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活著,才是最大的智慧

長平之戰,白起大破趙軍,坑殺趙降卒四十餘萬。戰後,白起準備乘勝進軍,一鼓作氣攻破趙國。沒想到,白起料敵合變,出奇無窮,卻不知道揀肥皂前,應該先轉身看看身後有沒有人。

長平一戰,讓白起威震天下,也引起了范雎的嫉妒,以士卒需要休整為由,慫恿秦昭王允許韓、趙割地求和,結果秦昭王同意了,一紙退兵命令傳到白起手裡。

秦國退兵了,可是趙國,緩過勁來後,非但不願意割地賠款,還聯合齊國等搞起了抗秦運動。秦昭王被啪啪啪地打了臉,急切要找回面子,公元前258年二月再度興兵,打算進攻邯鄲。剛巧白起生病了,秦昭王就派五大夫王陵作為主將,結果打得很不順,派了幾批增援的,也找不回面子。

過了一陣,白起病好了。秦昭王命白起統兵出征。白起認為,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攻打趙國的戰機已經失去了,不宜出征。秦昭王再派范雎上門去請,白起乾脆又說自己病了。

秦昭王沒法,換王齕為將,撐了八九月個,城沒攻下來,傷亡倒不小。那邊白起聽到戰果,說,秦王當初不聽我的話,現在事實又如何呢?

話傳到秦昭王耳朵裡,秦昭王很生氣,催促白起上戰場:你就是躺在擔架上,也要為寡人出戰。

白起很委屈。當初形勢一片大好,一鼓作氣就可以滅掉趙國,結果你要講和。現在人家緩過勁來了,各諸侯還結成了聯盟,要不人家也不敢冒冒然毀約不是?而且秦國自己,雖然消滅了人家主力,但是傷敵一千,自損五百,國內其實相當空虛了。白起作為一代名將,什麼仗能打,什麼仗不能打,自然是十分清楚的,他不願意折損自己的羽毛。

秦昭王也很委屈。范雎出的主意通常都不錯的。既然打仗不過是為了幾座城,既然通過談判就可以得到想要的,為什麼還要辛苦打仗呢?現在人家趙國說話不算數,難道不應該教訓嗎?我是國君,讓你出個徵你都你還要鬧情緒?

既然兩個人都委屈,那就只好委屈白起了,擼了爵位,貶到陰密去了。白起身體不適,暫時沒有動身。那邊前線吃緊,秦昭王被每天告急的軍情搞得心煩意亂,惦記起白起,派人打發白起立即動身,不準住咸陽了。

白起走了沒多久,秦昭王想想不解氣,派人給白起送了一把劍。

白起捧著劍,仰天長嘆:憑什麼啊,我犯了什麼罪,要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想了一會兒,說:長平之戰趙軍幾十萬人投降,我欺騙了他們,把他們全部活埋,僅憑這一點,我就該死了。

可憐的白起,打起仗來是一把好手,到死都沒明白,自己到底為什麼該死。

《史記》把王翦和白起併為一傳。兩人活躍於秦國政治舞臺的時間,大概只差了二十來年。兩人同為秦國曆史上出了名的戰將,白起的故事,王翦都不用看書,一定是十分清楚的,沒準,王翦還是一位資深的白粉。

都說讀史可以使人明智,白起的故事,能讓王翦明白什麼呢?

秦始皇二十三年(前224年),秦始皇召集群臣商議滅楚大計,王翦獅子大開口,認為非六十萬人不可,而李信說只要二十萬就夠了。這是個再簡單不過的選擇題了,秦始皇認為,王翦大概老了,就派李信和蒙武率兵二十萬,南下伐楚。王翦一看沒自己啥事了,就請了病假,回老家休養去了。

結果,李信敗了,而且是戰國以來,秦國曆史上罕見的慘敗。

聽到失敗的消息,秦始皇估計腸子都悔青了,立刻親自趕到頻陽,登門造訪在家養老的王翦。

秦始皇的態度是很不錯的:“寡人當初不用將軍,如今果不其然,李信敗戰辱沒秦軍。眼下楚軍日益西進,逼後秦國,將軍雖然有病在身,也不至於袖手旁觀,置寡人於孤立無助的苦境吧。”

王翦估計還帶著點小情緒,說:“老臣老眼昏花,又一身是病,如此重任,大王還是另選高明吧。”

秦始皇大手一揮:“就這樣吧,不用再說了。”

是不是很熟悉?沒錯,歷史是如此的相似,王翦也碰到了偶像白起當年的情況。

秦始皇現在要依靠王翦,不惜親自登門,彎腰低頭,說盡了好話,明面上,這是在求王翦,實際上,這不過是抬舉王翦而已。如果王翦不識抬舉,以為人家是真的求他,他可以選擇不答應,那就糟糕了。

王翦是個聰明人。他知道,出征的事情,是沒得商量的,不過條件還是可以談談的。於是王翦說:“如果大王非要用臣下,臣下還是原來的意見,非六十萬大軍不可。”秦始皇也很爽快:“行。”

於是,秦始皇任命王翦為秦軍大將,又向全國發出總動員,六十萬大軍從全國各地出發,陸續開赴前線,到王翦麾下。大軍出征時,秦始皇親自送行,一直送到咸陽東郊的灞上,給足了王翦面子。

識抬舉,是王翦的聰明之處,但光是識抬舉,還夠不上智慧。

六十萬大軍,基本是秦始皇能動員的全國的全部兵力了。現在六十萬大軍全部交到了王翦手裡,別說王翦只是王翦,即使王翦是秦始皇的兒子,也未必能讓秦始皇放心。雖然不放心,秦始皇還是把軍隊交給了王翦,這叫迫不得已。但秦始皇一顆心老是放不下來,王翦則未免不得安生。

於是,出發之前,王翦又向秦始皇提了一些要求,求秦始皇賞賜房產及良田。秦始皇這是一心想著王翦能夠收拾殘局,風捲殘雲地幫他完成統一大業,哪有心思考慮王翦的小九九:“安心出征吧,日後的事情你還用擔心嗎?”

王翦卻固執地說:“為大王領軍打仗,即使立了功也封不了侯,只好趁著現在受大王器重,為子孫求些家業了。”秦始皇忍不住哈哈大笑。

部隊出征後,王翦怕秦始皇不明白他的心思,又一連五次派遣使者回咸陽向秦王要賞賜,無恥的行徑讓親信的部下都看不過去了,勸諫王翦不要太過分。

王翦嘆了口氣:“哪裡像你們想得那麼簡單,秦始皇表面粗獷,內心多疑,如今把全國的軍隊都交給了我,怎麼能睡得著覺?我只是想讓他明白,我沒有遠大的理想,辛苦打仗不過是為了些錢財,好讓大王能睡個安心睡而已。”

所以王翦能夠建立不世功業,並且活著,這才是王翦最大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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