工地奠基後絲毫未動

2016年初,阜興集團稱從世界500強SK集團手中收購上海虹橋公寓項目。宣傳材料中稱,該項目位於上海市長寧區天山路765-767號,地理位置十分優越。虹橋公寓為酒店式公寓,租戶多為日本公司或職員,包括三菱集團、日立集團、住友集團等。

2016年4月1日,以虹橋公寓項目為基礎,鬱泰成立了上海虹橋公寓併購發展基金,募集3億元,投資期為6個月,資金用途是投資於上海長寧區天山路“虹橋公寓項目”,並對該項目進行升級改造。此後的半年時間內,虹橋公寓併購基金二期、三期、四期、五期接連成立,有投資者統計,僅虹橋公寓項目,募集資金逾10億元。

鬱泰在產品介紹中稱,虹橋公寓項目預計住宅銷售均價8.5萬元/平方米、商鋪銷售均價15萬元/平方米,低於周邊同類型價格,可實現快速去化,虹橋公寓項目在本基金投資期限內預計可實現銷售收入約37.94億元,銷售總收入可覆蓋投資本息超過271%,充分保證投資者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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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橋公寓 來源阜興集團官網

時隔兩年,市界(ID:newsseeker)於7月17日探訪虹橋公寓,發現這棟26層的大廈,並沒有改造過的跡象,周邊商戶亦表示沒有見過虹橋公寓改造,目前公寓基本處於閒置狀態。虹橋公寓門口值守的保安人員告訴市界(ID:newsseeker),兩個月前公寓開始清理租住人員,現在大樓內部在重新裝修,不過市界(ID:newsseeker)被攔在外面,並未見到內部裝修情況。

一位長期跟蹤虹橋公寓的投資者表示,之所以現在重新啟動裝修,是因為虹橋公寓可能已經被阜興轉手他人。

絲毫未動的項目還有義烏市阜興大廈。2016年9月9日,阜興集團分別以2000萬元、2322萬元的價格,拍得義烏市國際商貿城金融商務區一期01-04、01-05地塊,平均土地單價為3147元/平方米。

鬱泰在2017年2月到7月共發行四期新金融城專項私募基金,據上海投資者吳優統計,四期共募集資金11.5億元。根據基金募集材料,阜興大廈項目計劃建造兩幢高為150米的阜興金融大廈雙子樓,項目建成後,與義烏國際商貿城、國際文化中心連成一體,成為義烏新中心、新名片。

阜興大廈在2017年12月18日舉行奠基儀式,義烏市政府副市長普布珠久、阜興集團董事長朱一棟參加,並共同執鏟,獻上第一剷土。雖然資金已經募集到位,但奠基儀式開啟後,阜興大廈並沒有按照預期進入建設階段。

7月18日,市界(ID:newsseeker)探訪阜興大廈工地時發現,工地尚未平整土地。奠基儀式留下的奠基碑仍舊插在一抹黃沙之上,工地上已經長滿了約30釐米高的雜草,工地的東北角建了一個變電站,除此以外圍牆內沒有任何建築物,工地西南角有一個籃球場大小的池塘沒有填埋,一池墨綠色的水上漂著塑料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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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阜興大廈工地

據《華夏時報》報道,鬱泰名下的鬱泰醫療併購基金,聲稱用於併購江蘇省鹽城市亭湖區人民醫院和建湖中醫院,經地方政府證實涉嫌項目造假。

據市界(ID:newsseeker)不完全統計,“阜興系”在2015、2016兩年,共發行57只基金,涉及併購基金、產業發展基金等,募集規模逾100億元。

然而,其中部分資金並未用到項目上。一位信託從業人士告訴市界(ID:newsseeker),“阜興系”通過代持的方式,使基金公司、項目方看似彼此獨立,信託機構專款劃撥給項目方,阜興集團最終可以通過項目方將資金挪為他用。

挪用資金狩獵“殼”公司

那麼募集的資金都去哪了?

