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
是孝順的女兒、女婿
一邊
是希望渺茫的難愈惡疾
她,最終選擇放棄
當著家人的面
一口口喝下女婿買來的毒藥
面對家屬字字泣血的回憶
鄰居們催人淚下的述說
……
陪審員幾度落淚
法槌落下,塵埃落定
這一場生離死別
結尾卻有了些許希望
“幫我買點老鼠藥,我不想活了!”
6月12日,是張祥傑(化名)等3人故意殺人案判決生效的日子。
這一天,浙江省台州市路橋區檢察院公訴部檢察官馬勝利手握電話良久,最終還是撥出了餘蘭(化名)的電話號碼。馬勝利知道,判決生效,就意味著這一家人要離開他們生活了十幾年的路橋,回老家湖北去接受社區矯正。
餘蘭是張祥傑的妻子,也是此案的另一名被告人。同為被告人的,還有餘蘭的爸爸餘勇(化名)。
2003年,餘勇帶著妻子冷燕和兩個女兒從湖北來到台州路橋打工。日子雖然清苦,但夫妻攜手努力,希望在前。可惜好景不長,四五年前,冷燕被確診患有“系統性紅斑狼瘡”,這種病目前尚無法治癒,只能靠吃激素類藥物維持。同時,冷燕還被查出患有腦梗、類風溼關節炎等病症。
醫藥費花了十多萬,但冷燕的病情仍然每況愈下,還出現了頭腦迷糊,半身不遂,大小便失禁等症狀。
大女兒餘蘭和女婿張祥傑一點都不嫌棄,每天鼓勵她,“媽,不要放棄,我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為了更好地照顧母親,餘蘭把工作辭了。
一日三餐,一口口餵飯,一勺勺喂水。女兒女婿輪流幫冷燕洗腳、擦身、剪指甲、端屎倒尿……這一切,街坊鄰居都看在眼裡。
可屋漏偏逢連夜雨,2017年6月,冷燕不小心從床上摔下,摔斷了左腿。從此身體更加惡化,大小便失禁,全身上下常常有螞蟻噬咬般的疼痛。
病痛的折磨,讓冷燕有了輕生的念頭。
家人端上茶飯,她常轉臉推開,說:“幫我買點老鼠藥,我不想活了,不如葉落歸根。”
剛開始和家人提,所有人都反對。“你說什麼傻話?”但隨著冷燕一次次哀求,家人開始動搖。妻子才四十多歲,這樣的折磨和痛苦不知道還要持續多少年,樊勇心如針扎。
“活著是受罪,死了才是解脫”
藥是張祥傑買的。12元錢,2瓶紅色液體、1包紅色藥粉。
2017年8月28日上午,張祥傑一早給餘勇打電話,問他要不要來家裡吃飯。之後,他開車接來老丈人,一家人坐在一起聊天。
這時,冷燕又說想吃老鼠藥。餘勇、張祥傑都勸她不要這麼悲觀,但冷燕態度堅決。
“真的不想活了?”看冷燕痛苦又堅定地點頭,餘勇遲疑著遞上老鼠藥。
“不要哭,不要哭,不怪你們……”過了幾分鐘,冷燕開始口吐白沫。
她虛弱無力地拍著女兒和丈夫的背,輕輕地說:“帶我出去轉轉,我要回家。”
張祥傑背起冷燕下樓,把她安置在汽車後座。剛開始,他還和冷燕說話,但不久後座就沒了聲音……
警方後來調取的監控顯示,8月28日上午10點到下午1點多,張祥傑的車一直在路橋的街上兜兜轉轉,見車就跟,毫無方向。
下午2點,餘蘭接到丈夫電話,說媽媽去世了。由於遺體火化需要死亡證明,一家人商量後,由張祥傑開車去派出所。
車後座上的冷燕,臉上蓋著毛巾,毒發後的臉已扭曲變形,這引起了民警的警覺。
當晚,張祥傑被拘留,後餘蘭也到派出所投案自首。
陪審員一邊聽審一邊抹眼淚
2018年5月21日上午9點,台州市路橋區法院第三審判庭。
法槌敲響,審判長夏俏驊看到,被告人席上的餘勇佝僂著背,旁邊站著他的女兒、女婿。
餘勇今年50歲,但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蒼老很多。見到法官,除了認罪,他一直央求“把我關進去,換我女婿出來”。
“藥是我買的……”張祥傑一直低垂著頭,只有被問話時才會抬頭作答,聲音很輕。
張祥傑說,進看守所之後,他一直在想丈母孃去世的事情,“我心裡很難受,我覺得我要對她的死負責。”
餘蘭在法庭上哭得厲害,幾度情緒失控,每句話都是哭著喊出來的。
冷燕的弟弟遠在湖北,公訴人宣讀了他的證言:“姐姐生病十多年,餘勇他們四處求醫問藥,對她很好。不管我姐姐是怎麼死的,我都選擇原諒,請求法官從輕處罰。”
審判席上的兩位人民陪審員,一邊聽審一邊不住地抹眼淚。
2個多小時的庭審後,夏俏驊陷入了糾結,他認為其罪不可恕,但其情卻可憫。
6月1日上午10點半,路橋區法院第三審判庭裡,夏俏驊鄭重地向3名被告人宣讀判決書:張祥傑、餘勇因故意殺人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緩刑五年;餘蘭因故意殺人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二年,緩刑三年。
走心公訴詞和暖心法官寄語
法不容情,但法亦有情。
馬勝利說,此案從去年12月受理至今,已有半年之久。
但只要一想到案子,身為公訴人的他心裡就會無比沉重。正如餘蘭在法庭上哭著問他:“我們能怎麼辦?”
其實,為人子為人父的他,在經辦了這起案件後,他也常在內心叩問自己:如果換做是我,我會怎麼辦?
正是這起案件背後的親情問題,讓他在法庭上發表公訴意見時有感而發,用了將近一半的篇幅去告訴3名被告人他在辦理這起案件中的感悟:
“無私”“卑微”和“人性”。
無私的愛是冷燕所付出的,她寧願選擇死也不願再拖累家人;
卑微,是我們都要面對生老病死,但就算再渺小再卑微,也不能否認生活,消極地對待世界;
人性,既體現在3名被告人對死者生前的悉心照顧,也包括被害人親屬對被告人的諒解,還有公安、檢察和法院對案件的慎重態度。
冷燕的死使這個家庭遭受了沉重打擊,馬勝利更不想看到的,是這個家庭因為法庭的審判進一步深陷苦難。
所以,在公訴意見書的最後,
他告誡3名被告人“低下頭,接受法庭的審判;抬起頭,過好今後的生活”。
而審理此案的法官夏俏驊,也在6月1日案件宣判的一早,在判決書的最後寫下“法官寄語”。
他在寄語中這樣說——
“當你們站在法庭上,可能只有冰冷的感覺,但要相信人們的內心是有溫度的,無論是對你們的行為表示諒解的親人、動容的檢察官,還是坐在審判席上的司法者。斯人已逝,生者如斯,對亡者最好的祭奠就是生者好好地生活。希望你們能放下思想包袱,把眼光望向前方,過好自己的生活,讓逝者也能得到寬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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