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很“純良”

我們都很“純良”

今天顧井恆特意請了假,準備給宋春榆一個驚喜。熟料從早到晚,一桌子的飯菜涼成了冰碴子,他連宋春榆的背影都沒見著,打電話過去也是永遠的關機狀態。

等到晚上九點,顧井恆的狐朋狗友之一川子發來一張照片和一條語音:“老顧,出來聚聚唄,今兒大家都在呢。”

顧井恆說:“不來,今天我和春春週年紀念。”

說完,顧井恆看了一眼照片準備放下,餘光卻瞄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一個齊耳短髮的女人正跨坐在男人腿上,姿勢惹火得不得了。他把瞳孔放大,放大,再放大,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確信那是自家媳婦無疑後,把手指捏得咔嚓作響。

顧井恆又打電話過去:“川子,你發給我那張照片裡,角落裡有個齊耳短髮的姑娘,你們一起的?”

川子回:“不是,那是隔壁包廂過來玩的,應該是真心話大冒險輸了。別說,那姑娘跟嫂子長得挺像的,不過性格可比嫂子火辣多了,要不要出來開開葷?”

顧井恆啐他一口:“呸,老子現在是有婦之夫!”他實在沒臉說那姑娘是自家媳婦。

顧井恆和宋春榆當年結婚結得挺草率,在酒店請親戚朋友們吃了頓飯,就算婚禮了。

由於顧井恆婚前是匹流連花叢的大灰狼,但在宋春榆面前表現得卻是純情小夥子,所以為了維持人設,結婚後他就沒有再和以前的朋友頻繁聯繫,因此他的朋友們大部分只在朋友圈看到過二維的宋春榆。

再加上他經常對外說自己的媳婦是隻單純的小白兔,所以在酒吧那種地方,遇見一個火辣辣的性感美女,川子也只是憑藉那一頭齊耳短髮覺得像自家嫂子。

但顧井恆不一樣啊,兩口子朝夕相處都快一年了,宋春榆只要不是化成灰,他都能認出來啊。

顧井恆坐在沙發上,揉了揉眉心,喝了好幾杯酒,醉得一塌糊塗,打電話找前女友訴苦。

前女友一聽,當即一拍桌子,怒吼:“這也太欺負人了!你來春熙路接我,我跟你去找她!”

顧井恆怔忡兩秒,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臉,嘟囔道:“不行啊,我好像喝醉了。”

十分鐘後,門鈴響了起來,顧井恆打開門一看,前女友赫然站在門口,看見他就拉著他往外走,氣勢洶洶地趕往酒吧。

2

結婚紀念日當天上午,宋春榆還在睡夢中,突然被一聲震耳欲聾的雷聲嚇得從床上直蹦三尺高。她坐在床上呆滯半晌,才發現那是手機鈴聲。

宋春榆不用看也知道來電人是誰,因為這鈴聲是她們宿舍四個畢業時,統一給彼此設下的專屬鈴聲。

“春春!”小C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我回國啦!咱們今晚去酒吧慶祝一下!”

宋春榆義正言辭地拒絕了,雖說婚前這些地方她來得比回家都勤,但到底結婚了,而且自己還處處表現得跟清純小白兔似的,再去酒吧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小C卻不依不饒:“你來嘛,來嘛。”

宋春榆起來,一邊穿衣服,一邊說:“換個地方。”

小C沉默半晌,小心翼翼地說:“我在飛機上遇到蘇澤了,他也要一起來,你倆不喝點酒,能正常地面對面交談麼?”

宋春榆擰眉,餘光瞥見和顧井恆的結婚照,緊擰的眉頭鬆開了,“行,那一會兒我來你家找你。”

掛了電話,她摸了摸空蕩蕩的手腕,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總得把屬於自己的東西要回來才行啊,那根紅繩應該是顧井恆的。

晚上,宋春榆一上去就猛灌了自己兩瓶酒。等蘇澤來時,她直接撲上去,凶神惡煞地問他要紅繩,可他卻呆愣著問她,“什麼紅繩?”