“肯定是挪用了啊,你想想募集那麼多錢,又沒投在項目上,還能去哪?”趙衡直白地說。

市界(ID:newsseeker)留意到,“阜興系”在大規模募集資金時,

同步進行的一個動作,是染指上市公司或正在謀劃上市的公司,而這樣的動作,需要巨量資金支持。

賈林明確對市界(ID:newsseeker)表示,“他們的資金都挪用到去控制上市公司了,不然買股票的錢是從哪來的?”

阜興集團的狩獵目標非常明顯,一類是陽光保險、東海證券、360,當時具備IPO可能性的潛力股,另一類是大連電瓷、華聞傳媒、華塑控股,主營業務下滑的“垃圾”股,謀求“殼”公司。

阜興集團首先看上躋身7大保險公司的陽光保險,為間接持有陽光保險股權,成立上海阜隆資產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阜隆資產”),其股東李剛對市界(ID:newsseeker)表示,他的股份是替朱一棟代持的。

市界(ID:newsseeker)獲得的一份由上海財通資產管理有限公司(下稱“財通資管”)出具的盡職調查報告顯示,阜隆資產通過其名下子公司北京萬泉易德投資基金基金管理有限公司( “萬泉易德”)持有陽光保險集團 5 億股的股份,另通過其名下子公司西藏太璽投資管理有限公司( “西藏太璽”)持有陽光保險集團 1.74 億股的股份。

阜興集團間接持有陽光保險 6.74 億股股份,佔2015 年底佔陽光保險集團總股本6.8%。

得到上述股權後,阜隆資產通過財通資管對外轉讓萬泉易德 100%股權以及西藏太璽 100%股權對應的收益權(以下簡稱“標的股權收益權”),2016年財通資管設立 “財通資產-陽光保險集團股權收益權投資特定多個客戶專項資產管理計劃”,分批受讓上述標的股權收益權,並約定到期由阜隆資產回購,阜興藉此繼續放大資金槓桿。

幾乎同期,朱成偉出現在東海證券2016年年報前十大股東名單,多方證據顯示朱成偉系朱一棟堂弟,擔任多家“阜興系”公司股東或法人。朱成偉持有東海證券6066.5萬股,持股比例為3.63%,其中6000萬股處於質押狀態,此外阜興總裁趙卓權在2016年5月成為東海證券董事。截至2017年底,有“阜興系”背景的山南華聞持有東海證券1.71億股,持股比例為10.22%,其中 1.67 億股處於質押狀態。

拿下陽光保險、東海證券後,大連電瓷進入阜興的視野。2016年9月20日,大連電瓷原實際控人劉桂雪與阜寧稀土意隆磁材有限公司(下稱“意隆磁材”)簽署協議,將其持有的大連電瓷4000萬股以28元/股的價格協議轉讓給後者。

轉讓完成後,意隆磁材以19.61%的持股比例成為第一大股東。大連電瓷2016年年報顯示,意隆磁材持有4291萬股,持股比例達到21.06%,全資持有意隆磁材的朱冠成、邱素珍夫妻正式成為大連電瓷實際控制人。不過,1954年出生的朱冠成正是朱一棟的父親,實際已處於退休狀態,大連電瓷真正做主的人為朱一棟。

跟持有陽光保險、東海證券股權一樣,獲得控股權後,意隆磁材4000萬股處於質押狀態,質押比例達到93%。

有了上述成功經驗,“阜興系”繼續開始狩獵。2016年11月19日,華聞傳媒發佈公告稱,華聞傳媒實控人國廣控股的股東金正源,將其持有的國廣控股50%股權協議轉讓給常州興順文化傳媒有限公司(簡稱“興順文化”)。轉讓完成後,興順文化將持有國廣控股50%股權,與國廣控股另一股東國廣傳媒共同間接控制華聞傳媒。

奇怪的是,“接盤者”興順文化成立才兩個多月,尚未開展業務,朱金玲持有興順文化100%的股權,是控股股東。據新京報報道,朱金玲出生於1989年,是朱一棟的堂妹。上述交易金額為5.26億元,資金來源於自有資金或自籌資金。有投資者懷疑,是阜興在背後“輸血”。

