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連城
最近，我一個朋友又被逼生了。
逼生二胎。
在她看來，我有工作，我沒有家財萬貫，家裡也沒有王位要繼承，而且我已經有一個孩子要養。最關鍵是，我不想生二胎。
她的媽媽和婆婆卻勸她說：你看，周圍人都生二胎，你不生，這不正常。
當她把這件事情告訴我的時候，我目瞪狗呆。一孩政策不是剛剛結束嗎？現在居然到了不生二胎都“不正常”的地步了。
這時代的步伐邁得有點大啊！
最近還有一件讓我目瞪狗呆的事情。
德藝雙馨的老藝術家摩根·弗里曼被控性騷擾。在81歲時被8名女性控告性騷擾，真是晚節不保。不過，這不是讓我目瞪狗呆的原因。
△ 沒錯，就是他。
讓我驚訝的是他本人的回覆——他的行為是被“誤解的讚揚或幽默”（misplaced compliments or humour）。
我們來回顧一下摩根·弗里曼那些“被誤解的讚揚或幽默”。
他評論女性工作人員的身體，當女工作人員們“知道他要過來，就不穿那些凸顯胸部臀部的衣服”。
他盯女性胸部，按摩實習生肩膀，詢問女性對性騷擾的感受，還要求女性為他轉圈……
他甚至不止一次在採訪節目中公開調戲女主持。
在拍攝《三個老槍手》時，摩根弗里曼摸製片助理的身體，還“試圖撩起裙子，問她是否穿著內衣”。當同劇組的艾倫·阿金阻止了他時，“弗里曼嚇到了，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想，他做如此反應是因為，他不覺得他做的這些事情是在性騷擾對方 ，他覺得他所做的這些都是正常的，幽默的，甚至和藹可親的。
所以，當被人阻止時，他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很明顯，我沒能百分百的有效傳達我的意願。”
這是一段很有意思的話。
在摩根·弗里曼
看來，他對女性動手動腳是因為他想表現得親切和藹，是正常的示好方式。如果不是在好萊塢愈演愈烈的metoo反性騷擾運動，摩根·弗里曼們還會繼續下去。在有人打破這種常態之前，沒有人覺得這是不正常的。
正如《蝙蝠俠：黑暗騎士》的女製片助理所說的，他做的事就是那種年長的有成就的人“可不被追究”的行為，因為他們有權有勢。
在@微天下 發的關於摩根·弗里曼的微博下，同樣有不少人這麼認為：
在這些人看來，我開個玩笑怎麼了？我調戲一下怎麼了？這是社會常態呀！
還記得GQ實驗室發的那篇文章《一桌沒有姑娘的飯局,還能叫吃飯嗎》，在文章裡，作者也寫了“中國式飯局”上的“常態”，極盡猥瑣之能事：
美食千種不及胸脯二斤，何況一個就不止二斤。一對碩乳在飯桌上盪漾，姑娘能開玩笑，接得住話，有人把天聊死了她也能海底撈月，勇於自嘲，說話滴水不漏，該喝酒喝酒，該聊天聊天，笑聲恰到好處，同時又不過分熟練，言談舉止間，又有一些青澀與業餘，就如同看上去沒肉摸上去有肉，恰到好處，最難將息。
正常嗎？
哦，看上去挺“正常”的，因為幾乎這類飯局上都在走這個道路。男人們推酒換盞，開著桌上女性的玩笑，全然不顧對方的感受，這叫“正常”。
回顧我們的生活，有沒有發現，其實充斥著這種很多人認為的“正常”。
酒桌上對女性的各種情色笑話；
街坊老阿姨玩弄指點小男孩是生殖器；
女孩被認為學不好理科；
男孩必須留短髮，留長髮就是“娘娘腔”；
男孩必須勇敢，女孩必須溫柔；
即使一旦有男性想對女性動手動腳，輿論的第一個反應也是——是不是她穿得太暴露了？
……
我們聽多了這種言論。
而且我們認為這是正常的，正確的，規範的。
但是，我們有沒有想過，
那些所謂的“正常”，其實是我們被長期教化的結果呢？為什麼男孩不能留長髮？
為什麼女孩學不好數理化？
酒桌上對女性的調笑難道不是性騷擾嗎？
