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大臣管外交:「英國無大將」,還是梅在下一盤「大棋」?

7月8日,英國“脫歐”事務大臣(Secretary of State for Exiting the European Union)戴維·戴維斯(David Davis)因與首相“脫歐”立場不同而辭職。不到24小時,英國外交大臣鮑里斯·約翰遜(Boris Johnson)步其後塵,同樣是因為與梅首相在“脫歐”問題上的分歧而突然提出辭職。

大臣當得好好的,為什麼會突然辭職?不僅如此,大臣們一個個“比學趕幫”一般爭相辭職,這又是為何?如此咄咄怪事正在英國政壇聯袂上演,箇中緣由值得深思。

上週,英國首相特雷莎·梅(Theresa May)宣佈其內閣成員已在“脫歐”問題上“達成一致立場”,將向歐盟建議在“脫歐”後設立“英國-歐盟貨物自由貿易區”(UK-EU free trade area for goods)。此舉被輿論廣泛解讀為“軟脫歐”。

對此,英國國內的“硬脫歐派”極其不滿。在他們看來,所謂的“軟脫歐”本質上就是“不脫歐”,因其將導致英國繼續受歐盟貿易規則限制而無法實現真正的“獨立”。因此,他們所主張的“硬脫歐”路線就是要求英國同時退出“歐盟關稅同盟”(European Union Customs Union,EUCU)與“歐洲共同市場”(European Economic Community)。顯然,梅的做法在他們眼裡就是首相對自己當年“脫歐”誓言的公然背叛。

近日,梅內閣的兩位大臣相繼辭職,正是在這一背景下發生的。

保守黨真的無人可用了嗎?

正如英國《金融時報》在一篇社論中所譏諷的那樣:自梅在兩年前上任以來,這個政府一直無法就其與歐盟的未來關係達成一致。這種關係上的“不一致”,是有雙方政策的嬗變所造成的,尤其是英國方面反覆、搖擺的對歐政策。進一步追溯,對歐政策的搖擺又是由其複雜嬗變的人事變更所造成的。

卫生大臣管外交:“英国无大将”,还是梅在下一盘“大棋”?

英國新任外交大臣傑里米·亨特 東方IC 圖

這次更讓人大跌眼鏡的不僅僅是英國內閣大員在不到一天的時間內連走兩位,更讓“圍觀群眾”感到詫異的是——接任鮑里斯·約翰遜成為英國新任外交大臣的,竟然是英國現任衛生大臣傑里米·亨特(Jeremy Hunt)。這是否專業太不“對口”?保守黨政府為何會選擇一位衛生大臣去接任外交大臣的工作?難道梅首相真的是無人可用了嗎?

對於第一個問題,筆者以為,我們首先要關注的不是“衛生大臣”,而是英國政治架構中首相-大臣的職責與權力關係。

眾所周知,英國是全世界第一個建立起現代文官制度(modern civil service)的國家。1870年6月4日,英政府頒佈正式確立公開競爭考試製度的樞密令。史學家認為這是英國乃至全世界現代文官制度正式建立的標誌。

在延續至今的西方國家文官制系統中,一般意義上的“官”分為兩種,一是政務官,或曰“候鳥官員”,他們由當選的總統、首相提名,自然也就對總統、首相負責。當總統、首相倒臺或被彈劾、改選後,他們通常也將隨之而去職——除非新任政府首腦加以挽留。

像英國各部的“大臣”就屬於此類。作為內閣大員,他們最重要的使命就是堅決貫徹落實首相的大政方針,領導、督促其副手——即第二種“官”,在政治上保持中立且任期不受選舉和黨派更迭影響的事務官——及整個部門實現首相的方針路線。

明確上述基本事實和英國政治架構,我們就不難理解:第一,梅內閣連著兩位大臣辭職也是合情合理。梅的脫歐方略究竟對不對、好不好,是一碼事兒,我們姑且不論;但可以明確的是,作為首相,她的確有權也很有必要始終確保讓可靠的大臣來貫徹自己的意志。去職的那兩位大臣,無論其能力有多強,業績多輝煌,只要在大政方針上和首相相牴觸,那麼等待他們的只有兩種結果,一種是自己辭職,一種是被解僱。相對而言,可能前者還是對雙方而言都更體面一些。

第二,按照內閣大臣重要性序列,從衛生大臣到外交大臣,的確是有一點升遷的意味。這次兩位大臣聯袂去職,確實讓梅有一點措手不及。所以我們看到,其內閣的更迭有如“跳棋”——外交大臣鮑里斯·約翰遜走了,傑里米·亨特衛生大臣頂上;那衛生大臣的位子,又由現任文化大臣馬特·漢庫克(Matt Hancock)接任;另外將安託尼爾·吉內若·傑里米·懷特(Attorney General Jeremy Wright)任命為新的文化大臣。

第三,另一個問題是,從來沒有從事過外事工作的傑里米·亨特能否勝任?從目前的情形來看,英國輿論對亨特的任命暫時沒有太多質疑——當然,也談不上鮮花與掌聲。民間有受訪者表示,他們認為亨特或許基本還是能夠勝任外交大臣的。

這位現年五十歲的閣僚,出生於1967年,2005年成為英國議員,曾擔任英國文化大臣等職,從2012年開始至今擔任英國衛生大臣。從議員到文化大臣,再到衛生大臣,最後到現在的外交大臣,亨特一路走來,政聲、口碑和其同儕相比還算不錯,甚至一度被視為未來保守黨領袖的熱門人選,可謂是唐寧街上的“後備幹部”。

不僅如此,正如前文所分析的,英國的文官制度確保了其政壇“上層建築”——首相、內閣大員即便頻繁更迭,其國家中層、基層的基本運作依然能夠依靠事務官得以維持。

梅是否在下一盤“大棋”?

最後一個問題:保守黨真的是山窮水盡,無人可用了嗎?梅首相任命衛生大臣管外交,究竟是如坊間所嘲弄的“腐國無大將,醫生打前鋒”?還是說她又在“下一盤大棋”?

對此,筆者的看法是:首先,梅首相已經內憂外患、焦頭爛額了,“圍觀群眾”就別給她戴上一頂“下一盤大棋”這樣的高級黑桂冠了。

其次,梅內閣確實存在一定用人短缺的問題。造成該現象的原因有多種,而在脫歐方針路線上的齟齬,是首當其衝的問題。

“極化”可能是近年來西方大國國內政治的一個普遍現象,並非英國所獨有。譬如美國,這方面可能更嚴重。“極化”越強,就表明該國國內在越來越多的重大政治、經濟、社會問題上,其精英、平民等不同層面對立度越來越高。那麼這樣就意味著,不管最後誰當選,新總統或新首相要想團結更多的人——不僅是自己的支持者,還包括(前)政敵、(前)競爭對手或者第三方,將比過去更加困難。這方面的困難,或許特朗普領教得比梅要深得多。美國資深外交官等群體,多次發起集體請願、聯名上書等活動,抵制為特朗普“出仕”。至少梅還沒有或者至少少有碰到這樣的情況吧。

總而言之,此次英國內閣的戲劇性去職、換職事件,既不是什麼“一盤大棋”,但也不是英國行將敗落的徵兆。它只是英國政治緩慢衰朽的一段小插曲。同時,對正在緊鑼密鼓進行中的脫歐事務而言,頻繁的內閣更迭當然會增加英國方面的不確定性,而這不僅將影響未來的談判效率,同時也或將拱手把更多籌碼奉送到歐盟一方的手中。

(作者系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副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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