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年前的甲午海戰，決定了中日兩國日後不同的命運
124年前在中日兩國之間爆發的甲午戰爭，是亞洲兩大國一場國運對賭之戰。最後中國輸了，從此滑入半殖民地深淵無法自拔，而戰勝國日本，則因為天價賠款，國力猛增，正式躋身列強之列。124年後的今天，關於甲午戰爭在軍事上、外交上、政治上的得失，很多專家都已經做了很詳盡的分析。小記者在這裡想聊一聊，甲午戰爭前夕日本對中國的大規模情報滲透——畢竟這直接導致了戰場雙方在信息上的不對等。
日本對華情報滲透，是征服朝鮮、侵略中國的“大陸政策”的重要組成部分，最早應該追溯到甲午戰爭爆發前20多年。1871年，日本向中國派遣了九名留學生。要知道當時的日本，明治維新剛開始沒幾年，舉國上下一心想著的是脫亞入歐，向西方列強學習。這時候派出留學生到日薄西山的古老中國，當然不是為了學習傳統中國文化。一年的時間，這批留學生的主要任務就是學習掌握漢語、詳細瞭解蒐集中國的風土民情，成為了最早一批針對中國的情報人員。此後，這批留學生還參加了1873年對臺灣的偵察和作戰行動。
日本對華情報工作主要負責人——鳥尾小彌太
日本對華情報滲透形成一整套規範化的活動，是兩年後的1873年。這一年，一個叫鳥尾小彌太的日本陸軍情報頭子，以中國為假想敵，制定了有具體偵察內容的甲乙丙三號訓令：
甲號主要偵查瞭解中國的政體、法令及民心向背；中樞大臣的威望及其品行；官員職務分工及其人員數；言語、風俗、人情；財政收支和國庫情況；人才儲備狀況；對外交往、待遇及所訂條約；兩稅法及所有田租諸稅，滿人和漢人的種種權利差別等等國家政策層面的情報。
乙號主要針對軍事方面，重點偵查陸海軍的兵制及編成；兵士管理與訓練；各級兵隊員數；槍炮製造及彈藥之優劣；統兵大員有幾人及士氣漲落；軍艦數量及其馬力、噸位數；戰略戰法。
丙號以人文地理、風土民情為主，主要偵查瞭解山嶽高低走向、河海深淺、地理形勢及城郭要衝之地；各地暑寒風雨氣候情況；戶數及人口概計；市街狀況及各地盛衰變化；各種礦山；地方病及當地人之預防辦法；運河及水利；馬匹是否有其他可用食料或可替代之負重牲畜等等。
可以說，日後20多年的時間裡，日本對華派遣情報人員，就是大體圍繞這甲乙丙三個方案來展開的。這期間，最出名的一個日本間諜，叫做宗方小太郎，此君是日本海軍省派出的間諜，最有名的一個“功績”，就是在甲午戰爭中冒死潛入威海衛海軍基地，探得北洋艦隊的出發時間，使得日本聯合艦隊可以提前在朝鮮黃海道大東溝附近設伏，以逸待勞攻擊北洋艦隊。這件事，被日軍大將本莊繁認為是“對君國做出極大貢獻。”
化裝成中國人的宗方小太郎
然而，鮮為人知的是，早在1884年，甲午戰爭開始前十年，宗方小太郎就來到了中國，開始他的間諜活動。他來到中國後，剃髮易裝，打扮成中國人步行走遍北方九省，蒐集了大量地理、人文、社會等方面的情報，回國後將一份《中國大勢之傾向》的調查報告上報日本高層。
這份報告的重要性在於，它通過大量基於客觀事實上的精闢分析，指出中國經過洋務運動，看似強大，實際上是外強中乾，“猶如老屋廢廈加以粉飾，壯其觀瞻，外形雖美，但一旦遇大風地震之災，則柱折棟挫，指顧之間即將顛覆。”這些論斷，大大刺激了日本侵華野心。
此外，宗方小太郎還通過實地勘察，為日本軍方高層提交了《武漢見聞隨錄》等大量情報資料。這些情報資料涉及中國各個戰略要地和主要城市的軍事部署、經濟情況和民間宗教信仰等各個方面的內容。而宗方小太郎也因為這些寶貴的第一手情報，而被日本情報界尊稱為“中國通之第一人”。
除了宗方小太郎，當時在中國進行情報收集的日方間諜還有很多。戰前，上海曾經向北京報告，“倭人在滬設有日清研究所，約七八十人。五月以前，陸續散去，聞多改作華裝及僧服者分赴北京、津、煙、江、浙、蜀、鄂、閩、臺各處”。
