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話兩晉之五胡亂華—亂起江南(6)

閒話兩晉之五胡亂華—亂起江南(6)

聽說蘇峻和祖約同時舉兵造反,安坐建康的庾亮徹底傻逼了。

要知道蘇、祖二人的部隊常年跟後趙作戰,戰鬥力絕非留守京城的衛戍部隊可比。

庾亮左右瞧瞧,沒啥人可用了;他沒有司馬紹那兩下子,而王導偏偏此時又告了病假,無人可用的他只好任命宗室成員司馬流為左將軍,帶領朝廷的主力部隊前去抵抗。

這司馬流,史籍上對他的記載也就是這次出征,估計他水平也差,因為這次出征遇上叛軍他就戰死了。

蘇、祖二人起兵是公元327年12月,僅僅1個多月,也就是公元328年2月,蘇、祖叛軍就從安徽打到了南京城下。

中央軍幾次出城迎戰,都被叛軍打的落花流水。

京師大亂;面對他一手造成的這個爛攤子,庾亮很不厚道的選擇了外逃。而隨著他這一跑,城中的晉軍,更沒心思抵抗了,於是一鬨而散,各自逃命去了。

蘇峻見中央軍自行瓦解,立刻揮軍入城;這些大兵也不客氣,在城內燒殺淫掠,無惡不作。

放縱幾日之後,蘇峻正式入主皇宮,並開始重新封賞官員。對於德高望重的王導,蘇峻禮敬有加,他封王導為相國,位在自己之上,然後,又自封為驃騎將軍,封祖約為太尉、侍中,並對其他朝臣,基本都原職留用。此後,蘇峻大赦天下,卻唯獨不赦庾氏一族,並傳令四方,懸賞庾亮的項上人頭。

再說大攪屎棍子庾亮,九死一生逃出建康,惶惶如喪家之犬;這夥計定了定神,想想去哪兒呢;手下人建議,要不咱投溫嶠溫大人去吧;庾亮長嘆一聲,唉,也只有如此了。

幾經輾轉,庾亮好不容易到了江州,終於見到溫嶠,庾亮抱著溫嶠嚎啕大哭。溫嶠也陪著掉眼淚,你說這事兒鬧的,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啊!

倆大男人嚎了一頓,可建康城不相信眼淚,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京師被佔,皇帝被劫,蘇峻在城裡大開殺戒;誰還有能力扶大廈之將傾,力挽狂瀾啊!

庾亮此時已經六神無主,溫嶠倒是挺清醒——

要不,咱求求陶侃吧;三大主力,現在只有他沒跟著造反,說明他對晉室還有感情。咱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請陶侃出兵平叛。

此前庾亮沒少針對陶侃,這樑子結的挺深;可現在已經山窮水盡,不求他還有誰呢?庾亮也只能點頭稱是。

可是讓庾亮這會兒就放下身段兒親自去求陶侃,他還轉不過這個彎兒;後來還是溫嶠自告奮勇,得了,也不難為你了,我先走一趟,跟陶侃那兒做個鋪墊。

南京方向打的熱鬧,陶侃幹嘛呢?

呵呵,人這位爺正爽呢。

自從聽說蘇、祖造反,駐軍荊州的陶侃心情大好;該,庾亮你不是牛嗎?一天到晚整這個,陰那個;現在怎麼樣,報應了吧。

這天陶侃沒事兒,正跟屋裡待著;門房兒進來稟報,說溫嶠溫大人來訪。

陶侃老江湖,眼珠一轉就知道這位曾經的政委想幹嘛;吩咐門房兒,讓他出去轉告溫嶠:宮裡的事兒,水太深,爺不打算跟著參和(“吾疆場外將,不敢越局”)。

敢情陶侃連面兒都不打算見。

溫嶠早年幹過臥底,後來又幹過輔政大臣和政委,王敦都被他耍的團團轉,眼前這點兒障礙豈在話下;一個紅包塞進過去,門房兒就自動消失了。然後溫政委溜溜達達的直奔陶侃的書房。

二人見面兒,溫政委直言不諱,老陶,你快大禍臨頭了,知道嗎?

陶侃心說,你少來這套,你來求我出兵;還特麼假模假式詐我。陶侃也不答話,就冷冷的看著溫嶠,小樣兒,接著忽悠!

溫嶠當然知道人家不會輕易給面子,既然你不說話,那我就接著說——

老陶,看你這意思,你這次是鐵了心想看熱鬧;實話告訴你,你這是做夢。知道眼下這形勢叫什麼嗎?這是你死我活的階級鬥爭,你要麼砍了我的頭,拿給蘇峻,表示臣服;要麼你平叛靖難,再造乾坤;兩條道,你只能選一條。你想中立,門兒都沒有;你信不信,蘇峻現在是立足未穩,所以還顧不上你;等他在朝廷上站穩腳跟,第一個要殺的人就是你;因為你手裡有兵,他不殺了你,他睡不著覺。退一萬步說,即使蘇峻不殺你,還有皇帝和他媽呢?現在皇帝還小,可太后還在,你在國家危難之時,作壁上觀,你猜人娘倆兒會怎麼看你?你還想混個自然死?可能嗎?

觀點表達完畢,溫嶠最後扔了一句,老陶,關鍵時刻首鼠兩端,怕你最後死無葬身之地啊!