同樣的操作手法出現華塑控股身上,2017年3月17日,成立僅三個月且尚未開展生產經營的浙江浦江域耀資產管理有限公司(下稱“浦江域耀”),以11億元價格受讓了西藏麥田100%股權,由此間接持有華塑控股24.13%的股份。浦江域耀實控人李雪峰、張子若夫婦成為華塑控股實控人。其二人分別持有浦江域耀90.91%和9.09%的股權。

值得注意的是,李雪峰、張子若旗下核心企業規模較小,且成立時間並不長。在西藏麥田全部約11億元的收購款中,其自有資金不超過5億元,剩餘約6億元來自借款。

賈林指出,李雪峰同樣是朱一棟的“傀儡”代持者,市界(ID:newsseeker)多次致電李雪峰求證此事,但電話無人接聽。賈林直言,“所謂的借款,基本都是出自阜興”。

阜興不遺餘力的變相買“殼”,入主有可潛力上市的公司,除了上市公司股權質押融資更加容易之外,還在下一盤更大的棋。

“傀儡”代持分散風險

為了下好這盤棋,阜興集團開始對旗下公司進行名義上的“剝離”。

覆盤來看,“阜興系”在股市四處圍獵時,均浮現“傀儡”代持的影子,實際上“阜興系”旗下公司在2015年前後便開始經過眼花繚亂的股權變更,變得越來越不像“阜興系”,他們以“獨立”的形象在資本市場“表演”,“指揮棒”卻緊緊握在朱一棟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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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一棟在浦江產業基金成立時講話

拿阜興集團較早成立的意隆來說,根據國家企業信用信息公示系統顯示,2014年11月意隆股權發生變更,由上海阜興投資控股集團有限公司(即“阜興集團”)獨家持有,變成與上海源岑投資有限公司合作持有,而後者是阜興100%控股的子公司。2015年3月,阜興退出,趙梁進入,成為大股東。

另一傢俬募基金公司鬱泰經歷了同樣的股權變更,鬱泰唯一的股東意隆在2014年9月退出,取而代之的是吉林省經濟貿易發展(集團)公司、上海阜興投資有限公司(即“阜興集團”)、上海川禾資產管理有限公司(其法人王源在阜興擔任副總裁)。2015年3月11日,趙梁取代阜興的位置。19天后,上海川禾資產管理有限公司退出。2018年1月,鬱泰一直對外宣稱的國資背景股東,吉林省經濟貿易發展(集團)公司也退出了,趙梁變成唯一的股東。

根據天眼查顯示,趙梁是21家公司的法人,參股9家公司,且多為實控人,在66家公司擔任高管,這些公司大多有“阜興系”的影子。

趙衡告訴市界(ID:newsseeker),“趙梁是阜興集團的一個採購經理,文化程度不高,人比較老實,

朱一棟還找過我代持,我不敢,就只能找容易控制的人。”根據中國基金業協會備案信息顯示,趙梁曾在紹興市興湖燃料有限公司擔任採購經理,在祥禾盛世國際影視文化傳媒(北京)有限公司做過經理,2000年到2006年處於待業狀態。

“阜興系”已成立的公司不斷變更股權,新成立的公司亦代持成風。

阜興集團的併購資產業務從最初的阜寧,逐漸拓展到義烏、常州、浦江、如東、成都等地。相應的,在當地成立項目公司、產業基金。

阜興集團有資金,而上述這些地方有資源,地方政府希望扶持當地企業,發展經濟,二者一拍即合。2015年10月,阜興集團與常高新集團有限公司在上海簽署蘇南國家自主創新示範區(常州)產業發展基金合作協議。浦江縣政府官網顯示,2016年,浦江開發區有限公司與阜興按2:8出資設立阜興產業基金30億元項目,主要推進水晶產業轉型升級。2017年2月14日,阜興聯合浙江中國小商品城集團股份有限公司共同設立產業基金。