宋春榆氣焰一下子被壓了下去。你看,她的一腔深情,人家根本沒往心上放過。半晌後,她又釋懷地笑了笑,其實這樣反倒是最好的,若是他真的還記著,並且放在身上,那才是最可笑的。

宋春榆長舒一口氣,笑著拍了拍小C的肩膀,“我走啦。”

小C卻目光如炬地看著她:“你要是敢走,我就把你的風流往事說給你家小奶狗聽,讓他鬧死你。”

宋春榆默默收回了腿,剛想拿起手機給顧井恆發個消息,發現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沒電自動關機了。她本來打算出去借個充電器,突然想到顧井恆昨天說今天要加班,就默默把手機放回包裡了。

過了一會兒,小C叫的人陸陸續續到了酒吧,一干人像當年那樣叫了一桌子酒,喝得眼神迷離,醉得稀裡糊塗。宋春榆也不例外,臉上兩坨高原紅似的紅暈,顯然是喝大了。

喝大了的宋春榆本性暴露,攛掇起一干人玩起了大冒險。

轉瓶子這種玩法,向來都是風水輪流轉。輪到宋春榆時,轉瓶子的小C讓她去隔壁包廂找一個叫盧臨舒的男人留酒店房間號。

宋春榆剛想說,“這不太好吧?”小C就嬌羞一笑,“沒事,你不用去酒店,我自己去。”

宋春榆挑眉,恍然大悟:“我說你幹嗎非得來這兒,敢情是隔壁有人呢。”

“哦——”大家笑得意味深長,小C紅了臉。

宋春榆笑得千嬌百媚,食指和中指夾著寫著酒店房間號的紙,風情萬種地走進了隔壁包間。

找到盧臨舒後,宋春榆駕輕就熟地捏起他的下巴。看到他略帶不爽的目光,宋春榆油然而生一種成就感,想當年,她就這麼輕輕一捏便勾走了眾多花季少男的心。唉,現在不行了,太久沒來了,都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

宋春榆笑笑,放開了盧臨舒的下巴。準備跨過他坐到裡面去,熟料一不小心被桌子絆了一下,就那麼跨坐在了盧臨舒腿上。

還沒反應過來,宋春榆就被盧臨舒一把推開了。宋春榆摸了摸自己被桌子磕到的腿,倒吸一口涼氣,頓時清醒了許多,把紙條塞到他口袋裡,眨眨眼睛:“小C讓我給你的。”

說完宋春榆就揉揉腿上的淤青,轉身準備回自己包廂。熟料剛走到門口,一道人影就快速掠過,給她開了門,是盧臨舒,他擋在宋春榆面前,皺眉問道:“小C在哪兒?”

宋春榆心中“啊哦”兩聲,暗笑某人要倒黴了。正準備告訴他,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憤怒又帶著哭腔的吼聲:“宋春榆!你竟然真的揹著我鬼混!”

宋春榆一愣,回頭,心下霎時一咯噔,這不是自家老公嘛!下一秒,她眉頭緊皺,大聲吼了回去:“顧井恆,你旁邊的野雞是誰?!”

兩人這震耳欲聾的河東獅吼把兩個包廂的人都給吸引了出來,朋友們面面相覷,這倆是,雙雙出軌被撞破了?

