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家鄉童年

雲雀 雲雀

漫無邊際的河北大平原,因為那時候澆灌條件差,很多的農民種地都是靠天吃飯,若趕上乾旱,很多田地便成了近乎荒蕪的留麥地(留麥地:因為天旱,春季的莊稼種不上,少收一季莊稼,留作耕種冬小麥),又因為那時候的農藥化肥還很少使用,雖然年景不好,雜草叢生的荒蕪大地,卻成了滿地蟲鳴鳥叫的美麗田野景象。

這時我七歲,剛剛上小學,放學後找奶奶要一塊窩頭或榆葉餅子,瘋了般跑去玩兒,大我六歲的六子叔真有勁兒!我爬不上的大樹,他幾下就上去,我還給六子叔拿著他的乾糧,一邊抬頭往上看,一邊時不時還咬一口乾糧,咦?好像味道不對,呵呵,咬錯了六子叔的也只能往下嚥,裝著很好吃的樣子,咵嗒一下掉下一個鳥蛋,大鳥樹上罵,我們會心地笑,磨破掛爛的衣服,經常讓母親縫,想想那時候,我們真是廢!

初春季節大晌午,日頭毫不憐惜的頭上烤,前額出的汗把臉上衝出一道道的泥土印兒來,這時我們卻不覺得熱,踩著鬆軟的白沙土,開始了兩三里地的徒步跋涉去村東南地裡玩兒。

村東南的沙土崗子卻是我的天下,大孩子都得聽我的號令,一擺手,他們都得趴下,如釘在天上般唱夠了的雲雀,一猛子紮下地裡,記住嘍,它落下的地方,絕不是鳥窩的所在,大家扇形散開,就在背風向陽的地方一定會找到鳥窩的,突然,一隻鳥兒受傷的樣子翻滾著往前撲稜著,不要追它,飛起的地方定是鳥窩所在,這是精靈般的雲雀想調虎離山,千萬不要上當,慢慢找你腳底下的草棵子吧,一定會找到鳥窩,這時候我們找到的鳥窩,離它落下的地方卻有一二百米遠了。

拾七不拾八,拾八必抓瞎,小窩佬(雲雀土叫法)出窩第七天必須去撿,不然就成了遛窩子,不在窩裡了,這時候它已長全扁毛,而且還頂著未退的絨毛,就像頂著一小團兒棉絮做的冠帽,好看極了。

回到家不到一天,它就餓得一見你就張嘴要吃的了,小鳥特有的黃嘴叉,嫩黃嫩黃的,抖摟著翅膀,感謝著你祈求著你,使你不忍心不餵它呢!拿秫秸笢兒挑一點蛋黃米餵它,一些日子後自己就會吃食了。

再喂得一些時日,雲雀開叫了,看你讓它學什麼了,喜鵲,山雀,麻雀,真是不亞於百靈鳥呢!

憶家鄉童年

少年 少年

西下的夕陽落下時,噴灑出一縷縷殷紅的彩霞,濃墨般的火燒雲,鑲嵌著輪廓鮮明的金邊兒,家鄉的小河上架著一座長滿墩子草的小橋,一個少年和一條狗走在橋上,各自披撒一身燦爛的金紗,這座橋是黑子每天等待少年放學的地方,五冬六夏如此,風霜雪雨依然,少年是不讓黑子跟著去鄰村上學的,所以,這座橋對於黑子來說,就像一座不可逾越的界碑,它只能送到或者在此迎接小主人。

如果時間還富裕的話,黑子會走向河邊,先下兩條前腿,然後慢慢的將自己的身體整個浸入河水中,然後只露出腦袋,遊一兩個來回,一會兒便上得岸來,它全身一陣的猛抖,大刺蝟般的它只剩腦袋幹著,再東跑一圈兒西跑一圈兒的撒個歡兒,隨便叼一口青草在嘴裡猛嚼,然後嚥下,一會兒再哏嘍哏嘍吐出來一團,一句諺語說得好:“狗吃麥苗子——瞎咽咽”。