林白透露,代持情況在阜興成立的項目公司、產業基金公司是件稀鬆平常的事。

林白在阜興浙江片區擔任負責人時,曾是常州阜賢商貿有限公司、浙江浦江產業基金投資有限公司、浙江阜興投資管理有限公司的法人或者股東。

這些公司成立的時候,林白剛上任。他回憶道:“總裁辦的人找到我,讓我擔任這幾個公司的法人或者股東,說是為了分散風險,避免關聯交易,還簽了一份代持協議,不過協議被收回去了。”林白坦言,代持的事讓他心裡不踏實,但身在公司又不好拒絕,因此只能小心翼翼,認真看每一份需要他簽字的文件。

2017年林白離職,離職後他要求解除代持協議,天眼查顯示,原來由林白代持的法人或者股東換成了其他人的名字。

“眼見他樓塌了”

經過7年的苦心運作,阜興集團下的一盤大棋逐漸清晰。

成立各類私募基金公司,使阜興可以從外部獲得源源不斷的資金,這也是阜興可以進行資本運作的基石。

低價併購破產重組項目,獲得資產後多重操作,利用自身的私募基金公司參與融資,放大資金槓桿。

挪用項目資金進入股市,變相收購“殼”公司,利用上市公司股權獲得融資,繼續放大資金槓桿。

與地方政府合作成產業基金,整合當地優勢產業,藉助政府信用背書,同時試圖將新獲得的資產通過定增、重組等方式,打包裝入之前狩獵的“殼”公司。

待股價抬升後,高位套現,獲得鉅額利潤。

按照朱一棟的佈局,這盤棋只需耐心等待,便可以迎來豐收之日,並照此套路複製下去。

然而朱一棟授權“華北第一操盤手”李衛衛針對大連電瓷建“老鼠倉”一事,引起監管部門注意,最終東窗事發。2018年1月30日,央視以《神秘賬戶操縱股價》為題,詳細報道此事。

報道中提及,2016年,股票市場整體平穩,大連電瓷的股價卻異常連續大漲,觸發了深交所大數據監測的警報。在短短4個月時間裡,大連電瓷股票漲幅高達100%,並持續攀升。2017年2月13日,大連電瓷股價達到歷史高點54.56元/股,此後卻過山一般連續跌停。

原來大連電瓷異常大漲,是李衛衛操盤的結果。朱一棟聯合李衛衛利用資金優勢和對大連電瓷信息披露的控制權,伺機釋放利好,最終幫助自己獲利。截至2016年12月,深交所辦案人員發現這些賬戶獲利驚人,賬面獲利就超過6億元。

消息一出,大連電瓷股價從11.23元/股一路下跌,到6月22日跌至4.3元/股的谷底。

壞消息很快影響到“阜興系”私募基金的運作,鬱泰資深投資者吳優告訴市界(ID:newsseeker),“聽到操控大連電瓷的消息之後,我才開始謹慎起來,但是基金經理還一直勸我們買他們的產品。”

“復興系”成立私募基金的速度明顯放緩,2018年1月30日以後,鬱泰發行5只基金,西尚發行5只基金。

賈林告訴市界(ID:newsseeker),2月中旬,趙卓權已經察覺到阜興集團的情況不好,並提醒他,借給朱一棟的錢,需要儘快催要。

趙衡透露,私募基金的斷供,再加上2018年上半年金融去槓桿和信用環境趨緊,直接導致阜興系資金鍊緊張。因為大連電瓷、華聞傳媒、華塑控股表現不佳,挪用到股市的資金窟窿,只能通過募集新資金來填補,最終面臨爆倉的危險。

6月25日晚,朱一棟突然失聯,“阜興系”危機被引爆。

7月15日,市界(ID:newsseeker)到訪阜興辦公所在地無極限大廈,阜興承租的26、27層被封閉起來。大廈物業上海復房地產有限公司貼出聲明稱“我司與上海阜興實業集團有限公司所簽署的租賃合同已於2018年6月26日終止,26、27層房屋已由我司合法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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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極限大廈業主公告與阜興集團租約終止

一位物業人員告訴市界(ID:newsseeker),“事情發生後,有公安的人來辦公室搜走了很多東西,現在辦公室都被搬空了。”

至此阜興集團徹底停擺,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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