3

回去的路上,兩人大眼瞪小眼,都等著對方的解釋。走著走著,竟然不知不覺走到了老街。老街上有很多小鋪子,吃喝玩樂一應俱全。

早些年這條街上還有一家婚介所,裡面種滿了玫瑰,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搬走了。

宋春榆和顧井恆就是在這家婚介所遇見的。

彼時兩人都是來相親的,不同的是,顧井恆是被自家老媽用掃帚打過來的,宋春榆則是被一部甜寵到讓她心塞的韓劇氣過來的。

不過,兩人的相親對象卻不是彼此。

宋春榆面前是個冰山男,氣質出眾,個人信息也是百裡挑一的優質。唯一的缺點是,冰山男的話很少,且是個話題終結者,宋春榆挑起無數話題都被他一句話終結了。

一杯咖啡見底,饒是宋春榆再白痴也該察覺出不對勁了。

宋春榆無意識地攪動著幾乎見底的咖啡杯,伴隨著叮叮噹噹的響聲,她從男子的餘光裡捕捉到一個恬靜美麗的女生。

女生正和對面的男人相談甚歡,偶爾捂著嘴笑得楚楚動人,冰山男一雙手逐漸緊握成拳。

宋春榆聳聳肩,扭頭看向窗外怒放的玫瑰。暗歎,果然好男人都已經心有所屬了。

半晌,冰山男終於一忍再忍忍無可忍,騰一下起身,朝斜後方走去,一把抓起女生的手,不顧其反抗,獨斷專行地把她拖出了婚介所。

宋春榆目光追隨兩人一同出去,只見女生一腳踹在冰山男小腿上,冰山男始料未及,趔趄了一下。宋春榆忍不住笑了起來,適逢冰山男往這邊瞥了一眼,急忙低頭憋笑。

正憋笑著,眼前突然伸過來一張方巾,方巾的主人手指白皙而修長,一下子就獲得了宋春榆的青睞。於是原本因憋笑而顫抖的宋春榆,硬生生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滾出兩滴眼淚來。

“謝謝。”她抬頭,梨花帶雨,聲音細小而略帶沙啞,像一陣春風,撓得人心裡癢癢的。

顧井恆咧嘴一笑,“舉手之勞。”頓了頓,他自顧自地坐下,試探性地說道,“要不咱倆試試?”

宋春榆心底笑得花枝亂顫,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故作矜持。兩人聊了一會兒,挺合拍的,於是順理成章地約定一起吃晚餐。

像一條龍服務似的,婚介所旁邊上到餐飲下到陶泥坊,凡是適合兩人培養感情的,一應俱全。

“宋小姐,”顧井恆跑出去一圈,氣喘吁吁地回來,把手機放到宋春榆面前,“這是這條街所有的餐館,你想去哪兒吃?”

宋春榆訝異於顧井恆的貼心,一邊看圖片一邊思考著,到底是委屈自己一下去吃分量很小的西餐呢,還是直接點去湘菜館。

想到最後,她竟然無厘頭地問顧井恆:“你多大了?”

顧井恆正在劃圖片的手微微一停,如實道:“二十八。”

宋春榆笑了笑,“我比你大三歲。”

顧井恆剛愣在臉上的笑容又揚了起來,露出兩顆恰到好處的梨渦,“那我們要是真成了,我就可以抱塊金磚回家了。”

真可愛,好想抱回家蹂躪,宋春榆的一顆小芳心不斷跳躍,下一秒,頓生出一種猥褻小孩子的罪惡感。她一直都下意識地把比自己小的人歸為小孩子一類,覺得他們不諳世事。而如今,她竟然對一個“小孩子”產生了這種齷齪的思想!宋春榆啊宋春榆,你真是越老臉皮越厚了。

像是猜到她心中所想,顧井恆抬手輕輕在她眼前晃了晃,見她回過神來後,才一本正經地說:“我今年二十八歲了,不是十八歲。”

宋春榆敷衍地點點頭,看了眼漸沉的夜色,道:“去湘菜館吧?你能吃辣嗎?”

顧井恆點點頭,揚手叫服務員結賬,宋春榆搶先拿出卡,服務員卻笑笑,道:“你們這桌已經結過賬了。”

宋春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冰山男走得那麼急促,啥時候結賬了?

服務員解釋道:“和您相親的那位是我們婚介所的老闆。”

哦。宋春想起冰山男,撇撇嘴,餘光又看到顧井恆,只覺得心裡堵得慌。難得運氣爆棚遇到兩個優質男,結果一個心有所屬,一個是“小孩子”,換誰也高興不起來。

去到湘菜館,兩人點了三菜一湯——口味蝦、宮保雞丁、紅燒肉、西紅柿雞蛋湯。

前兩個是宋春榆點的,後兩個是顧井恆點的,他其實不能吃辣,但骨子裡覺得應該遷就女性,於是毫不猶豫地點頭,說自己能吃辣。

菜上桌後,顧井恆駕輕就熟地戴上手套幫宋春榆剝蝦,待她面前的碟子堆得滿滿當當時,才乖乖脫下手套開始吃飯。

說不觸動是假的,宋春榆三十一歲了,被家裡人逼著相了無數次親,對方都是比自己大的男人,卻從來沒有人像顧井恆這樣固執地非要幫她剝完蝦才肯自己吃。

這個小孩,連一起吃個飯都要這麼可愛麼?!宋春榆心中的一碗春水又開始端不平穩了。她說不清心裡什麼滋味,她從沒想過會和一個比自己小的男人相親。因為自那件事後,她就排除了姐弟戀這個選項。

