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壽山║逝水年華「第3章——第4章」

年華易逝,不覺間大半生已過,晚秋拾零,往事歷歷在目,提筆欲罷不能。流年繁華盛景,或蹉跎過往歲月,或成長中歷歷艱辛,不管甜或苦,回憶起來都別有一番自我歷史風韻。

有時流連昔日點滴,總覺一幕幕猶似眼前,親人舉手投足之間濃濃愛意,坎坷歲月中的自我歷練,家庭祥瑞傳承繞歡畫面,都覺應該疾書成文,留給後人,讓兒孫後代瞭解祖輩過去,珍惜現在,把親情和責任,一代一代傳承下去,籍此,拙撰歷錄,散記生平。

——作者題記

王壽山║逝水年華「第3章——第4章」

第三章 八路軍進城

一九四五年我已滿九歲,父親經熟人介紹參加閆錫山軍隊,當時老百姓叫頑固軍,駐朔縣42團二二連隊當文書上司,每月的津貼極少,根本維持不了生活。

連長知道家中生活困難,讓吃空子,空子裡每月按編制人數向團部領供給,而實際人數有空缺,節餘下的口糧不定時地給少量補助些小米。

四五年過春節,我和母親等父親購置年貨回家過年,左等右盼到年三十傍晚也沒有回來,家中只有些高梁面和小米,我街上玩罷回家,攪了一碗高梁面拿糕,又向大伯母尋了點菜鹽水,邊沾菜鹽水吃拿糕邊喝水,沒焰旺火。

舊窗紙補了又補,門上沒貼對聯,以後總結為:窗上無新紙,門上無對聯;攪面拿糕白稀粥,沒有旺火過大年。

正月初六,父親才從縣城買了幾斤肉、白麵、莜麵和零碎的東西回家給補過年。

四六年春,部隊調防,四十五團調駐朔縣,四十二團調駐山陰縣,父親也隨之去了岱嶽鎮,沒過多長時間,我和母親也乘火車到了岱嶽,結果父親腿上的凍瘡又犯了,住了幾個月。

到夏天朔縣已被我八路軍解放,隨著山陰也被解放。解放時雙方沒有傷亡人,因正規部隊提前撤退大同,我父親沒有跟去。岱嶽只有少數留守部隊和地方軍了,打了一夜,五更頑軍就交械投降了。

天明八路軍進城清理戰場營地,整編俘虜,街上鋪面都閉門不開,我們三人還出去到頑軍駐守的營地拿了些吃的和零碎的東西,開始八路軍還攔的不讓拿,說是發洋財哩,後來說明情況又加父親腿上長瘡走路受影響,也讓把東西帶走了。

解放第二天,召開了全縣城人參加的慶祝大會,部隊首長同志講話傳達黨的路線、方針、政策安定人心,接著扭秧歌,打洋鼓,吹洋號,打霸王鞭,唱《東方紅》、《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等歌曲。接著就是整頓秩序,建立政權,登記戶口,清理在住人員。我們三人在清理中說明原因,表示要返回家鄉,過幾天澄清情況後,新政權給開出路條讓我們返朔。

幾天後我們收拾好單薄行李,從岱嶽起身步行返朔,當天的第一程走到羅疃村,該村有我父親的熟人,我上門人家還是滿好的,給吃過晚飯安排住下,第二天早上又給吃了小米大白粥,指給路線打發上路。

走到泥河林,桑乾河剛發罷洪水,我和父親脫掉鞋挽起褲子,母親是小腳連鞋帶襪三人手拉手淌水過河,很順利的淌過對岸,休息了一會,又開始背起行李,繼續前行,中午到了三家村店,有一家遠房親戚,找上門人家也給安排吃了中午飯,動身途中又渡過恢河到了馬邑城外,又有一條大河隔著。

水深,河流湍急,要過去較有困難,馬邑縣城我姐姐婆家他們住在城裡的西南角,西南角城牆被河水沖掉,站在對岸喊名字能聽到,喊了一陣子,有鄰居姓張的一位老漢出來了,搭話後轉告給我姐夫賈忍,不一會我姐夫和他四弟出來,用兩次把母親和我還有行李背過去,父親是自己走的。

