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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國家圖書館藏敦煌遺書
巴黎|法國國家圖書館
1906年,法國漢學家保羅·伯希和第一次赴西域。
那一次,他帶走了敦煌藏經洞中的6000多卷寫本和部分畫卷,裝了整整十小車,運往巴黎。
一張照片,記錄了伯希和在藏經洞揀選經書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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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俯身蹲在狹小的洞窟裡,正藉著微弱的燭光,一頁頁翻檢。身後,是堆積如山的經卷。
伯希和在這裡待了整整三週。
他以每天一千卷的速度,翻閱了洞中每一件寫本,選走了最具價值的部分。
這批重要的遺珍,從此漂泊海外,一直藏於法國國家圖書館。
包括:漢文文獻2700餘號、藏文文獻4000餘號,此外有梵文、回鶻文、于闐文、粟特文、希伯來文等文種的珍貴文獻,總數達7000餘號。
對於一般人來說,想要便捷獲取這些散落百年的敦煌遺書圖像,很難。
今年,法國國圖所藏敦煌遺書終於“回家”——
中國國家圖書館“中華古籍資源庫”正式發佈了這批數字資源,共計5300餘號3.1萬餘拍,包括存世最早的拓本文獻唐太宗《溫泉銘》、歐陽詢《化度寺故僧邕禪師舍利塔銘》、《沙州都督府圖經》等重要書帖古籍。
只要登錄中國國家圖書館網站,即可自由在線檢索,進行全文瀏覽。
距1908年它們被運出敦煌,正好110年。
高清圖像先睹為快
1.
敦煌遺書,指的是1900年在甘肅莫高窟發現的4至11世紀的歷代多種文字寫本、印本和拓本文獻。
它被譽為“中國及中亞古代的百科全書”,90%以上為佛教經典,其餘為經、史、子、集四部書記以及官私文書等文獻。
如今,留存下來的敦煌遺書約有五萬餘件,主要藏於法國國家圖書館、英國圖書館、俄羅斯科學院東方學研究所聖彼得堡分所和中國國家圖書館。
法藏敦煌遺書部分,尤其精華。
伯希和 Paul Pelliot
1878-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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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要從伯希和說起。
當年伯希和在敦煌所為一直頗受爭議,但其本人是法國語言學家、漢學家,他不但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有著深厚的漢學功底,且熟悉十幾種語言,甚至包括已經消亡的中亞語言。
1906年,伯希和與考察團來中國時,原本只是打算前往敦煌拍攝,對於1900年在敦煌發現藏經洞之事,他們還一無所知。
很偶然地,伯希和在烏魯木齊聽一位被流放官員說起藏經洞的消息,立刻出發前往敦煌。
兩個月馬不停蹄,一行三人終於到達。
這裡是敦煌莫高窟第163號窟,發現藏經洞的王道士此時正好外出雲遊,伯希和先給這裡的每個洞窟編了號。隨行攝影師努瓦特給當時發現的所有洞窟,拍攝了數百幅黑白照片。
在此之前,還沒有人對這些石窟認真研究過——包括早他一年到達的英國探險家、考古學家斯坦因。
在伯希和留下的文字裡,讀不到太多與王道士交涉的細節。只知道王道士曾旁敲側擊,提到斯坦因給過他一筆可觀的錢。
討價還價了好幾天後,王道士答應了下來。
這些伯希和考察團所攝的敦煌老照片,包括莫高窟外景、洞窟(約一百八十二窟)彩塑、壁畫等計約三百多幅。1920至1924年,該書法文版共六冊整理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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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當藏經洞大門打開,伯希和震驚了。