宋春榆一邊思緒紛飛,一邊往顧井恆碗裡夾菜。待她煩躁地拋開一腦子的思緒時,發現顧井恆一邊發出“嘶嘶”的聲響,一邊仍埋頭吃掉她夾過去的菜,額頭和鼻尖冒著細細密密的汗,臉頰紅撲撲的。

“你不能吃辣?”問完,宋春榆有些自嘲地笑了起來,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嘛。

“很少吃,”顧井恆喝了口水,又道,“蠻好吃的,很新鮮。”

吃完飯,顧井恆開車送宋春榆回家,臨走時小心翼翼地問她:“以後還能再見面嗎?”

宋春榆抬頭望了望月亮,又低頭看了看腳尖,最終還是搖了搖頭,“算了吧。”

4

宋春榆回到家裡,心頭有說不出來的一陣煩悶,澡也沒洗就撲到床上,放空自己。

宋媽媽打完麻將回來,特意跑來問她相親情況,得知她被人擺了一道烏龍後,笑得很不厚道,“說了那些婚介所不可信吧,你還非不信。哎,你也別灰心,我今天打牌,來了個新牌友,兒子是公務員,我看了看照片,小夥子挺帥氣的,就是比你小了一點。”

聽到比她小一點,宋春榆突然詐屍,“媽,你快出去,你女兒現在心情比較複雜,別在我面前提‘小’這個字。況且我不是很早之前就跟你說過了嘛,對方年齡一定不能比我小,男生心理年齡本來就要比女生小一點,這再找個比我小的,我是找對象還是找兒子啊?”

宋媽媽銷魂地翻了個白眼,“你跟比你小的男生談過戀愛嗎?沒談過就沒資格說這些話。”

宋春榆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這個理由行不通,難道直接攤牌,說自己對年紀小的男生有猥褻兒童般的罪惡感?

不用想她也知道,她媽估計當場就一個麻將砸得她頭破血流。

唉,算了,相了那麼多次親,也不差這一次了。

見宋春榆沉默不語,宋媽媽心領神會地跑去打電話給她新牌友,說安排兩人明天見一面。

第二天早上六點,宋春榆就被自家老媽從床上拖了起來。宋媽媽說男方比較注重事業,不希望因為相親耽誤了工作。

還賴在床上的宋春榆掙扎道:“可以週末再去啊。”

宋媽媽拍了她一掌,“人相親都排滿檔了,週末哪輪得到你!”

宋春榆凌亂了,神志不清爬起來化完妝,去了約定地點——福記早餐店。

男方還挺有時間觀念的,準時在七點整到達了約定地點,點了早餐,兩人就這樣老友似的邊吃早餐邊相起了親。

整體來說男方一切都挺好,長相穿著都挺順眼,小平頭,合貼的西裝,彬彬有禮。除了年齡,各方面都完美符合她要求。

只是,她看著談笑風生的男人,卻難以想象要和他共度餘生的樣子。

“宋小姐?”男人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我上班時間快到了,咱們下次再約?”

“不用了。”宋春榆語氣平淡,把碗裡最後一個餃子吃掉後,站起來準備走人。

“你這人怎麼這樣。”男人不滿,“你既然覺得我不行幹嗎還要出來和我相親?這不是浪費我時間嗎?”

“抱歉。”宋春榆拿起包,“首先,我不是自己想來的,這場相親是我媽和你媽安排的;其次,來之前我也不知道我們到底合不合適;最後,不止你的時間寶貴,我的時間也很寶貴。”

男人很不屑,“切,你的時間能有多寶貴,不就是趕著和別人相親麼。”

宋春榆訝然,敢情彬彬有禮和有素質都是裝出來的?那能不能等她走後再解除偽裝?

