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二月，初冬，風有些凜冽，枯葉落了一地。音樂學院坐落在A大的西南方向，位置有些偏，搭上面前的枯木，竟有一番肅然的景象。
季辰推門的時候，裡面的人正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隨著門“吱呀”發出聲響，紛紛側頭，目光毫不遮掩地往他身上放。
公務繁忙的學生會會長突然光臨，立馬成為同學們新的議論話題，其中幾個女生悄悄掏出了手機，拍了幾張他的側臉，臉頰很快爬上紅暈。
僅僅大一就擔此重任，再加上顏正條順，季辰走到哪裡都是焦點。隔壁幾間教室的門也打開，同學們伸長了脖子往裡看，冷風從門縫鑽進來，帶來一絲寒意。
話題的主人公五官硬朗，襯衫的衣袖上折了幾圈，顯得文雅又隨性，笑容也是恰到好處，聲音清冽有磁性，“請問蘇檸在嗎？”
幾個女生臉上的笑僵住，心裡一時間五味雜陳，黑著臉指了一個方向。
那裡是琴房，與音樂教室隔了一塊玻璃，窗簾半拉，門外進來的冷風輕吹，露出女孩的側臉。
季辰點點頭道謝，徑直朝著那邊走去，一串破碎的陽光在他身上流淌，越發襯托出他清俊的氣質。
後面的女生炸開了鍋，湊在一起低聲討論：
“聽說是為了元旦晚會的事。”
“這蘇檸面子還真大，學生會都來幾趟了，一直不肯答應，現在都把會長招來了。”
“誰讓人家有資本！”
……
琴房不大，一架鋼琴，兩張椅子，再容不下其他，與外面相比完全是兩種氛圍，卻讓人覺得更舒適。空氣裡縈繞著淡淡的橘子香，應該是她的洗髮水味道，味道很淡，卻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季辰看著陶醉在自己世界的女孩，眼裡漾出了笑意，輕輕開口道：“蘇檸。”
只見面前的身影隨之一僵，音樂立馬亂了節奏，她緩緩抬起頭，向來無悲無喜的臉掠過一絲驚訝。只是一瞬，待季辰走到她面前，又恢復了一如既往的淡漠。季辰卻不以為意，輕輕拍她的頭，笑聲朗朗。
“好久不見。”
“如果你是為了元旦晚會的事，那麼請回吧。”蘇檸將琴譜放在膝上，遮擋住不自覺握緊的拳。
季辰還想勸服，鋼琴聲響在耳邊，將他的話堵在喉嚨，女孩又恢復了生人勿近的模樣。這無疑是一場再失敗不過的敘舊，他微微嘆了口氣，手放在門把上，離開之前留下一句：“你還欠我一場畫展。”
音符再次斷掉，琴譜從膝上滑下，過去的記憶如同決堤的江河，又像一陣風，順著回到最初。
2
蘇檸和季辰的交集實在算不上多。
高二那年她轉到市一中，正值盛夏，天空透藍，陽光斜照。
因為人生地不熟，找不到教務處，只能繞著學校亂走，最後滿頭大汗地坐在樹下犯愁。星星點點的陽光穿過枝椏，在她眼睫上投下幾道陰影。不知何時，眼前的光被遮住，一雙大長腿映入眼簾，她猛地抬頭，就與一雙漆黑的眸子相對。
“你是新來的轉學生？”男孩的聲音如同六月清泉，好聽得緊。
蘇檸怔怔地點了點頭。
男孩眸中笑意盪漾，半邊身子浸在陽光裡，“林老師讓我帶你去辦手續，走吧！”
隨後他不由分說接過她的書包，朝目的地走去，蘇檸愣了一會兒，小跑著跟上。那天季辰可謂盡職盡責，不僅陪她把手續辦好，還帶她去領校服、拿教材。
因為自帶生人勿近的氣場，轉學以來，蘇檸沒交到什麼朋友，反而因為顏值高受到同班女生的排擠。這個年紀的女生向來喜歡抱小團體，上廁所都要手拉手一起去，獨來獨往的蘇檸自然顯得格格不入。