他詳細寫下了激動人心的那一刻:
“我們最終拿到了鑰匙。3月3日‘懺悔禮拜二’這天,我進入神聖之所。我驚呆了!八年前,藏經洞的書卷開始外流,我以為藏書數量已大大減少。您能想象嗎,當我進入二點五米見方的洞中,發現裡面三面牆上都堆滿一人多高的書卷,每面牆都有兩三層卷子。大量藏文寫本夾在兩塊木板之間,用繩子捆著,堆放在一個角落裡。其他書捆裡也隱約可以看到一些漢文和藏文文字。”
伯希和很訝異,這樣一批寶貝,竟然沒有一位中國學者來看。
他立刻決定,要對藏經洞做一番粗略的考察。
這裡的寫本數量太過龐大,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只能揀選其中最精的部分帶走。
伯希和迅速在腦子裡制定了策略,他將藏經洞中的藏卷分為兩類——一類,是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拿到手的精華,比如標有年代的、漢文之外的各種民族文字材料,還有普通大藏經之外的各種文獻;另一類努力爭取,但實在沒辦法時可以捨棄。
在接下來的三個多星期裡,伯希和在狹小的洞裡,以非常人的速度翻完了所有藏卷——大約一萬五千至兩萬冊。
“頭十天裡,我每天翻看將近一千冊卷子,這肯定創下了紀錄,因為平均每小時要在洞裡翻閱一百冊卷子,那是文獻學家在用開車的速度翻看寫卷。後來,我放慢了速度。開始時我有點疲勞,書捆裡的灰塵讓我喉嚨很難受。……不僅對一冊卷子是如此,對一頁破紙也應如此,因為只有上帝才知道這堆破紙片有什麼價值。只要未經過我的手,就不能排除裡面有我需要的東西的可能性。”
每一天,都有讓他興奮的發現。
來看一些伯希和寫在筆記裡的片段:
第二天:“我還找到了一些非佛教的書籍片斷,比如《論語》的一章末尾。”
第四天:“對我來說特別有收穫的一天,找到三個婆羅米文卷子,其中一件很長;一些道教手稿,一件有著武則天所造的特別漢字的經藏,因此大約可以追溯到公元700年左右;三件敦煌銘文的卷子及一件特別標明是千佛洞的(抄寫的字跡很醜,還很潦草,但看得清)。還有一件了不得的卷子,上面有一個後來於十世紀初加上去的印章,這是一件著名的柳公權所抄錄並石刻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第五天:“又是很好的一天。”
第九天:“今天上午,找到了差不多完整的文選第二章,上有李善的註釋,還有修訂過的切韻的大部分(也就是說應該是在孫愐的修訂之後,但是在以唐韻為標題的修訂之前)。還有敦煌人物生平的片斷以及《書經》片斷。”
一直到3月25日,才總算清理得差不多。
憑藉過人的精力和漢學、語言功底,伯希和基本對藏經洞內剩下的所有藏卷都瀏覽了一遍。
自己也寫道:“我並沒有放過任何一件主要的東西。我不但解除了每一份手稿,而且還翻閱了每一張紙片。”
最終,伯希和以什麼價格帶走了這批遺書精華?
在他的筆記裡始終沒有詳細記載。
傳聞,伯希和花了500兩銀子與王道士達成“轉讓”交易,換走了6000多件寶貝。
5月12日伯希和寫道:
“今晚買卷子的事解決了。最終我得到了所有我另放在一邊的漢文和藏文部分,還有藏文夾板中的一塊(不可能得到其餘了)。”
那一年,伯希和才三十歲。
3.
和斯坦因相比,伯希和來到敦煌已經晚了將近一年。
儘管他帶走的敦煌遺書雖不及斯坦因多,但憑藉深厚的漢學功底和語言能力,選走了最為精華、豐富的部分。
比如,敦煌遺書中少有標有年代的卷子,大部分都為伯希和所得。
據統計,當年斯坦因所得中有年月的藏卷佔4.3%,而在伯希和原編寫的2700號草目中,比重達19%。
如歷史學家張廣達所說:
“人所共知,卷子上的年月記載完整,多半表示卷子的首尾較少殘缺,有紀年的卷子對於科研的價值自然大為增高。只此一端,人們也可以體會巴黎所藏卷子的重要性。”
此外,敦煌遺書中幾乎都是佛教相關文獻,直接關係社會、政治、經濟的世俗文書不到10%,伯希和在瀏覽過程中,刻意遴選了這一部分。
目前,法國所藏世俗文書數量最多,在巴黎所藏的3900卷漢文卷子中,佛經僅佔2500卷。
這些敦煌遺書,隨意一件都是相當珍貴——
如研究唐代水利灌溉和水上運輸的重要著作《水部式》;
唐代敦煌地方誌《沙州都督府圖志》;
還有《慧超往五天竺國傳》,是研究中西交通和中亞史的重要文獻,也是孤本;
《眾經別錄》,則是我國現存第一部最古老的佛經目錄。
4.