宋春榆忍著沒發作,給家裡那尊老佛爺帶了早餐就走了。

回到家,宋春榆一個回籠覺睡到中午,最後還是被不厭其煩的手機鈴聲吵醒的。

她揉了揉眼睛一看,是一個陌生號碼。

5

顧井恆看著宋春榆進了樓道,點燃了一根菸,靠在車上抽了起來。抽到第五根時,打電話給了川子,“川子,我今天相親遇著一個姑娘,挺合拍的。就是,她嫌我小。”

川子嗤笑一聲,“你都二十八的人了,還小?臉呢?”

顧井恆把菸頭掐滅扔到垃圾桶裡,罵道:“你能到安靜一點的地方聽我說嗎?老子說的是她嫌我小!”

川子也跟著冒了句髒話,拿著手機到了衛生間,“行了,你說說唄,到底什麼個情況?”

顧井恆把今天下午的事情複述了一遍,川子聽完,誠懇道:“老顧,你聽話,來跟哥們兒們繼續玩,別去禍害人姑娘了,人家那麼單純善良。”

“也許我這輩子就註定要栽在這種單純善良的姑娘手裡呢,電視裡不都這樣演嘛,渣男被乖乖女感化。”顧井恆玩世不恭地笑笑,“而且,她這樣的,我媽那邊也一準同意。”

川子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媽只要是個女的都同意。”

顧井恆啞然,摸了摸鼻子,“反正我就想跟她試試,管他呢,老子明天過來這兒堵她。”

川子補刀:“那你有沒有想過,就算她真的接受你年齡比她小這一點了,她能接受你是個浪子麼?”

顧井恆無所畏懼:“我在她面前又不浪,大不了裝一輩子小奶狗嘍。”

川子揉揉眉心,說了句“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就掛了電話。

顧井恆不以為意,他對自己這點自信還是有的,不就是從良嗎,手到擒來的事。

回到家,顧媽媽正在享受顧爸爸的捏肩服務,看到顧井恆回來,兩眼放光:“恆恆,媽媽又給你找了一個姑娘,你明天去看看。”

“不去。”

顧媽媽笑眯眯地捅了捅顧爸爸,“老顧,把掃帚拿過來。”

顧井恆炸毛:“媽!我都二十八的人了,你能不能給我點面子?!別整天動手動腳的!”

顧媽媽坐起來,拿雞毛撣子指著他:“你給我找個媳婦回來,再生個娃,你看我管不管你。”

顧井恆語塞。

第二天,顧井恆去相親,對方跟他同齡,是個微胖的姑娘,自來熟,性格大大咧咧,不拘小節。一切都挺好,就是沒有昨天宋春榆那種感覺。

果然,愛情都是在不經意間邂逅的麼?顧井恆嘆了口氣,抬眼準備繼續吃飯,正巧碰見微胖女生擦了擦嘴,掏出一盒煙,走到衛生間抽了起來,抽完煙又坐下繼續埋頭吃飯。

顧井恆皺了皺眉,女生身上煙味很重,大抵不止抽了一根。

吃完飯,女生說他們倆不合適,提議AA結賬,臨走時跟他說:“兩個人之間有什麼問題,擺在明面上,說清楚,一起解決就好了。如果都悶在心裡不解決的話,是沒辦法共處的。”

顧井恆不明所以地看著她,她聳了聳肩,說:“其實我對你印象還蠻好的,你比我之前見的幾個奇葩好太多了。不過,顯然你不喜歡我在吃飯中途抽菸這件事,可你又不說……”

女生話還沒有說完,顧井恆突然對她九十度鞠躬,說了謝謝,給她打了車,自己則驅車去了婚介所。

聽了女生的一席話,顧井恆恍然大悟——宋春榆不能接受比她小的男人,肯定是有原因的,那麼只要他們把原因揪出來解決了,他倆不就成了麼!

