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凌晨三時，女教師雨杉好容易迷迷糊糊睡過去，又起了個大早，七時半到校，人還有點頭暈。好在距離給學生補習尚早，雨杉便坐在椅子上看報。
這天是1937年7月15日，《國民日報》第一號新聞的幾個堂皇的大字映入眼簾，雨杉便驚詫不已，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北平被包圍了！”多麼驚人的消息啊，雨杉心中一片亂麻，也許大戰就要爆發了啊！
(北平淪陷)
（8月1日成立的日偽天津治安維持會）
第二天，半夜醒來，雨杉聽得窗外嘩嘩的聲音，知道又在下雨了，翻身又睡去，就這麼到七時醒過來。雨倒是停了，起身後只覺天氣更涼，已有好幾天不 見的太陽仍沒有出來，穿單衣仍覺不敷，這七月盛夏幾乎有些失常。雨杉洗了個澡，喝過一碗粥，瞄一眼回孃家小住剛回來的姐姐雨晴還睡著，休息了一刻，便去到淡然的家中。
淡然所在的機關得到消息，說鎮江是日本人侵佔首都南京之前必先佔據之地。因此要提早遷往南昌，機關讓淡然先行。
淡然已經收拾妥當，馮媽還在往箱子的側兜裡塞著雞蛋。昨晚已經吃過送別的晚餐，淡然此時還帶著未消的倦容，抬頭望見雨杉，笑了笑說：“來啦。”雨杉接口說：“昨晚休息得可好？今天趕船，怕是累得很。”淡然搖一搖頭：“馮媽去看過了，說現今所有車站和碼頭沒有一處不擠的，還有好些北邊過來的人搭順路船，嗡嗡嘈嘈一大堆。時局現是不太穩，個人的生計卻也還是得計較。”
淡然此去南昌赴職，送的人除了雨杉，還有她家的成婉、成鳳兩個妹妹。說了一會兒話，一夥兒四五個人便出門往江邊的輪船碼頭趕。
鎮江的東北便是長江，江中焦山的峰頭，像北方佳麗披上了擋風沙的薄紗一般，山峰下正橫拖著一縷青絲的雲。再近看，一層層的樓房，接著疊著在晨霧的煙雨朦朧中，閃著星亮的燈光，卻還是暗暗的。
路上比往日多了許多人，行色匆匆的，黃包車的生意也好得不得了。淡然、雨杉她們去早了，船還沒有到。
平日裡東邊的大碼頭是常用的，西邊的碼頭並沒什麼人，空蕩蕩的一片敞地。現在卻滿是人和行李，除了讓出幾條路便於人走之外，到處都滿滿當當的沒有餘地了。有紮實的紅皮箱，雪亮的鋼牌子包住了犄角；也有破舊的被單包著像大鼓一般的鋪蓋捲兒，尤其是難於勝任的網籃，籃面的線網已經被撐到最大，然而裡面的零碎物件兀自要鑽出網子來。不論這些東西當初是怎樣的寶貴，現在都亂糟糟地一齊丟在地上。
行人像決了堤的洪流，由任何一個路口、過道和角落裡奔出來，一個跟著一個朝渡頭擠。 報童擠在人群中間，一聲聲地喊著：“北平被包圍了！”“北平形勢危急！”
神色慌張的路人將報紙緊緊攥在手裡，目不斜視，匆匆走過。…… 只聽人群中一陣亂喊：“船來了！”幾個人一齊轉過頭去。果然來了一艘大輪船，噴著黑煙，緩緩地靠往渡頭。
雨杉還是初次見到大輪船。見著這龐然大物，她呆了一呆，渡頭上已經喊了起來，人流便開始譁動了。後面的人只管湧了上前，前面的人實在站不住腳。雨杉和淡然哪裡見過這樣的陣勢，簡直是連滾帶爬地擠上輪船，成婉和成鳳則完全擠不過來了。好在離得近，上船的時候，艙裡還有小一半的位子是空著的。隨便在一個位子上把東西放下，再一看，座位便已全滿了。船艙裡滿是亂動的人和嘈雜的呼喊聲，雨杉和淡然滿心慌亂著，彼此相望，無話可說。船副搶了進來喊道：“船已滿載了，不能停留了，送客的快下船。”雨杉把住淡然的胳膊握了一握，忍著淚水低著頭就在一群紛亂的男女當中擁擠地下了船。腳剛搭上碼頭，汽笛聲已經嗚嗚地響起來，輪船也在慢慢地離岸了。
回頭看時，淡然探出頭來向雨杉苦笑著，雖然遙遙地看到她的嘴在張動著，卻在人聲嘈雜之中聽不見分毫。雨杉站在碼頭上，許多沒來得及擠上船的人行李散落一地，在周遭喊著罵著哭著。
鎮江碼頭、車站已經成了這個樣子，即使是這個樣子，又還能維持幾日？整個鎮江又能維持幾日？想到這裡，雨杉心裡實在悽楚得不得了。
……
衚衕突然竄出一女子，穿街時遇上不遠處一群鬼子兵，拔腿就跑，匆促避入近處的藥店內，不料店無後門，沒法再逃。趕在後面的八名鬼子兵士，同時撲上去，如餓狼撲雞，不顧女子厲聲慘呼……
亂髮和火光中，這女子只有眼睛閃著微光，赫然竟是早早去了南昌的淡然。
淡然去南昌後，陸續聽得鎮江形勢，不放心家中的兩個妹妹。不料，就在鎮江淪陷的前一天回到了鎮江。
鎮江淪陷的第二日，鬼子闖進了淡然家。
當天一早，淡然上街想法子弄船，家中只有成婉、成鳳兩個小姑娘和馮媽在。三人見鬼子兵進院，轉身就要逃入附近草房，成鳳步子小，究竟慢了一點，被鬼子逮著了。鬼子見成鳳才十四五歲，長相俊俏，便扯進草房。聽見草房有聲，便又至草房細細搜索，發現了成婉和馮媽。鬼子一下子興奮起來，嘴裡哇哇亂叫著，手裡扒著成婉和成鳳的衣服
……
[王金昌]系今日頭條簽約作者
閱讀更多 王金昌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