體育課兩人一組，輪流拿器材，這天剛好到蘇檸，沒人和她組隊。東西算不上多，幾個籃球，一袋排球，但對一個女孩子來說還是稍顯吃力。蘇檸將東西全放進一個袋裡，拖著往前走，走到半路，突覺身後重量減輕，袋子也脫離了手。轉過身，便撞進一雙清亮的眼眸。
“這麼多東西，怎麼不喊我幫忙？”不等她回答，季辰單手將袋子搭在肩上，輕輕鬆鬆扛走。
好像兩人的交集也就是這些，季辰大多泡在畫室，一星期也見不著幾次面，可偏偏他那天點了自己的名字。
那是節班會課，向來不苟言笑的班頭林老師站在講臺後，準備開口時被一聲“報告”打斷。
全班倒吸了一口涼氣。
——林老師最討厭遲到。
當事人倒是雲淡風輕，斜斜地倚在門框，手裡拿著畫板，臉上是插科打諢的笑。林老師皺了皺眉頭，沉聲說了句“進來”，繼續剛才的話題道：“這周是‘校園藝術周’，學校要進行板報評選，哪些同學有意願試試？”
“季辰！”一位女生毫不猶豫地喊出他的名字，其他同學隨之附和。季辰是美術生，繪畫功底不錯，從小到大獲獎無數。
他欣然應允，只是……
“老師，我一個人完成不了。”
“那你覺得誰適合？”
班裡迅速沸騰起來，一群女生開始毛遂自薦。季辰微微側過頭，將視線放在窗邊的一抹身影。
“蘇檸。”
四周頓時炸開了花，那抹身影也倏地轉過來，眼神裡滿是驚訝與不安。
他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彎了一下，“她字寫得好，應該可以幫我。”
下課鈴一響，季辰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窗口吹來涼風，樹葉簌簌作響，此刻入耳只覺得莫名煩躁，蘇檸如坐針氈，最終還是走過去，輕輕推了推他的胳膊。
季辰睡眼惺忪，一股怒氣就要發作，看清來人後才漸漸舒展開眉頭。
“有事？”他晃了晃腦袋，聲音有些啞，拿起桌上的水杯。
“那個板報我弄不了，你找別人吧。”
喝水的動作頓住，季辰抬眸，眼底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季辰，我可以幫你。”唐嘉言柔聲打斷對話，臉上笑容繾綣。
季辰視線不移，直起身子，靠近低著頭不說話的蘇檸道：“林老師親口讓你跟我合作，不能反悔，下午放學見。”
男生磁性的嗓音傳進她的耳膜，身形禁不住一顫，待抬起頭，他又恢復了入睡的姿勢。唐嘉言臉上頓時青一陣紅一陣，拳頭緊緊握起，太陽穴的青筋在皮膚下隱隱跳動。
蘇檸眼眸淺淡，自顧自走回座位。
板報的主題是“夢想”，一個出現頻率很高而經久不衰的話題。下午放學後，兩人留下來討論，明確分工後，決定明天著手。
討論結束已是傍晚，天色灰沉，雲厚風冷。
“我送你回去。”季辰將書包搭在肩頭，等著蘇檸收拾。
蘇檸謝絕了他的好意，掠過教室門口等候已久的唐嘉言，徑直朝校門口走去。
餘暉在女孩單薄的身體上打出一個個的斑點，風有些大，將她的秀髮拂亂，蘇檸急忙從書包裡掏出一頂棒球帽，步子加快。
“季辰，走吧，王叔等半天了。”唐嘉言走到他身側，抬起頭，只看見轉瞬即逝的校服衣角。
3
初秋微風清涼，疏星嵌在瑩藍的天空，街邊的霓虹燈閃著亮光。
蘇檸靜靜往前走，思維不合時宜地發散，那人的模樣、聲音，以及黑曜般的眸子，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頭頂突如其來的清涼將她拉回現實，轉身的同時，熟悉的嗓音響在耳邊。
