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標，就是“煙殼子”的雅稱。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可以說是“煙殼子”的鼎盛時期，各式香菸品牌五花八門，它們為了獲得菸民們的青睞，無一不打鄉誼牌——以家鄉風景名勝、文化名人、歷史典故為商標，有好些煙標如：郴州、長沙、白沙、紅塔山.....不知不覺成為全國知名品牌，為許多同齡人鑄造了一段珍貴的歷史記憶。近年來，隨著全國捲菸廠兼併重組，許多香菸品牌從此消失，那些泛黃的“煙殼子”又不知不覺成為收藏界的新寵。
在筆者珍藏的煙標當中，有南北兩類上世紀80年代的“蘇仙”，其中兩枚是湖南郴州捲菸廠出品的“蘇仙嶺”與“蘇仙”，另一枚由河南光山捲菸廠出品。這兩類“蘇仙”相距千里，卻有如歷史索引，引出無數故事，引來南北爭鳴......
“蘇仙嶺”是郴州名勝古蹟，“蘇仙”（蘇耽）是郴州家喻戶曉的神仙人物，郴州“蘇仙的傳說”於2014年12月獲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當我們追尋“蘇仙”從山城郴州走出的足跡，不得不回憶煙標的身影。
改革開放之初，廣播電視、報刊雜誌尚處於禁閉狀態，宣傳神仙人物還是破天荒之舉。然而，“煙殼子”們已經聞風先動了。1980年，郴州捲菸廠出品了“蘇仙嶺”牌香菸，隨後“蘇仙”牌破殼而出，以當時年產20萬箱（1億包）香菸計算，扣除其他品牌，“蘇仙”牌每年約向全國發行2千萬包左右。“蘇仙”引來菸民好奇，許多人追問蘇仙的故事，於是郴州人一五一十地道來：
西漢年間，郴州城東潘家坪有位漂亮的潘姑娘在郴江河邊洗衣，被一根飄來的紅線纏住，紅線扯不掉也咬不斷，竟忽然鑽入肚裡，以致懷孕。潘姑娘躲在蘇仙嶺白鹿洞中生下的男孩就是蘇仙。蘇仙出生後，有白鶴以羽暖身，有白鹿餵奶。蘇仙自小修煉，修成後跨白鶴昇天，飛昇前預知郴州將有瘟疫，遂囑其母以井水、橘葉熬藥拯救眾生，百姓感其恩，在蘇仙嶺上修建蘇仙觀，供奉其神像，蘇仙嶺由此得名......
有獨無偶，河南信陽光山捲菸廠也發行了一枚“蘇仙”，要與郴州“蘇仙”爭寵。河南光山捲菸廠1984年11月建廠，2003年關閉停產，“蘇仙”屬於八十年代末期產品。光山“蘇仙”煙標有詩云：“隱隱疎潼隔野煙，芒鞋踏處白雲穿。初登絕嶂疑無路，陡轉清溪別有天”，落款：“東坡書”。這位在懸崖邊看鶴的“蘇仙”似乎是蘇東坡，與郴州“蘇仙”蘇耽風馬牛不相及。筆者多方查證，發現這首詩同樣與蘇東坡風馬牛不相及，那是清代詩人左甸勳題寫淨居寺的。三十年前，沒有文史專家考據，光山菸廠冒然出品“蘇仙”，於是鬧了個大笑話。
那麼，光山究竟有沒有“蘇仙”？
還真有。
光山縣西南，有大蘇山和小蘇山，兩山之間，座落著一座古剎——淨居寺。蘇東坡還真來過，題詩云：“蘇山總姓蘇，北嶺隆然大。峰鍔亙長空，白雲疑劃破”，“小蘇嶺勢奇，松石處蒼峭。北顧大蘇高，友昆成二妙”。大蘇山、小蘇山、蘇東坡都姓“蘇”自然極有淵源，於是蘇東坡在淨居寺小住，留詩曰：“蘇仙跨鶴去，蘇子謫官來。為口居堪人，書堂應再開。”蘇東坡性情高雅，被人稱為“蘇仙”。不過，這首詩中的“蘇仙”不是自己。那麼“跨鶴去”的蘇仙究竟是誰？此地為何稱“大蘇山”、“小蘇山”？一時無人能解。
有人告訴你蘇東坡詩中的“蘇仙”就是蘇耽，你信麼？
還真是。
光山縣與商城縣，同屬河南信陽市，兩縣比鄰。2003年，商城縣文史專家王鳳林發現，明代嘉靖年修編的《商城縣誌》有蘇耽成仙的記載，同時還有大蘇山、小蘇山、蘇仙石等地名與之呼應，更為奇怪的是——也有“橘井”。俗話說，淮南為橘，淮北為枳。不產橘的河南怎麼會有“橘井”呢？這不是附和郴州蘇仙的傳說麼？不過，商城蘇仙的傳說較尊重葛洪《神仙傳》的原創，沒有繞腕而生、鹿鶴哺乳等情節。除此，蘇耽還有個郴州人不知道的字號——“子安”，當地還有子安河。王鳳林先生將自己多年來研究蘇耽的成果發表在河南省報刊雜誌上，引來很多郴州人不滿。如郴州老鄉鄭雲淇先生接著發表了一篇《“蘇仙”自郴州飛昇》與之爭辯，一場關於南北蘇仙的舌辯就此展開。筆者認為，有傳說必有淵源，南北蘇耽或許能還原出一個真實人物：蘇耽的“蘇氏”，源於周武王時封司寇忿生於蘇國，後遷於溫邑(今河南省溫縣西南)。西漢時，蘇氏是全國顯赫家族，因功封侯的人數眾多，作亂造反的也不少。其中漢成帝時鐵官蘇令造反，也是在河南一帶。鑑於蘇耽隱瞞父親身份，猜測蘇耽的父親就是造反作亂的蘇令也無不可。（相關見解2008年發表於郴州日報週末版《讀解蘇仙傳說之謎》）
大蘇小蘇總姓蘇，說是無緣亦有緣。上世紀八十年代，南北“蘇仙”煙標組成“兄弟”篇，成為收藏精品。我相信，永遠珍藏這道謎題，總會等到謎底揭曉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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