溫嶠說完,看看陶侃依然繃著架子;但他不知道的是這番話,還是讓陶侃心裡一動。

什麼叫政治?政治不是看你做了多少正確的事,而是要看你是不是跟對了人。

陶侃反覆掂量溫嶠的話,一時之間也拿不定主意了;幾天過去了,他既不答應出兵,也不轟走溫嶠。

而就在陶侃反覆猶豫的時候,千里之外的蘇峻狠狠的幫了溫嶠一把——

有消息傳來,陶侃的兒子陶瞻在建康城破時被叛軍殺死。

是不是故意的不知道,但肯定是被叛軍殺了的。

這一下徹底把陶侃給激怒了,老爺子戟指建康方向破口大罵,好你個蘇峻,爺跟你不共戴天。

陶侃遂下定決心,連兒子的葬禮都沒參加,便率部登船,順江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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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28年5月,陶侃率部到達潯陽;與溫嶠的部隊會師。

而隨著陶侃的到來,‘糞叉’庾亮心裡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喜的是強援到來,平叛之事至少有了希望;憂的是自己曾經沒少給陶侃戴大帽子穿小鞋,而且深究起來,陶瞻的死,自己也難辭其咎;萬一陶侃來個殺庾亮,以謝天下或者以壯軍威之類的迷信活動,自己小命兒難保。

不過溫嶠倒是挺淡定,他對庾亮說,放心吧,陶侃那人我瞭解,咱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你親自去給陶侃賠個不是,這頁就算翻過去了。

雖然老大不願意,可此時此刻,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於是庾亮只好放下身段兒,親自拜見陶侃。

要說庾亮這孫子裝的也夠徹底,他一見到陶侃,立即下拜謝罪。

這一拜讓陶侃非常惶恐。

庾亮是北人,陶侃是南人,北人一向是看不起南人的;更重要的是,庾亮是高門,陶侃是寒族,這在東晉來說,高門和寒族不相往來是士人們的底線,是難以逾越的鴻溝。

庾亮完全卑躬屈膝,不要臉面了。一時讓陶侃不知所措,急忙說:庾元規怎麼拜我陶士衡呢?

兩人落座後,庾亮又坐在下首。陶侃大驚,急忙拉著他同坐。坐下來後,庾亮不停地檢討自己的錯誤。

陶侃心中還是有怨氣,仍然不忘奚落庾亮幾句:你以前修石頭城來防備我,怎麼現在反過來求我呀!

瘐亮訕訕地回答:哪裡哪裡。之後又說了一大堆客氣話,再次檢討了一番,二人算是冰釋前嫌。

再說蘇峻這邊兒,得知陶侃居然和庾亮和解了;這讓他十分詫異;這傢伙也算是久經沙場,立刻意識到,對方握手言和之後便是要發起進攻了。於是他趕忙下令正在建康城中胡作非為的部隊集合,開赴石頭城據守。

他的感覺很對,陶侃、溫嶠、庾亮三方兵合一處,也不休息,馬不停蹄的就朝建康開來,準備和叛軍一決雌雄。

雙方都是晉帝國武裝力量的支柱,因此就註定雙方的較量必然是異常艱苦。艱苦到讓雙方的主官誰沒想到,這場拉鋸戰會持續大半年之久。

對於溫嶠和庾亮,蘇峻沒放在眼裡,但是陶侃出馬,他不由得不緊張。

整頓兵馬準備迎戰的同時,蘇峻還幹了件事,他把小皇帝司馬衍和一堆大臣扣在身邊,名曰保護,是為人質。

但是,這貨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漏了一個關鍵人物——王導。

自從蘇峻殺入京師封王導為相國之後到陶侃起兵準備平叛這段時間,王導在幹嘛,史料上的記載不多,但稍微想一想也能猜到這位相爺應該是在家閉門謝客,韜光養晦;畢竟對滿城殺紅眼的大兵們是沒什麼道理好講的。

不過得知陶侃率軍東下,準備進攻建康;且蘇峻集結部隊準備迎戰的消息後,王導開始活動了。

他秘密派人潛出京城,以庾太后的名義聯絡三吳(吳郡、吳興、會稽)官吏和士族,讓其起義兵勤王救駕。

這就相當於在蘇峻背後點了一把火,使其腹背受敵。

王導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陶侃率領的平叛軍抵達了建康外圍的石頭城;陶侃的部隊新到,正是士氣旺盛的時候;因此首次交鋒,蘇峻雖然勉強守住了石頭城,但部隊損失不小。

蘇峻新敗之餘,更加不敢大意,守緊門戶,再不出戰。

蘇峻不傻,自己依託建康作戰,城內朝廷原先就儲備著大量兵器錢糧,這些可以源源不斷的補給到前線來。而陶侃卻是遠道而來,大軍的補給要從荊州運來,只要戰事打成膠著,受補給限制,陶侃必然退兵;到那時自己在發兵追擊,必可大獲全勝。

看蘇峻免戰高懸,陶侃馬上就猜到他的用意;都是練家子,誰蒙誰啊。

因此陶侃也開始著手做持久戰的準備;他也下令部隊停止攻城,稍稍後退,先把糧道護好,然後分兵四出,察看叛軍有沒有空子可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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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陶侃的決策不能說不對;但是他這邊兒下令停止進攻,庾亮可急了,他見蘇峻初戰失利,退回城中再不出來,以為蘇峻尿了,便不知深淺的帶領本部軍隊猛攻石頭城,企圖一口吃掉蘇峻。

這一去,慘了,我說的是庾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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