天津方面則報告：日本在天津每天“派奸細二三十，分赴各營各處偵探，並有改裝剃髮者。”
可見，日本當年在華情報蒐集之猖狂。然而，這些日本間諜為何能屢屢得手？這與滿清政府當時對於情報防範工作的鬆懈有著最直接的關係。舉個例子，宗方小太郎在1887年以學生名義向清政府申請赴東北考察蒐集情報。要知道，1887年的日本，剛剛制定了《清國征討方案》，侵華野心昭然若揭，清政府的總理衙門在這樣一個敏感時期，竟然對此毫無察覺，也沒有經過任何的調查研究，就糊里糊塗地為宗方小太郎頒發了遊歷護照，讓他可以堂爾皇之地刺探重要軍情。
還是宗方小太郎，甲午戰爭期間因為潛入威海衛海軍基地收集情報，身份暴露，清政府對他發出了通緝令。結果這位中國通之第一人是怎麼跑掉的呢？他在逃離煙臺的船上遇到了長江水師提標親軍中營把總蔡廷標。這個蔡廷標，因為和宗方小太郎有私交，竟然在明知其為日本大間諜的情況下，不僅不揭發他，還幫助他一路通過中國軍警的盤查，使他順利逃回日本。
你看，面對日本近乎半公開的大規模對華情報滲透，中國政府從上到下，要麼毫無防備、鬆懈不堪，認為日本的浪人和間諜都是“雞鳴狗盜之徒”，要麼置私利於國家利益之上，倒戈助敵，也難怪日本人能獲得如此多的第一手情報資料。
日本長達20年對華情報準備，讓甲午戰爭成為了一場單方面透明的不對稱戰爭。隨便舉個例子。當初，清政府租用英國的“飛鯨”、“愛仁”、“高升”三艘商船運兵2500名至朝鮮。結果，三艘商船剛一出發，日本在華的間諜石川伍一就掌握了第一手的情報：包括商船及護航軍艦多少艘、運兵船隊航行的路線，甚至高升號商船上運了多少青菜，等等這些事無鉅細的情報，都被日本間諜迅速通報給日本國內。一位叫滿德的德國商人曾經在火車上碰到過石川伍一，據他回憶： “及滿德從火車時，又有一倭人同載，……則愛仁、飛鯨、高升載若干兵、若干餉，何人護送，赴何口岸，該倭人無不了徹於胸也。既能了徹，安見不電知上海，由上海電知伊國也。不然，高升船之罹災，何以若是之速也？”
因為被日方提前獲取情報，日本在豐島西南海面成功伏擊中方運兵船隊
所以，後來的事情我們也知道了，運兵艦隊被日本軍艦伏擊，近千名中國士兵殉國。之後，清政府對日宣戰，甲午戰爭爆發。
再舉個例子，來說明當年中國軍隊在日本眼中有多麼透明。日軍在成山登陸前，已經掌握了清軍在威海、成山的詳細防衛部署情況。詳細到什麼程度？守軍士兵有多少，防禦陣地如何部署，包括每個炮臺如何安置，一清二楚，你說這仗還怎麼打？
最後舉個例子。李鴻章赴日本進行停戰談判時，日本人竟然掌握了中方往來電報密碼。怎麼掌握的呢？甲午海戰之前三個月，日方用中文的形式送給清朝駐日公使汪鳳藻一件照會。這個汪鳳藻竟然毫不懷疑日本方面為何一反常態以中文進行外交照會，在第二天，將這份照會直接用密碼，通過日本電報局發往國內。然後日本方面將照會與汪鳳藻發送的密碼電文兩相對比，自然就掌握了中國政府使用的整套密碼，致使李鴻章在和談期間與北京的往返密電內容，包括中方割地及賠款的底線等，全部為日方所瞭解。
日清和談，日本已提前掌握清政府全部談判底牌
總之，為了準備甲午戰爭，日本早在20年前就開始系統性地對華情報蒐集工作，而反觀清政府，卻對此毫無察覺，還在把日本視為蕞爾小邦，最終造成了“倭之虛實，我國茫然，而我之一舉一動，有士大夫不知，而倭無不知之者”的情報劣勢局面。如此近乎“裸奔”地作戰，縱使神仙下凡指揮，恐也必敗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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