在確定所有敦煌遺書已經安全裝船駛往法國,伯希和這才放下心來。
離開敦煌後,他便隨身攜帶了一批敦煌遺書,前往北京。途中,經過上海、南京、天津,拜會了時任兩江總督的大收藏家端方,並向端方和其所聘美籍新政顧問福開森透露了藏經洞一事。
伯希和此次進京,原本只為法國國家圖書館購買圖書。但他在敦煌獲得至寶的經歷,通過端方和福開森在京師學界傳了開來。
1909年,伯希和先後向一批晚清學者展示了他隨身攜帶的部分敦煌遺書,還分享了自己隨身攜帶的記事本、寫本標題簡目等,令學界一時震動。
這一年,也被學術界普遍認定為中國“敦煌學”正式發端的時間。
當時的京師大學堂農科大學監督羅振玉看了之後,立刻寫成《敦煌石室書目及發見之原始》——這是中國第一篇“敦煌學”文章。
所有學者和羅振玉一樣,“驚喜欲狂,如在夢寐”,但同時也如其所形容,這真是“極可喜、可恨、可悲之事”。
當年9月,伯希和回國之前,北京眾學人在六國飯店特別設宴招待伯希和。寶侍郎、劉少卿、徐祭酒、柯經科監督、惲學士、江參事、吳寅臣、蔣伯斧、董比部——到場的都是學界重要人物,羅振玉抱恙缺席。
席間,伯希和表示:
“我是為了研究的目的,受國家派遣而來的;能獲得寶物,那只是偶然的事情; 現在蒐集品雖然已歸法國政府所有,但學問是世界共通的;因此,如有攝影謄寫等方面的希望,一定答應。”
回到法國後,伯希和確實恪守諾言,與中國學者們仍保持著密切聯繫。他不斷給羅振玉寄來敦煌寫本的影照,王國維等也從伯希和那兒得到了不少文書的抄件和照片。
另一方面,學界向清朝學部上書,要求甘肅和敦煌地方政府馬上清點藏經洞文獻,並運送進京。遺憾的是,清點之前,王道士早已將部分文物藏了起來,押運沿途更是一路散失。甚至,到了北京後,負責押運的甘肅布政使堂而皇之地盜取了不少。
最終,1900年發現的五萬多件藏經洞文獻,最後僅有8757件入藏京師圖書館。
5.
如今,法國國家圖書館伯希和收集品按照語言分為幾個特藏,包括:
- 伯希和藏文部分, 數量最大, 4174 號
- 伯希和漢文部分, 居第2位, 3000 卷左右 (包括幾幅有圖畫的寫卷) 加上小冊子、經摺裝書籍、佛教繪畫、印本,以及大約700多件殘片
- 伯希和梵文部分,近4000件殘片
- 伯希和焉耆—龜茲語 (吐火羅語), 大約 2000 件木簡及紙質文獻殘片
- 伯希和粟特文部分
- 伯希和回鶻文
- 伯希和于闐文部分
- 伯希和西夏文部分, 有幾百件之多,絕大部分是印刷品
- 伯希和其他收集品部分
所有寫卷都已製成微縮膠捲,並進行了數字化。
2015年,敦煌研究院與法國國家圖書館合作協議在莫高窟簽字,法國國圖向敦煌研究院贈送館藏敦煌遺書的高清數字件,並授權敦煌研究院的專家學者在非商業用途上可以無償使用這些數字化副本。
兩年後,這批數字資源終於上線,所有公眾得以自由檢索、瀏覽。
以上所有敦煌遺書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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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藏敦煌遺書數字資源使用指南
www.nlc.cn/pca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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