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傳」郭嵩燾力辯曾國藩辦團練

曾國藩治學不主門戶,善於貫通各家學派。唐鑑有一次告訴他:“最是‘靜’字功夫要緊,若不靜,省身也不密,見理也不明,都是浮的。”心靜下來,就能處理各種紛亂的軍國大事

。從那時起,他每天都要靜坐一會,許多為人處世、治學從政的體會和方法,便都在此中獲得。尤其在遇到重大問題時,他更是不輕易作出決定,總要通過幾番靜思、反覆權衡之後,才拿出一個主意來。為讓氣氛更寧馨些,還往往點上一支香。

「曾國藩傳」郭嵩燾力辯曾國藩辦團練

絕而定,靜而治

十多年的官場生涯,使曾國藩深深懂得,當今為官,沒有皇上的信任、滿蒙親貴的支持,要辦大事是不可能的。現在是辦團練,性質更加不同。團練若不能打仗,則不成事;不成事,則皇上看不起。若能打仗,必然會成為一支實際上的軍隊。滿人對握有軍權的漢人,一向猜忌甚深。

這支軍隊將會招致多少嫌猜!弄不好,非徒無功,還有不測之禍。再說,湖南的吏治也太腐敗了,在十八省中可謂首屈一指。他親眼看到長毛軍容整齊,戰鬥力強,軍中亦不乏人才,以民族大義鼓動漢人起來光復國土一節,更是甚合漢人之心。看來洪楊非等閒之輩。莫非天心真的已厭倦愛新覺羅氏,要改朝換代了麼?自己受皇恩深重,理應匡扶皇室,但無心既厭,人力豈能改變得了!大廈將傾,一木難支;皇上的江山,能保得住嗎?

想到這些,曾國藩要給皇上寫一份“懇請在籍終制折”。經過三四天的反覆修改、潤色、謄抄,奏摺已出來了。正擬派人送往長沙,呈請張亮基代奏,荊七進來稟報:“湘陰郭翰林來訪。”

曾國藩與郭嵩燾兩位至交老友相見後分外親熱。嵩燾笑道:“聽說仁兄即將赴省垣高就,總辦全省團練事務,三湘士人,識與不識,莫不欣欣然,撫境安民,撥亂反正。此等大好事,嵩燾能不恭賀?”

「曾國藩傳」郭嵩燾力辯曾國藩辦團練

郭嵩燾(1818年—1891年)號筠仙

曾國藩聽了這幾句話,心中興奮,臉上卻毫無表情,從櫃子裡拿出奏摺來遞給郭嵩燾。摺子的第一句寫著:“臣懇請在籍終制,不能受命,仰祈聖鑑事。”郭嵩燾不再看下去,扔在一邊,嘆息道:“哎!可惜張中丞、左季高、江岷樵都看錯了人。我郭嵩燾這二十年來自認與你最相知,看來也靠不住。‘猶當下同郭與李,手提兩京還天子’,原來只是文人的詩句,並不是志士的心願。”

曾國藩噗哧一聲笑了起來。他知道郭嵩燾在有意激將,反而臉不熱了,平靜地笑道:“好個乖巧的郭老大,我又不是周公瑾,幾句話就可以激得了的。”

自從陳敷來過以後,曾府表面上雖仍處大喪之中,內裡則充滿著融融喜氣。但曾國藩考慮得更深。陳敷的預言給他帶來激動,增加了出山的信心。不過,預言終歸是預言,並不就是現實,現實卻有重重困難。

“至於湖南的吏治,說來的確腐敗。但是,滌生兄,眼下中國十八省,哪個省的吏治又不腐敗?天下烏鴉一般黑。除非不做事則已,既要做事,就無可選擇之地。今時機已到,氣運已來,上自皇上親王,下至士民友朋,莫不矚目於你。你若踐運不撫,臨機不發,不但辜負了自己的平生志向,也使皇上心冷、友朋失望。滌生兄,你還猶豫什麼呢?”

“前人著書,說蘇秦、張儀口似懸河,陸賈、酈生舌如利劍,適才聽賢弟一番話,使國藩如撥雲霧而睹青天,任鐵石心腸亦不能不動心,今日方知蘇張陸酈之不假!”曾國藩嘆道。

郭嵩燾高興地說:“仁兄出山辦團練,軍餉是第一大事。前向長毛圍城,藩庫已空,料張中丞一時不易籌措,嵩燾即刻回湘陰,勸募二十萬餉銀,助兄一臂之力。”(郭嵩燾解決曾國藩所考慮的錢的問題)

曾國藩拊嵩燾背,滿懷深情地說:“難得賢弟一腔熱血。若朝野文武都像賢弟這樣忠於皇上,憂國憂民,哪來今日的洪楊作亂!就看在賢弟分上,也不由國藩不出。只是,”曾國藩說到這裡,停了一下。他想到自己一貫打著終制不出的旗號,現在收起這個旗號,也得有個轉圜,“國藩今日乃帶孝之身,老母並未安葬妥貼,怎忍離家出山,且亦將招致士林指責!”

郭嵩燾心裡冷笑不止,說:“大丈夫辦事,豈可過於拘泥!況且墨絰從戎,古有明訓。為保桑梓而出,為保孔孟之道而出,正大光明,何況又有皇上煌煌明諭,仁兄不必多慮,若你尚有不便之處,可由伯父出面,催促出山,家事付與諸弟。這樣,上奉君命,下秉父訓,名正言順,誰敢再有煩言?且我聽老九說,前幾天有一江右山人,為伯母尋了一個極絕極妙之佳城,將保祐貴府大富大貴,又斷定仁兄此番出山,乃步郭汾陽、裴相國之足跡,日後必定封侯拜相。看來事非偶然,天時、地利、人和一應俱備。仁兄萬勿再固小節而失大義,徒留千古遺恨!”

「曾國藩傳」郭嵩燾力辯曾國藩辦團練

曾國葆(1829年──1862年) 字季洪

曾國藩考慮再三,決定暫帶國葆一人先去長沙,叮囑國華、國荃且安心在家,不要輕舉妄動,視局勢的發展再定進止。然後,他來到腰裡新屋,在母親靈柩前焚燒已經謄抄尚未發出的“懇請在籍終制折”,並輕輕地對著母親遺像說:“兒子不能盡人子之孝,廬墓三年了,為酬君恩,為興家族,已決定墨絰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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