在馬邑我姐家住了幾天後,我姐夫家給拿了點吃的和行李一併綁在架子上,牽著一頭家養的小毛驢送回了小平易村,並幫助把家收拾了一下便返回馬邑。

回到村裡秋收進入掃尾,先後村裡建立了黨支部、政府、農會、武委會、民兵隊,婦救會,兒童團,各組織都有負責人,展開了減租、減息、回賒土地,合理負擔工作。

父親的腿瘡也一天天好起來,沒請醫吃藥兩腿瘡離奇痊癒,很可能是過了三條洪水河的緣故,因而不治而愈。那些洪水是下雨發下來的,是從山上平川四面八方彙集到一起的,裡面會有各種成份,很可能有的成份就能治腿上凍瘡。

冬天父親就在本村西店五君院組織了一座私塾書房,教了十幾個孩子。

第二年春天是47年了,新政府允許大煙,父親向王君租了圐圙牆二畝半能種大洋菸的地種上了大煙,牆東和房後共五畝半地也能種了,富戶獻出的地還又給分了三畝,全都僱牛犢種上了。春天仍又教了幾個月的書,抽時培植莊稼和種的大煙。

到了冬天,村裡派了土改工作組,因父親有點文化也讓參加了本村的土改工作,給村戶登記地名,丈量公數,按人口平均分配,然後用木牌子寫清姓名、地名、公數,四至,引領各家到分下的地塊認地,接著進行“三查”鬥爭,查三代計地富,看誰該定什麼成分,凡定成地、富農的先讓把房院、浮財、牲畜、農俱、全部獻出來,然後又進行鬥底財,總之是掃地出門住均房,有的上中農也獻出了東西。

鬥出的房院裡誰沒住處根據人數多少分給誰,牲畜、農具和財物是誰窮給誰分給誰。

分的剩下少量的大牲畜、土地、大型農具,有的不怕有變化就都要上了,一下成了暴發戶,也僱起了長工和短工。我們家三口人分了大約十九畝半地(大約合小畝裡23畝)幾件小傢俱,一間房子,還有一件舊皮襖,一塊舊條毯。

我參加了兒童團,揹著大刀,手持紅纓槍,編成十組在主要道口輪流站崗放哨查路條,遇到過往行人沒有路條的,幾個孩子就用大刀、長茅攔著不讓走,弄回村裡交民兵隊長,武管會主或是其它村幹部處理,有個別人沒帶路條還發犟,當時就被捆一繩子,一般地問清地名某處,來龍去脈,叫什麼名字,多大年齡,是幹麼的,又觀其行聽其言,沒有可疑之處就放行了。

第四章 一邊學習一邊負起家庭責任

48年,上級又讓解放區種了一年大煙,我家又在上幹河梁用本家二大伯王鳳舉分到的地種了二畝大煙,我記的是無償的,沒給什麼租子。

分到的土地也僱用牛犋分別不同莊稼種類都按時種上了。到48年我已經什麼都能做了,薅鋤大煙、鋤割田、場活樣樣能幹。

較有技術的活是收割大煙,父親在日偽時期也見過做過,而我只是見過聽別人說過怎麼做,沒有親自幹過,可是種兩年大煙沒有僱人,到收割大煙時,父親前面提大煙頭用鉤刀輕輕的割,我緊跟在後面左手中指挎著一個小洋鐵皮捉住大煙頭,用右手食指輕輕往藍子裡抿奶子,剛開始稍有不熟練,不是抿不淨就是把奶子給摸開了,速度也跟不上,經父親指導,一會兒速度也跟上了,抿的合標準了,因奶果抿的很不緊的人奶子就會流開,流開了一是不好抿,二是減少產量,三是第二天夾刀的不好割了,因為一畝大煙在收割季節割的人和抿的人配合好的話就能割二十多刀,否則就是八刀或十幾刀就割不出奶子了。