“喲，這不老同學嗎？好久不見啊。”梁輝挑起蘇檸的帽子，不停在指尖旋轉，身後跟著兩個差不多德行的男生，笑得不懷好意。
恐懼像是蟲子，自腳底往上爬，越過背脊，蔓延至四肢百骸。蘇檸雙手攥緊書包帶，臉色當即泛白，轉身想離開。
不料他們搶先一步攔在她面前，三個人圍成一個圈，水洩不通。
“這麼久沒見了，好歹敘敘舊，喝一杯怎麼樣？”
梁輝將手搭在蘇檸肩頭，無意中扯斷她幾縷長髮。她像是受驚的小鹿，掙扎著往後退，慌亂中撞進一個懷抱，蘇檸下意識踢了那人一腳，拼命往前跑。
“季辰！”一聲尖叫衝進耳蝸，蘇檸愣怔著轉身，只見季辰抱著腿，神色痛苦。
蘇檸想過去攙扶，卻被唐嘉言推開，“你有病吧？季辰好心幫你，卻白白挨你一腳。”
“她還真有病。”梁輝靠在牆邊，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
蘇檸那一腳真有些重，季辰好半天才緩過來，看到面前低垂著頭的小姑娘，柔聲安慰說：“我沒事。”
隨後把視線投向唐嘉言，“你先回去，我送蘇檸回家。”
“可是……”
“回去吧。”
唐嘉言跺了跺腳，上了車，梁輝在身後吹了個口哨，也離開了。
“你去醫院吧，不用送我回家。”蘇檸恢復一如既往的清冷，準備提步離開。
說時遲那時快，季辰一屁股坐到地上，眉頭緊緊聚攏，嗓音低沉說：“哎喲！你就這麼對待救命恩人？疼死我了。”
腳步陡然頓住，蘇檸無奈地回到他身邊，想要送他去醫院。
“我不去醫院，你讓我送你回家就成。”
“我自己可以回去。”
“萬一那幾個混混又回來糾纏你怎麼辦？咱們同學一場，我也不能置你於水火不顧。”他還在絮絮叨叨說個不停，蘇檸只覺得心田一角往下陷，暖意自心底漾開。等回過神來，發現一隻大手橫在自己面前。
“拉我起來，腿麻了。”
斟酌半晌，蘇檸拉起他的手，只覺得手心好像包著一團火，溫暖燥熱，直達心底。
蘇檸注意到季辰的手臂上有道疤，看樣子已經有些年頭了，她好奇地詢問來歷。季辰愣了一下，有些意外，隨後便笑笑說：“被小貓咬的。”
“貓會咬人？”
“是隻有些暴躁的小貓。”
季辰堅持將蘇檸送到了家門口，一路上話不停，蘇檸卻不覺得煩躁，原本乏味的一段路程，在他的陪同下似乎多了一些樂趣。
出版報的時間定在下午六點，之前一個小時蘇檸要到音樂教室練琴。她從小學習鋼琴，彈得還不錯，只是隨著年齡增大，她越來越找不到感覺，琴聲動聽流暢，卻不帶任何感情。她喜歡陰鬱壓抑的曲調，只覺得這更接近自己的內心。
“蘇檸，你今天很不一樣。”老師由衷地讚美道，“你要是早露這手，就不用挨我這麼多批了。”
曲目是《卡門》，她學會的第一首完整的曲子，曲調悠揚，不再那麼沉悶，這才是符合她這個年紀的風格。
蘇檸莞爾，視線不經意一掃，在看到窗外身影的那一刻頓住。
季辰剛打完籃球，身上穿著黑色的無袖球衣和到膝蓋的球褲，額間汗涔涔，毛茸茸的頭髮沐浴在餘暉中，笑意暈染嘴角。
蘇檸只覺得心口漸漸鼓譟，眼裡只剩他和餘暉。
風恰好停住，樹葉的簌簌聲也停住，蘇檸收拾好東西，和他走回教室。
內容前一天已經討論好，兩人分工合作，各佔一半黑板。
“你彈得很好。”季辰用粉筆畫了一對巨大的翅膀，中間沒有停頓。
“謝謝。”蘇檸專注於寫字，她從小練習書法，字跡娟秀有力。
接下來是上色，季辰調著顏料，半掀眼皮，“聽說他們邀請你參加元旦晚會，不打算參加麼？”
粉筆最後畫了一捺，文字部分結束。蘇檸垂下眼瞼，睫毛遮住眼底陰影，手不自覺攥緊，粉筆猛地折斷。
“不適合。”
