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懿:把不停流逝的深情寫下來

彭懿:把不停流逝的深情寫下來

作者:常立(童話作家、兒童文學專業碩士生導師)

鳥兒生活的地方在天空,

我們生活的地方就在這裡。

——圖瓦人曲開

彭懿:把不停流逝的深情寫下來

這個荒涼而嚴酷的邊疆之地,卻同時宛如仙境般美麗而夢幻

彭懿帶來的攝影圖畫書《馴鹿人的孩子》,與前作《巴夭人的孩子》處理著相似的題材——異鄉的兒童及其生活,延續著相似的主題——童年的快樂,還有生活的艱辛;地點從"美得像天堂"的大海換作了"比北風的源頭還要遙遠的北方",人物從"海上的吉普賽人"變成了蒙古的查坦人,《馴鹿人的孩子》也隨之成為一本與《巴夭人的孩子》不同的書,訴說著獨屬於它自己的心聲。

讀《巴夭人的孩子》時,我會盼望孩子們什麼時候能夠結束海上流浪的生活,而讀《馴鹿人的孩子》時,卻會擔憂孩子們無法延續這種隨著馴鹿遷徙的生活,為什麼會如此呢?我想是因為我在書中聽到了這三句心聲。

彭懿:把不停流逝的深情寫下來

騎在馴鹿身上的5歲馴鹿人小男孩托克尋,他也是本書的主人公

"這裡是我的家"

這句話其實來自《巴夭人的孩子》,《馴鹿人的孩子》中的託可尋不是這麼說的,他說:"我們是跟隨馴鹿一起遷徙的遊牧民。"馴鹿人的孩子在帳篷中出生,哪裡有馴鹿食用的地衣,他們就遷徙到哪裡,沒有固定的房子——像我們所擁有的一樣,但他們並非沒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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馴鹿人的一戶人家就住這樣的一頂帳篷

彭懿:把不停流逝的深情寫下來

帳篷內也自是別有一番天地

有馴鹿的地方,就有馴鹿人的家。他們喝馴鹿的奶,吃馴鹿奶做的奶酪,騎馴鹿出行,與馴鹿相依為命;有親人的地方,就有馴鹿人的家。"我們這個部落有五戶人家","我們都是親戚";有天地的地方,就有馴鹿人的家。他們在蒙古北部的極寒之地遊牧,藍天之下,凍土之上,穿梭於針葉林中。

一個現代人,可以有一百種理由來說明現代文明的優越性,可以有一百種理由來勸說查坦人揚棄已經傳承了三千年的古老文明。但是一個查坦人會說什麼呢?

當仙女卡呂普索問思鄉的奧德修斯:"你真的這麼愛珀涅羅珀?你愛她比愛我還多?她真的比我美嗎?"奧德修斯回答:"不。你是一位女神,你在任何方面都遠勝過珀涅羅珀。但珀涅羅珀是我的妻、我的故鄉、我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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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著馴鹿,行走於藍天之下,凍土苔原之上的馴鹿人

我想,這就是查坦人的答案。和奧德修斯必須重返故鄉伊薩卡才能做回自己一樣,查坦人必須選擇和馴鹿一起遷徙流浪,才知道自己是誰,從哪裡來,又去往何方。因此,託可尋在最後說:"唸完書,我還會再回來。我要像爸爸那樣,當一個最棒的馴鹿人。"

"這是我爸爸"

《馴鹿人的孩子》的文字中,"我"出現了56次,"馴鹿"出現了43次,考慮到這本書的敘事主題和第一人稱敘事方式,"我"和"馴鹿"的頻頻出現不足為奇,而"爸爸"是出現頻率第3高的詞,一共出現了19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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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托克尋和他的爸爸

爸爸告訴孩子馴鹿人的歷史、生活的經驗、馴鹿的習性、人與自然的關係,也告訴孩子代代相傳的生活意義和生命價值。就像古代羅馬人的父親把孩子高高舉向天空一樣,查坦人的父親讓孩子坐上馴鹿的脊背,用儀式性的言傳身教完成了價值觀的傳遞——"馴鹿 不怕冷,我們馴鹿人就不能怕冷。"

在人類綿延已久的家庭文化中,孩子對父親有著雙重的要求,一方面要求父親對內(對孩子)充滿慈愛,一方面要求父親對外(對敵人)勇猛堅強,相應地,孩子對父親也會產生雙重的認同——父親既是愛護家庭的善人,又是戰勝困境的勇士。在工業文明快速發展以來的現代家庭中,技術日新月異,工作頻繁更迭,沒有誰的舊經驗能夠應付新生活,孩子對父親的第二重認同越來越難以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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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趕著駝鹿,到遠處的針葉林中砍倒大樹,駝回了一家人日常所需的木材。托克尋趕忙迎了上去,接過爸爸手中

幸運的是,託可尋的爸爸在遠離人煙的極寒之地仍然無所不能——放牧、叉魚、做獵槍、"找回來六頭馴鹿",託可尋仍然可以從父親那裡習得受用終生的經驗與智慧,他仍然可以充滿自豪地向世界宣告:"這是我爸爸","爸爸真厲害"。

"這是我的故事"

然而,現代文明也在逐漸進駐和影響馴鹿人的生活,中國東北的使鹿鄂溫克部落的馴鹿傳統已經凋零殆盡,蒙古查坦人也受到人口外移、鹿群銳減和經濟困境的衝擊,彭懿在這本書的文字中用對比手法多次流露出對這種狀況的擔心——

我們這個部落有五戶人家。……是最大的馴鹿人部落。

新出生的小鹿有十幾頭。新出生的寶寶卻只有一個。

要是沒有新出生的小鹿,馴鹿的數量就會一年比一年少。少到最後,馴鹿人的部落就消失了。那,要是沒有新出生的寶寶呢……

託可尋長大了,還會回去做一個馴鹿人嗎?如果他想,那時這種生活方式還會存在嗎?如果他不想,他可以卸下三千年的傳統、不做馴鹿人嗎?而他又能否適應飛速變化的新生活呢?……

沒有顯而易見的答案。

彭懿:把不停流逝的深情寫下來

夕陽下的馴鹿群,看上去美麗而又傷感

遷徙前一天,望著遠山的小男孩托克尋和他的馴鹿"鷹"。這或許將是他最後一次回望這片遠山、這條溪流。

彭懿做的事情是,把這行將消逝的人、生活、文明拍攝下來,因為"當一場偉大的歷險完成後,不應將它隱藏起來,任它無聲無息消逝"(品達語),把這不停流逝的時間、笑容、深情寫下來,因為"寫下就是永恆"(佩索阿語)。

這就是藝術應該完成的事,藝術藉此平衡了人類的生活。一個時代越是缺少自然的美、社會的正義、對孩子的愛,藝術就越是會發出對美、正義和愛的呼喚。戈達爾說這是一個手太多而心太少的時代,至少我們可以這樣說,在這個時代,《馴鹿人的孩子》走心了。

彭懿:把不停流逝的深情寫下來

靠在馴鹿身上沉沉睡去的馴鹿人小男孩,他的夢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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