收割大煙的時候就好些了,割下的大煙奶子當時就能換吃的,有城裡擔著餅到鄉下換大煙奶子,磁上了我就倒半盅奶子換幾個三尖、餅子、雞蛋解解饞充充飢。還能向人們換糧食吃,也能向人們借一點糧吃,基本上就不用捱餓了。

到了秋天,所種莊稼長的還可以,秋收完畢大約打七、八大石糧,合2500多斤,除交一部分公糧外,再變賣一部分換點零花錢,買些穿的和油醬酸菜一類的,一年口糧保證了,燒炭是父親和我上小煤窯擔、背,一次能拿80多斤,天氣不好或下雪天就不會擔了,生活基本有了改觀。

49年春父親考上小學教員,分配到劉家口村任教,本村也有了學校,我隔過一年級從二年級開始讀書,期間邊唸書邊種地,有時父親一兩天也幫一幫,因身小力薄又沒有時間,不能按季節播種,俗話講立夏亂分籽,意思是什麼莊稼都可以種,所以我到立夏前一兩天一次性地把所有莊稼都種上了。

鋤田的時候和別人換工,因自己種的莊稼遲,先給別人鋤。工換得差不多了,再集中時間讓別人給自己鋤。到秋收時父親正好放了秋假,收割下的莊稼數量多的僱車往回拉,數量小的和父親用背往回背。

為了彌補耽誤下的課程,我晚上到學校求老師給補課,另外還訂了個識字小本每晚認五個生字,每字的講意都要弄清楚。

認字後學珠算,1-9歸和獅子滾繡球等,有時還實踐應用,所以珠算學的還可以。

在小學時除新課本還結合學一些舊書籍,我讀過兩本國文,一本小學,大學剛學開頭,還讀了百家姓、三字經、讀書篇,朱子治家格言,四言、五言、六言、七言和莊農雜字等。當然有的書是在未上小學前就讀過了,當熟書再溫習。

有時學的晚了又不敢回家,回家住在村邊路上又怕這怕那,在學校睡又沒有蓋的,只好和同學合蓋一床被子,日子久了人家也不願意,問題總的解決,家裡分有一床被子,我拿到學校母親沒的蓋,怎麼辦向我爺爺求援借了一條褥子湊合了一段時間,自己感到這不是辦法,第二年從家裡背了幾十斤綠豆進城裡糶了,買了一丈七尺白洋布,三斤棉花,一袋煮紅,回家把白布一分為二,面子染成了紅色,裡子還是白的,母親給做了一床一副半大的小紅布蓋子,這下可解決了沒被子蓋的問題,到我參加革命工作時,還是蓋的這床小編被子。

生活剛好轉一些,勞動缺乏工具,有時因借一件工具得跑好幾家才能借到,借的次數多了人家臉色也不喜歡,我下定決心自己購買,逐步購;置了鐵鍬、鐮刀、鋤頭,抓子、槤枷、杈耙掃帚等小農俱。

51年秋和三叔貸款合買一頭黑鍵牛,當年秋耕和別人合夥使用了一秋,第二年春播又用了一春,春播結束到開鋤我就參加了工作,經和三叔協商同意牛歸三叔,貸款由三叔償還,我是油簍不揣油手也不沾。和生錄弟夥夥養群鴿子,大約有20多隻,無代價全部歸他了。

第五章 參加國考

51年冬天,我小學讀完四年級後,和老師商量想買五年級書自學讓老師輔導,老師聽後義不容辭地接受了,隨之還有三、四個同學也參與一起學習。

52年開學前老師一併給買了五年級書,有語文、數學、地理、歷史、常識、自然共六本書,學習的地方經和學校院內韋二老人協商同意在人家住的一間正房(後來劉國璽買下了),老人一個人在炕頭坐睡,我們幾個人在後炕學習,我們幾個學生也很自覺,給老人買了一塊新席子,窗戶給換成新紙,每天給清掃衛生、擔水,老人很滿意。對待我們也很好。

學了三個月的時間,聽下鄉幹部王永誠說很快招考幹部,問我們不去考?我說去考,問清報名時間地點,準備報名考試,當時村裡報名的很少,只有我和王振業進城銀行報了名,當時銀行地址在大營街南頭路西北角,原日偽時的蒙疆銀行的舊址,我參加工作時此四個字還在。

四月下旬參加考試,考場大約有50多人參加考試,考題是:

1、你參加銀行工作的目的是什麼?