當時鍾指向8的那一刻，板報全部完成，禁不住季辰的死纏爛打，兩人依舊一起回家。路上多半是季辰在講，蘇檸聽，提不上相談甚歡，但也算相處融洽。
經過一條巷子的時候，牆角傳來一聲異響，季辰將蘇檸護在身後，朝聲源處走去。移開木板，一隻髒兮兮的小奶貓映入眼簾，它的腿受了傷，“喵喵”地叫著，無限可憐。
4
小貓暫時由季辰撫養，因為膚色雪白，便給它取名“牛奶”。牛奶算是一把鑰匙，漸漸打開了蘇檸心裡的屏障，她偶爾會去看它，和季辰一起送它去複診。
她的笑容漸漸多了，不帶敷衍，笑意直達心底。
不管怎樣，這樣挺好。
與此同時，課程愈加繁重，蘇檸的成績還可以，保持在班級前二十。季辰就比較慘了，穩穩佔據倒數。雖說他藝考分數不需要太高，但以現在的成績，想考上優異的美術院校還是有些懸。
“我幫你補習？”蘇檸不自覺抱緊懷裡的牛奶，驚得它像泥鰍似的溜走。
季辰抱起牛奶，輕輕撫摸它的毛，嗓音裡帶著試探問：“行嗎？”
不等蘇檸回答，季辰雙手虛虛圍在牛奶脖頸，惡狠狠說道：“牛奶在我手裡，你不答應以後可就見不到它了。”
蘇檸嘴唇輕抿，露出幾分笑意。
補習的日子定在週末，蘇檸一早就起來，換了一條及膝的雪紡裙，長髮如瀑，妥帖地搭在肩頭。她也想不清楚自己這番精心打扮為了什麼，只覺得想這麼做，就做了。
她提前半個小時到了圖書館，選了一個靠窗的座位，翻開習題冊。時間還早，逐漸明亮起來的曙光，從不遠處的街頭綻現，季辰逆光走來，陽光跳躍在他柔軟的黑髮上，鍍了一層淡金色的光芒。
待他走近，蘇檸才發現唐嘉言也在，面色不虞地站在季辰身旁。
“我媽讓我帶她過來。”季辰眼底帶著歉意，語氣裡滿是無奈。
蘇檸點點頭，垂下眼，遮住眼底的陰影，只求唐嘉言別搗亂。
事實證明，她就是來搗亂的。
每當蘇檸給季辰講題的時候，唐嘉言都要插幾句話，結果兩個小時過去了，才解決了三道題。中途休息，唐嘉言興沖沖跑去買零食，季辰靠在椅背上，重重地舒了口氣。
“真不好意思，她是我鄰居，我出門的時候剛巧碰到，死活要跟著來，甩都甩不掉。”
蘇檸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對了，”季辰直起身子，傾傾嘴角，“聽說學生會的又來邀請你了，真不去？”
她雙手交合，嘴唇抿成一條線。
“蘇檸，”他漆黑的瞳仁中閃著亮光，像萬千星辰碾碎，盡數鋪在她眼底，“如果可以，試著從你的世界裡走出來，你會發現，很多你以為不值一提的東西，其實很美好。”
他的話像是平地驚雷，在她的心底蕩起一層一層漣漪。
“我……”
“季辰，我回來了。”唐嘉言突然出現，手上拎著一堆零食，破天荒地給蘇檸也帶了一杯奶茶。
“謝謝。”蘇檸正欲接過，杯口卻倏地倒轉方向，徑直潑灑在蘇檸的頭髮、裙子上。
季辰將唐嘉言拉開，拿起紙巾要往蘇檸頭上擦，卻被她猛地推開，臉上寫滿了驚慌失措。
蘇檸只覺得腦袋“嗡嗡”地響，心上彷彿被針狠狠紮了下，一直疼到嗓子眼。
跑，快跑，越快越好，逃離這個世界，躲開所有紛擾。
5
高二3班的板報榮獲第一名。
季辰和蘇檸功不可沒，林老師難得在課堂上露出淺笑，同學們也熱烈鼓掌。季辰不以為意地挑挑眉，彷彿一切早已在他意料之中。這對蘇檸倒是破天荒頭一回，清冷慣了，陡然間遇到這麼多人熱情以待，有些不知所措，桌下雙手緊緊絞著，眉目低垂，唇角卻抑制不住向上揚。
“咚咚咚！”
桌面被叩響，是前桌的一個女生，她遞給蘇檸一個紙條，粲然一笑後轉回去。蘇檸愣了半晌，才將紙條打開，龍飛鳳舞的字跡映入眼簾——放學去慶祝怎麼樣？