到了宋春榆家樓下,顧井恆迫不及待地打了電話過去。

6

宋春榆看到是陌生電話,毫不猶豫地拒接。熟料剛一放下,電話又響了起來,還是原先的號碼。宋春榆擰眉,接通了電話。

顧井恆帶著雀躍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宋小姐,我在你家樓下,咱們一起吃個飯唄。”

宋春榆愕然,心中似有若無地遊過一絲電流。不得不承認的是,她昨天拒絕顧井恆再見面時,是帶了點小女人的口是心非的。

顧井恆帶著她去了西郊一個野生花海區,兩人躺在柔軟的草地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這種感覺很微妙,舒服又不刻意,彷彿兩人是相識多年的朋友或戀人,不需要用言語來暖場。

“有問題,解決就好了,是吧?”

漫不經心地聊了許久,顧井恆突然來了這麼一句,聽得宋春榆一愣,沖天空眨巴兩下眼睛,慢悠悠道:“是的吧。”

顧井恆又問:“那你討厭我嗎?”

“你挺好的。”

“哎,等等,你別給我發好人卡。”顧井恆急忙打斷她,“你這話我就直接翻譯成你喜歡我了。”頓了頓,他又道,“其實我們都不小了,彼此之間什麼感覺,都差不多能感受到的。”

宋春榆微微一笑,閉上眼睛,不置可否。

微風掠過,顧井恆的氣息忽然靠近,他溫暖的指腹輕輕摩挲她的眼睛,試探著問道:“你是不是經歷過什麼?”

宋春榆睫毛呼扇兩下,眼睛仍舊緊緊閉著。

直到暮色四合,星星躍然夜空,宋春榆才睜開眼睛,微微握起的手掌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氣勢——

十年前,她還是個剛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對愛情懵懵懂懂。這一年,她遇到了蘇澤,他外形俊朗,乖嘴蜜舌。他比宋春榆小一點,總是甜甜地喊她“姐姐”,笑起來時臉上有兩顆深深的酒窩。

兩人交往一年後,發生了性關係。那時她還天真地以為兩人會天長地久,所以把奶奶給她的紅繩套在了他手腕上。

奶奶說,這個是月老的紅繩,以後遇到喜歡的人,就把這個給他繫上,這樣愛情就能長長久久。

可笑的是,她剛把紅繩給他繫上不久,蘇澤的媽媽就找到了她。她把蘇澤的身份證甩到她臉上,破口大罵:“你這是誘姦未成年你知不知道?!”

她愣在原地,手足無措。

原來,蘇澤嘴裡的“小一點”,小了有三歲;他說自己高中讀完就出來打工了,實際上卻是隔壁職高的學生。

之後她再也沒見過蘇澤,卻因這段戀愛,落下了後遺症——潛意識把比自己小的都歸為未成年。

“誰年輕的時候沒愛過人渣啊。”顧井恆拍拍她的肩膀,用輕鬆的語氣說道。

兩人坐了一會兒,起身回家。分別時,顧井恆追到電梯門口,對她說:“明天見。”

宋春榆抬頭,電梯門緩緩合上,顧井恆在外面微笑。

回家後,宋春榆洗完澡出來,就看到了顧井恆發來的短信:“宋小姐,通知你一下,我要開始追求你了。”

宋春榆手一抖,回了個,“好。”

7

那之後顧井恆就開始正式追求宋春榆了,她被顧井恆刻意為之的純良吸引,相處越久,越覺得相見恨晚。相處一段時間後,便水到渠成地開始交往了。

一年後,兩人在雙方父母的催促下結婚。而在婚禮方面,兩人十分默契地一致選擇低調。

顯然,兩人都打算把自己的風流過往瞞天過海。但俗語云:“紙包不住火。”

結婚一週年那天,兩人在酒吧狹路相逢,大有雙雙出軌的架勢。

出了酒吧,漫無目的的兩人走到了相遇的那間婚介所。哦,現在已經變成酒坊了。

兩人在酒坊前對視數秒,最後齊聲道:“回家!”

