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西河:母亲的口头禅蕴含深刻哲理

家风故事汇|方西河:母亲的口头禅蕴含深刻哲理

作者方西河,系湖南省岳阳市岳阳楼区朝阳小学教师。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四年了。每次想起母亲,耳边总会回响她老人家常常挂在嘴边的话。那句话,早已成为母亲的口头禅。

那句口头禅并不复杂,就是十个字:“念里(岳阳方言:哪里的意思)有这便宜的‘淘(音)饭’呷。”我不知道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是多大的时候,也不知道几十年间到底听母亲说过多少次,甚至几十年来只明白其中的意思,只知道运用,却又无法给出准确的解释。幸好我是语文教师,深知“字不离词,词不离句”的道理。我想,这正是“句不离境”的道理吧。因为单独听到这句话,你肯定理解不了。但只要在具体的语言环境中,你绝对会明白其中的意思。

我仍然清晰地记得母亲说这句话时的情形。中午的时候,我们兄弟三个边吃边聊。母亲静静地听着,偶尔说上一句:“吃饭的时候哪有这么多话说?”我们忙解释:“当然啦,只有吃饭时在一起,话自然就多了。”聊到起劲时,大家自然会说到自己的宏伟抱负,只要如何如何,成功不在话下之类。兄弟们自然是或赞许或反对,并说出一大堆的理由来。这时,母亲自然是站在反对的立场上,她不说大道理,只说上那句口头禅。我知道,母亲的意思是说,天底下没有这么简单的事,要想收获,就得付出辛勤的劳动。不但是家里,就是村子里有谁想不劳而获最终失败,母亲也会说上那句话,表达自己的感慨。

这句话就是这意思,并不难理解。只是几十年来,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世上偏偏没有这样便宜的“淘饭”吃呢?

虽然不明白,但我始终觉得母亲的口头禅就是真理。

听母亲说,她是苦水中泡大的。母亲是老大,四岁的时候没了妈妈,后来有了后妈,她和弟弟便与奶奶相依为命。17岁结婚,便承担起家里的大小事务。

每年除夕,一家人围坐火堂边,母亲就会给我们讲当年的事。她说,分家时,得到的财产是祖屋的半边斜角,少得可怜,但她并无怨言,而是两个字——“苦做”。在母亲的眼里,只要吃得苦,只要肯做,一切都会好起来。正是这样的想法让她永远走在“苦做”的路上。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从来不知道疲倦。大集体时,收工回来,又开始忙家务;分田到户后,一根扁担从没离开过肩膀,不是挑菜去卖,就是挑水施肥。别人劝她歇歇,她不肯,还把道理说得别人服服帖帖:“往年在集体,一年做上头,只能吃‘红锅’(指炒菜没有油)。现在几好(真好),做哒就是自己的,有这样的好事还等什么呢?”就这样,那条扁担一直陪伴着母亲,从青色变成紫红色。肩膀磨得破了皮,起了茧,母亲也从没有怨言。尽管我们五兄妹同时读书,小学、初中、高中各个层次都有,但从来没有被人瞧不起。天上不会掉馅饼,付出才会有回报,这个道理在母亲身上得到了印证,难怪那句话成为了母亲的口头禅。

母亲的口头禅自然深深地影响着我。师范毕业后,我被分到了农村小学任教。那时教师的学历不高,很多民办老师还在读中函,我们这些具有合格学历的师范生自然有着优越感,于是,很多人开始与麻将为友了。

我不是这样。

我一直在想,祖祖辈辈种田为生的我要改变命运,只能靠自己努力。

于是,从参加工作的第二年起,我把空余时间都用来读书,先读三年书画函授大学,再参加汉语言文学专业自学考试。于是,我早也读,晚也读,走路读,坐车读,一天到晚书不离手。读书的同时也学习写作,新闻方面从区电台的消息写起,论文方面从教学后记写起,慢慢地再向报刊发展。

真是天道酬勤呀!在师范毕业的第十三个年头,我终于拿到自考本科文凭,4000字的通讯刊登在《湖南工人报》上,课堂教学竞赛获区第一名,论文获省二等奖。第二年,我通过招聘以总分第一名的成绩来到城区大校。后来,我读写不辍,新闻上了《中国儿童报》头版头条,论文频频发表在《中国教育报》《中国教师报》《湖南教育》《小学教学》等刊物上,2010年出版自传体教育写作专著《写成一位名师——教育写作经验谈》,成为小有名气的教育写作“带头大哥”,还应邀外出讲学100余场。

每每有点成绩,我都会想起母亲的那句口头禅。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明白这口头禅为什么是这样一个说法。

直到前几年打糍粑时,我才突然明白了。

我们那里有年前打糍粑的风俗。糍粑又叫年糕,是难得的美味,烤炸煎蒸,都极具风味。打糍粑先得把糯米浸泡一天,然后蒸熟。蒸熟的糯米饭就是“淘饭”。打糍粑时,不管是谁,只要路过,都可以来吃“淘饭”,多少随意,吃好为止。不过有一点很有意思,按流传下来的风俗,“淘饭”吃完,人再忙也不能转身就走,你得操起专用的木捧,加入打糍粑的队伍,在石头做的臼里忙活一阵,直到把一个糍粑打完了才可以离开。

这正是世上没有便宜的“淘饭”吃啊!

终于明白母亲口头禅的原委了。这句极普通却蕴含深刻哲理的话,将会一直传承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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