當女性受到傷害，為什麼不先指責施害者，而非要去證實受害者的純潔？
《使女的故事》已經播出第二季，這部美劇中的故事卻讓人心驚膽戰。
環境汙染，生育率下降的大環境之下，生育成為頭等大事。那些被認為“不潔”的有生育能力的女性被充成了公共財產，她們負責生育，替這家生完就去下家生，成了行走的子宮。
這是正常的嗎？
Lydia嬤嬤說，你們現在可能覺得這“不正常”，但時間會改變一切，這會成為新的正常。
伊朗，說到這個國家，很多人第一反應是一個女性必須戴頭巾穿黑衣，且沒有女性自主權的國度。在那裡，女孩的結婚年齡是9歲。
對伊朗來說，女性必須戴頭巾穿黑衣才是正常的。
還記得我們曾經寫過一個伊朗女演員Golshifteh Farahani（格什菲·法拉哈尼），她因為在電影中沒有佩戴頭巾，而被伊朗政府驅逐出境，不準再踏進國門。
2016年，就有8位伊朗模特因為在社交網絡上傳未戴頭巾的照片被捕，還有21人受到審理。
這個名為Spider-2境內臥底行動，主要目標是Instagram上的伊朗用戶。
據說這次行動已經辨認了170名Instagram博主，其中包括59名攝影師和彩妝博主、58名模特、51名時尚沙龍經理和設計師，還有兩家活躍的機構。
讓我們把時光倒轉到40多年前，這個國家卻是另一番景象。
20世紀五六十年代的德黑蘭號稱“中東小巴黎”，滿街都是燙著時髦髮型、穿迷你裙的酷女孩。
酒精派對、搖滾樂、讀書，看電影，學託福，是這些年輕人的常態。
那時候，女孩的合法結婚年齡是18歲。還出現了女律師、女法官、女內閣大臣。
1972年，一個洛杉磯人到伊朗自駕遊，看著大草坪和寬闊路面，感嘆像是行駛在好萊塢比佛利山莊。
這是40多年前的伊朗的“正常”。
在現在的伊朗看來，卻是“不正常”。
前幾天，愛爾蘭對墮胎法案進行了公投。
在國外生活工作的愛爾蘭女性從世界各地趕回愛爾蘭投票。最終以66.4%的贊成票推翻了墮胎禁令。舉國一片歡呼。
吃驚嗎？
在愛爾蘭這樣的西方國家，墮胎居然是“不正常”的！
在今年的5月26日，愛爾蘭的姑娘和漢子們，用自己的實際行動，推翻了這種“正常”，建立了另一種“正常”——墮胎合法。
別吃驚。
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正在經歷種種所謂“正常”的“不正常”。
只是，我們身處其中，都沒有意識去思考它是否是不是正常。
就如愛爾蘭投票支持禁止墮胎的那些老人們，在他們看來，只有禁止墮胎才是正常的。你瞧，我們愛爾蘭都禁止墮胎了幾百年了，它多正常！
什麼是正常？
只有獲得了對自己的身體和精神的主動權和自由，這才是正常呀！
上次，有人給我們留言，說，歐美不偏好柔美女性，而中國喜歡弱柳扶風。
大概是這些年裡我們在歐美影視劇中看到了太多強大的女性形象，所以認為歐美不偏好柔美女性。
事實怎樣呢？
20世紀之前，在歐洲大地上，充滿了“好細腰”的傳統，束腰之風橫行。
那時候的女人因為束腰，兩肋甚至出現長而深的傷口，死亡不計其數。
為什麼出現束腰，據說原因是，當時的歐洲審美，纖細的腰圍能激發男性的性慾。
1910年代之後，束腰風氣才逐漸衰退。
很有意思的是，1910年代，除了一戰之外，也正是女性爭取選舉權的熱潮開始。
所以，“歐美不偏好柔美女性”根本不是自古就有的，而是女性這麼多年來一直努力爭取過來的。
我瘦固我美，我壯固我美。
在多年前的歐美，弱柳扶風的女性何嘗不是“正常”，身體健美、經濟獨立的女性何嘗不是“不正常”呢？
我們一直生活在社會給予我們的“正常”之中。你有沒有時間去思考一下，它是否是真的“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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