回到家中,兩人習慣性地直接攤牌,誤會很快解除。

第二天,宋春榆顫抖著腿從床上起來,扶著腰去洗臉。顧井恆突然從背後抱住她,她身體一僵,忙求饒:“顧哥哥,你就饒了我吧,我這把老骨頭要散架了。”

“想什麼呢。”顧井恆站起來,抱著她去浴室,“我看你腿腳不利索,想抱你洗臉而已啊。”

宋春榆盯著他,就跟小時候盯著自家狗子讓它別偷菜吃一樣。顧井恆笑著把她抱到了鏡子前,替她洗了臉,刷了牙,又抱到了沙發上,“你先坐著啊,我去給你做飯。”

走到廚房門口,他又狡黠一笑,回過頭來道:“吃飽了有力氣好乾活。”

宋春榆拿枕頭砸他,他閃身進了廚房。

話雖如此,吃完飯顧井恆卻是沒再折騰她。外面天氣不錯,昨晚下了雪,今天早上出了太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顧井恆想到昨天被自己撕碎的裙子,拉著她出門買衣服去了。

熟料路上卻碰到了盧臨舒和小C,宋春榆拉著顧井恆就要往回跑。結果對方都感受到了彼此要躲避的慾望,目光鎖定對方,三秒後,齊齊走向剛從商場出來的兩人。

“什麼?!”宋春榆不可思議地大吼,“他竟然是那樣的人?把妹高手?”

另一邊,顧井恆也難以置信地問道:“她真把酒吧當成家似的跑?”

兩人隔空對視一眼,又默契十足地挪開,繼續同彼此的昔日好友交談。

後來,宋春榆和顧井恆都明白了,敢情他們彼此裝了近兩年的純良小白兔,實際上都是大尾巴狼!

盧臨舒和小C一副“這倆要掰了”的樣子離開了咖啡館,留下宋春榆和顧井恆大眼瞪小眼。

“解釋一下?”兩人同時開口。

兩人均保持沉默。

“我是經常撩妹,”顧井恆率先打破沉默,在看見宋春榆瞪得像銅鈴似的眼睛後,立馬解釋道,“但那是在遇見你之前,遇見你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和別的女人單獨見過面了!”

宋春榆翻了個白眼:“鬼才信你。”

“真的。”顧井恆眨了眨眼,“你看我真誠的雙眼。”

“不信,我媽說狗改不了吃屎。”

顧井恆瞪著她,“那你呢,小C說你天天待在酒吧!”

宋春榆被噎了一下,辯解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在遇見你之前大概有兩三個月我就被我媽逼著從良。別說酒吧,我就是在人民公園溜達,我媽都準時在九點叫我滾回家去。”

顧井恆冷哼:“那你也是有前科的。”

“要不?”兩人又同時扭頭,視線交融,一切盡在不言中,“好了,就這樣,扯平了。”

“等等。”宋春榆勾起嘴唇,又勾勾手指,“手機交出來。”

顧井恆下意識一瑟縮,“你幹嗎?”

宋春榆挑眉:“你猜?”

接下來,宋春榆花了近一個小時清空了顧井恆所有社交軟件裡的“靜靜”“美霖”“薇薇”等好友。

顧井恆拿回手機一看,蒼了個天,刪得真他媽準,一個沒留。

宋春榆看見顧井恆顫抖的手,溫柔似水地問:“怎麼著,覺得遺憾?”

顧井恆看著她不動聲色移向咖啡的手,嚥了咽口水,“沒有,我就是驚歎於你的洞察力。”

晚上,小C發來關切的問候,問兩人情況如何。

宋春榆看著抱著她的腰睡得安穩的男人,回覆道:“就那樣唄,還能離了不成。”

放下手機,宋春榆看了看窗外明晃晃的月亮,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兩人都是行走江湖多年的老江湖,彼此就算偽裝得再好,朝夕相處,也是能察覺出來的。

而他們朝夕相處兩年,仍舊相安無事,足以證明彼此對對方的忠貞。

他們都明白,這世界上確確實實存在那麼一個人,無論你之前是什麼模樣,只要你遇到他,你就會明白,哦,餘生就是他了。之前的種種,都是雲煙,一眼即散。

你只要站在他面前,就是一個全新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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