少年的世界是豐富的,河裡逮魚,樹上捉鳥,田野裡捉蟈蟈,與黑子一起追野兔子,黑黑的小小子,矯健,機靈,帥氣。

少年的心靈是純潔的,他知道學校裡哪個女生歪(脾氣壞)的厲害,哪個女生不愛罵人,當然,也有自己認為的心目中的校花,而且還時不時向他這邊看一眼,對於那幾個歪閨女,少年會在心裡說:“這種人,大了肯定嫁不出去的,看人家雯雯,將來我一定娶她當媳婦“,然而,學校很封建,不,是那時候學生都很封建,男女生是不說話的,如今回想起來,那時候真傻,其實,真更慶幸那時候的傻呢!不會有現在這樣的發生青蘋果戀。

一個男同學罵他,少年很氣惱,可他是不善罵人的,急了,抓起一把土,猛得灌那小子嘴裡,叫你再罵,可是一起玩的老鐵卻也來了一把土給他,這下確實罵不出了,晚上人家大人找來,家長給人家賠不是,嚇得趕緊乖乖的鑽被窩裡假裝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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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草 茅草

春天來臨,一陣吹滿四野的春風,徐徐的吹綠了河堤柳岸,一片片乾的發紅的茅草,經過了一冬天風霜雪雨的考驗,依然若根根利劍插滿河岸兩邊,嫩綠的茅草穗芽剛剛冒出來時,是大地賜予我們最可口的純天然的零食,一雙雙小手輕捷的捏住咕咕蒂(茅草穗芽),只聽吱——的一聲,便提出一根來,輕輕剝開露出白色的嫩芽來,放在嘴裡軟綿綿甜滋滋的,美出一幅幅純真稚嫩的笑臉來。

然而,這種美味是不等人的,幾天過後就老的不能吃了,再過些時日,一片片嫩綠色打底的土地上,茅草們秀出一蓬蓬白色的穗子來,風一吹,都倒向一邊,就像千軍萬馬般,密麻麻的,猶如沙場點兵般,矗立在沙土崗子上,其宏偉壯觀筆墨根本形容不出來的。

夏秋季節的茅草地,只見一片墨綠蔥蔥郁郁的佈滿大地,一場連陰雨過後,茅草根部便長出茅窩兒(一種天然的食用菌)來,肉色的,一撮一撮的,如霧般的濛濛小雨還沒有停,孩子們三五成群的走到田野,一個個挎著竹籃兒,認真細緻的採摘著,沉寂已久的沙土崗子上,一片歡聲笑語,女孩們,男孩們,奔跑著,打鬧著,歡笑著,花花綠綠的單薄夏衫,給沙土崗子帶來了生機,點綴了一片單一的綠色,真像一副濃墨重彩的水彩畫呀!

採摘是需要耐心的,一大晌午功夫只能採摘一兩斤來,回家母親打整打整,清洗乾淨上面的沙土,炒上些韭菜,還沒出鍋便肉鮮味撲鼻了,其色似肉而味卻鮮于肉,簡直好吃極了,回想起來,至今也沒有再遇到超過這種鮮美的菜餚呢!

一歲一枯榮的茅草崗子,春夏時節你可以讓娃兒放羊,秋冬時你還可以鏟來燒柴或當飼料儲藏,孩子上火嗓子疼時,挖些茅根來熬水喝,嫩黃的堪比一碗剛炒出沏好的新茶,即敗火利尿又無副作用,連著喝上幾天就痊癒了,茅草啊茅草,排兵佈陣般一棵棵插進家鄉的沙土地,也深深的烙在那童年的記憶中,他們陣列有序,不扎堆,不稀疏,遍佈了整個沙土崗子,地下縱橫交錯的茅草根兒,風霜雪雨不腐不斷的箭一般的葉子,擋住了多少風沙,護衛了多少良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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