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侖:爲什麼大師的作品還不到三流的水準?

馮侖:為什麼大師的作品還不到三流的水準?

文|馮侖

本文首發於微信公眾號「馮侖風馬牛」(ID:fengluntalk)

「9·11」後,丹尼爾先生(丹尼爾·李布斯金,Daniel Libeskind)設計了紐約新世界貿易中心,代表了兩件事情:一是它作為丹尼爾先生的作品,名字叫「記憶和重生」;二是它的重生有方向性,意識形態和價值觀不是往「共產主義」改變,而是往「自由」的方向發展。

原世貿中心有 7 棟大廈,總計面積 120 萬平方米,其中最高的「雙子塔」高 1776 英尺(約 541 米),這是為了紀念美國建國的年份。現在新建的世貿中心建築群也是 7 棟,共 100 萬平方米,最高的一號大樓原本叫自由塔,也是 1776 英尺高。

在丹尼爾先生的設計中,自由塔的外形有點像自由女神像的胳膊和她手裡的火炬,其他幾幢則像自由女神迎風展開的裙襬,很有旋轉、飄蕩的感覺。

這種建築設計在當時得到了最高的國際評價,因為它既展示了美好的藝術形式,同時也展示了它與自由女神之間的關係,象徵美國人面對恐怖襲擊時,所表現出追求自由、頑強不屈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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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中行走》丨雙子塔倒了,自由精神還在

這麼好的設計作品,到了最後建成的時候究竟變成了什麼樣子?其實現在的新世貿中心很不好看,因為這個建築是一個由 SOM 建築設計事務所(世界頂級建築設計事務所之一)修改以後的作品。而在過去十多年裡,我正好親歷了這個作品被修改的過程。

它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有幾個原因。

第一,是商業的力量,它使公共空間的藝術變得扭曲,不再美觀。雖然 SOM 留下了部分丹尼爾先生的想法,但那裡的 7 棟樓都被改了,而且每一棟都被改得很商業化。在原本的設計中,最高樓的樓身有一些旋轉和扭曲,可是這種美帶來了空間使用上的挑戰,成了經濟上的浪費。

所以 SOM 把旋轉的部分都改成了方方正正的樣子;同時又要考慮到街道的安全問題,所以樓身不能有稜角,只好折中一下,把方方正正的 4 個角都削掉,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這樣一來,它的標準層就是 3500-4000 平方米,對買家來說比較方便。我們就是在它的空中大堂之上,建了 2 萬平方米的中國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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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落成的新世貿中心一號樓

第二個原因,是意識形態的力量。起初,我們想去自由塔造中國中心時,有個朋友特地到北京來跟我講:「你要在那座被本·拉登強拆後新建的最高樓裡,建中國中心?

這等於是把五星紅旗插在『自由』上,這讓美國人從精神上、價值觀上就接受不了。

但後來隨著中國的日漸強大,中美經貿關係的日益發展,直到 2008 年美國金融危機出現,我們才終於在 2009 年把這個項目簽了下來。

因為在那個時候,美國人把自由塔改稱為「WTC ONE」(一號大樓),這才勉強同意我們在這上面打造中國中心。即便當時還是有一些美國媒體在說「共產黨佔領了自由塔」,但絕大多數人的意識形態已經發生了變化。

所以當意識形態、價值觀發生改變,商業的力量會更大規模地入侵,人們開始在原基礎上這邊添一點,那邊加一點。

早期是自由給了丹尼爾先生靈感,讓他能夠把建築和想象結合起來,而一旦「自由塔」變成了「一號大樓」,就被無限地庸俗化了。現在這個建築的周邊已經變得和北京的 CBD 差不多,完全看不到美國的歷史、文化、生長和美國人的價值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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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守自盜》丨驕傲如美國人也不得不改變自己的意識形態

左右我們審美的重要原因是:用什麼樣的觀念和意識形態去支持這種審美?

當然在這背後還有政府體制的制約——在中國,最現實的是政府管理體制和審批體制。舉個例子,我們在天津請了一位荷蘭設計師設計了一組非常好的住宅,但是這個設計經過各個機構的審批之後,又會變得跟眾多城市的普通房子一模一樣。

讓一群三流眼光的人去改一個大師的作品,得到的就是一個連三流水平都不如的結果。所以,商業的力量、意識形態和不當的管理體制,都會對我們的公共審美造成傷害,而我希望這個傷害儘快成為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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