2、中國以什麼為基礎?誰來領導?為什麼?

3、中國新民主主義經濟有哪幾種?

數學考的是盈虧、和差、最小公約數和最大公倍數。語文、政治還寫了幾句,數學根本不會做,參加考試的文化水平不一,我坐位旁邊坐的是小堡村張暄,他是民辦教員和父親在下團堡一個聯區,一說就認識,考試中我想照做人家的數學,我就說老張先做數學吧考銀行主要是數學,人家答應先做數學,結果做的當中又反問我這道題怎麼做,我說我也不會,最後一看他也不會做抄不上,結果自已都用四則混合題做了。

再說考試中自己用一對破水筆給折斷了,沒辦法向監考的副行長借了半截三星鉛筆才湊合答完。

考試結束到縣城東街路北(原藥材門市)一家飯店吃一個小三角,實際是一小籠半斤莜麵推窩和溜三藥蛋,吃飯的時候正好碰上耿莊村王德、張翠梅等五人也是考完銀行去吃飯,吃飯中他們問我怎麼答的,我粗略的說了一下,他們聽後說答的不對,我說原來也沒準備能考上,主要是通過考試鍛鍊提高一下自己,增加經驗知識。

飯後各自回村,回村後有人問考的怎樣,我說不怎樣沒考上。

於是,我便安下心來邊唸書邊開始和人們鋤田,到5月中旬有一天放學回家,走到村長王獻(本家大爺)門前,老漢看見我走過去了,便走出大門喊我站住,說,王同臣老王叫你哩,我說叫我幹啥,村長說不知道,我心裡有點慌下鄉幹部叫我幹什麼,反正我沒做什麼壞事,怕什麼,我就大搖大擺地走進村長住的磚房院,進到正房東間,下鄉幹部王同臣同志背靠村長家的洋櫃站著向我打招呼說:你們那次參加銀行考幹部你考上了,支行讓我來通知你準備一下,三兩天就去行裡報到,我當時激動的不知說什麼好,我說是真的嗎?老王說這事我還敢騙你?準備準備去報到吧。

這時劉國璽、劉國賦姐妯娌倆還逗我說,呀這下可牛氣了馬上就成了幹部了,到時候可別高眼的認不得我們。

談完後,我回到家裡對母親說我考上銀行了,人家老王剛才在村長家通知我了,讓準備一下帶上行李去銀行報到,母親高興地說俺娃也當幹部呀,以後俺娃回家就穿制報揹著行李包了。

當時家裡正好有一塊花布,讓母親給做了個褥子,裡邊還是裝的棉花。

第二天到學校和老師說我們那次考銀行我考住了,老師說你們哪能考住,我說昨天放學回時人家下鄉幹部老王通知了,讓準備一下三兩天去銀行報到哩。

又唸了一天書我就不去學校,在家裡把衣服洗乾淨,把鞋襪修正了一下,第三天我把行李捆好背上和母親告別,又到學校和老師同學們告別,走到村中心街人群較集中的地方,因為自己從小沒出過遠門,也沒有單獨在外面生活過,又有故鄉之情,當和鄉親們告別時心裡很難受,當著鄉親們的面還流出眼淚,有的爺爺叔叔們說不要哭,這是好事,有的想去還去不上哩。

未 完 待 續

王壽山║逝水年華「第3章——第4章」

作者簡介:王壽山,朔州人,工於文字,曾歷任銀行保險領導,一生從事金融工作,儉以養德,品以慎行。現賦閒在家,精修太極劍 太極掌,為太極劍老年學會明星會員。日常起居簡言素行,展紙硯墨,有道家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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