視線流轉，剛好與他相對，季辰唇邊笑意擴大，日光灑進來，他的半邊臉泛起淺黃的光暈。蘇檸只覺得一顆心像是在無止境地往下沉，從淺海一直沉入冰冷的海底，完了，她發現自己可能患上了深海恐懼症。
他們去吃了麻辣燙。
菜一上來，季辰就忍不住大快朵頤，發出“呲啦呲啦”的聲響，表情無不享受。反觀蘇檸，眉頭微蹙，遲遲不敢下手。
季辰拿起勺子，給她舀了一大碗，清俊的眉眼展露些許溫柔，“嚐嚐吧，他家味道很好。”
蘇檸看著面前辛辣的東西，最終還是夾起一塊土豆，有些辣，她忍不住伸了伸舌頭。
“以前沒吃過？”
蘇檸搖搖頭，又夾了片白菜，“我媽不讓我吃這些。”
季辰給她倒了杯水，唇邊笑意不散，“她管你很嚴？”
蘇檸點點頭，小臉辣得通紅。
“好吃嗎？”
“好吃。”
光陰如梭，一轉眼到了十二月中旬，季辰參加了全國繪畫大賽，併成功闖入決賽，需要到北京進行為期一週的比賽。時間剛好在月末，他這段時間幾乎每天都待在畫室裡練習，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蘇檸看他消瘦了不少，主動承擔起給他帶飯的重任。
季辰不挑食，無論給他帶什麼，都吃得賊香，比“牛奶”還好養。想到這兒，蘇檸忍不住“噗嗤”一笑。
“怎麼了？”季辰含糊不清地問道。
蘇檸搖搖頭，掃了一圈，目光停在面前的畫上，季辰的畫風偏抽象，透露著一股隨性不羈，和他本人還挺像。
“羨慕嗎？”季辰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她後面，收起了那股子隨性，臉上是難得一見的認真。
“什麼？”
“我在為夢想努力，你要不要也試試？”
蘇檸低下頭，有些不知所措。
季辰扶住她的雙肩，嗓音帶著磁，“天賦一般的人都有勇氣嘗試，何況是你本來就很優秀，試試，行嗎？”
蘇檸猝不及防抬頭，他的眼睛像是一汪倒映著星空的湖水，一不小心便會深陷。
時間過了很久，彷彿一個世紀那麼長，最後，蘇檸點頭，低聲說了句“好”。
“我會拿獎盃當作你勇敢踏出這一步的褒獎，我們一起加油。”季辰輕輕揉了揉她的頭，聲音彷彿有磁性，透著一股堅定。
蘇檸點點頭，細細嬌語道：“加油。”
“對了，”季辰撓撓後腦勺，表情閃過一絲不自然，“等我回來，一起去看畫展吧，到時候……我有話和你說。”
蘇檸低頭，忍俊不禁。
再抬頭時，兩人撞進彼此眼裡，嘴角皆帶一抹淺淺的笑意，又同時別開頭，收拾情緒。
月光從墨藍的夜空灑下來，模糊了兩人的身形。
元旦晚會那天，蘇檸換上一條裸色束腰長裙，款式簡潔，卻將她柔軟清淡的氣質展現得淋漓盡致。長髮搭在雙肩，夾了一個水晶髮夾，是季辰送她的幸運物。場下口哨聲不停，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蘇檸提著裙子走上臺，與報完幕下臺的唐嘉言錯身而過。
陡然間，她只感覺裙子被踩住，身體重心往前傾，頭髮受到拉力，結結實實摔了一跤。
全場霎時鴉雀無聲，不過幾秒，鬨笑聲、議論聲此起彼伏地充斥會場。
蘇檸無助地趴在地上，周圍的人像在看怪物似的盯著自己，陪在自己身邊的只有一頂亂糟糟的假髮，水晶髮夾可笑地待在上面。（原題:《你似月光叮嚀》，作者：茶洛汐。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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