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央視《等著我》想到的:一個女死刑犯的自白書

近幾年,中央電視臺推出了一檔大型公益類節目“等著我”,從開播至今,可以說我是一位最忠實的觀眾。每週必看,即使有時因其它事錯過了,第二天或第三天一定找個時間再看視頻錄相補上,因為這個節目是公益的,且是真實的生活案例,最揪心的是許多家庭的悲歡離合,不時牽動著觀眾的心。在我的記憶中,因被拐騙失散的家庭悲劇佔據了整個節目的大部分,每當傾訴說者聲淚俱下地哭訴自己或家庭親人因多年失散受到的傷害、帶來巨大的痛苦時,主持人倪平抑制不住眼眶流淚了,現場嘉賓流淚了,現場觀眾流淚了,我相信坐在電視機前的觀眾也流淚了,其中就包括我自己。這些受害者中,大都與被拐騙有關,毫無疑問婦女兒童是被拐騙的主要對象,他(她)們或因年齡小、或因太年輕無知、或因為生存而輕相信了那些以販賣人口獲得非法利益者,人們為此而憤怒,呼籲社會重視保護婦女兒童,嚴厲制裁拐騙犯罪人,按老百姓的說法,對那些罪大惡極的拐賣罪犯應當“千刀萬剮”,足見人民群眾對這些害群之馬是多麼的痛恨!

由央視《等著我》想到的:一個女死刑犯的自白書

當時大概拐賣一個女孩到山西能賺三千多元,就是說,一個妙齡處女在被這些老鄉用販賣衣服的藉口騙到晉北高原的窮鄉僻壤後,一般情況下,以六千到八千的價位出手,賣給山西農民做老婆,刨去花費,淨賺三四千元。

這些四川農民當時已經逐漸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產供銷一條龍系統,先是在北京崇文門勞務市場把女孩騙到駐地,然後由女人出面花言巧語描繪一副美麗前景,第二天便坐火車到山西,然後坐長途汽車至朔州的平魯一帶,再倒三馬子運至鄉村。

一般情況下,在四川女孩上了三馬子往深山裡奔馳的時候,心裡已經驚恐不已,發現自己正在往一個極其悽慘的命運黑洞裡陷落,但此時已經為時已晚。同車共駛的當地人販子面露猙獰和慾望,在到達某個荒涼小村後,半數以上的女孩被這些人先後強姦,然後在抽泣和悔恨、憤怒、無奈中靜等買主上門驗貨。貨,這時候,她們已經成了一個貨品。成了一個個無奈的羔羊。

此案案犯共數十人,最後槍斃十六人,除了李敏和幾個貴州人外,其餘都是四川巴中人,和李敏同樣年輕的還有一個叫何玉瓊的女孩,天真又無知,被抓時才剛剛十八歲。

那個自白書是當地警察給曹葒的,在曹葒看了這個自白書後,經當地警方允許《焦點訪談》欄目組進看守所裡面進行了貼身採訪,真實記錄下十六名死刑犯最後的遺言。文中提到的自白書就來自那個死刑犯叫李敏,不久,她就被槍斃了。

由央視《等著我》想到的:一個女死刑犯的自白書

看了曹葒這個博客和李敏的自白書,結合前面提到的《等著我》,本人深受啟發,內心也很複雜。為了讓更多的人吸取教訓,學法守法,在保護好自己的同時,也不傷及他人,努力構建共享太平的和諧社會。同時,也為了忠於真相,真實地表現李敏此時的心理世界,我不作任何改動,包括一些錯別字,原文轉發這個自白書,希望大家從中受到教育。

全文如下:

我出生在貴州省銅仁地區一個小山村的農民家裡,兄妹7個我是老小,從小體弱多病,爸爸媽媽便格外疼我。12歲上完小學後,我輟學在家幫哥哥們帶孩子。當我漸漸長大成熟時,心裡開始想著要飛出這片大山,去尋求自我、探索人生、自我完善。

16歲那年離開家到城裡的舅舅家去,覺得走進了花的世界,對什麼都好奇。我想趕個小工幹,舅舅說我太小身體又不好,不如在家做些家務。雖然舅舅一家對我很好,把我當成自己的女兒,但是人一旦長大,就會想入非非,心裡不安寧,總覺得寄人籬下,難道我就在別人家生活一輩子嗎?直到一天表姐的同學來玩,閒談中得知她從外地打工回來,大談外面如何好、如何掙錢,而最好掙錢的數廣州、深圳、上海、北京,,,,,,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北京?北京不就是祖國的首都嗎?!對,就去北京!我不敢告訴家人,悄悄找來一本地圖冊,又向表姐要了120元錢說是買衣服。1991年春節剛過,我對舅舅撒謊說回家,登上了去北京的列車。

剛一走出北京站,媽呀!這麼多人,這麼多車!寬寬的公路,一幢幢高樓大廈,一到晚上,五彩繽紛的霓虹燈讓人眼花繚亂。這時候顧不上旅途的勞累,真想有個夥伴同我一起在大街上瘋跑,好想大聲呼喊:北京,您太偉大了!這才是我追求的地方!

有人說崇文門有個勞務市埸,我就去了。那天天氣特別冷,我第一次來北方,穿的衣服很少,寒風剌骨,都快凍哭了,也沒一個顧(僱)主看中我。一直等到下午來了一位大姐,她問我願不願意看小孩兒?管吃住,一個月100多元工資。我連忙點頭答應,100多元對我來說夠多了,在我們老家,有的工人一個月才幾十元。

到了她家,大姐急忙找出她的舊毛衣給我穿上,還對我說,除了看小孩什麼都不用幹。話雖這樣說,等她上班了我什麼雜活都做,把家整理得井井有條。沒事的時候就看電視,每當看到電視上那些女強人一個個那麼出人頭地,我的心就又牽動了,認為給人家當保姆沒出息,她們能幹的我也能幹,有機會一定要重新找份好一點的工作。

那時每個星期放一天假,沒別的地方去,我又到勞務市埸轉,碰一碰有沒有更好的工作,可以說勞務市埸和我結下了不解之緣,每次去就象(像)走外婆家一樣高興。也有幾份飯店服務員的工作,但(大姐家)小女孩兒甜甜的笑臉總在我眼前出現,一次次不忍心離她而去。就這樣一拖再拖地勉強幹了三個月,我還是狠心離開她家,至今我仍然懷念大姐,留戀在她家安定的生活,,,,,,

1991年4月的一天,我又去勞務市埸。剛到不久走來一個男孩,問我是不是找工作?我隨口答應了,他問我什麼地方的,我說貴州,他馬上說是老鄉。幾個月沒聽到家鄉話了,聽他一說我感到很親切也很信任。他說自己做服裝生意,需要找人幫忙,問我能不能跟他們一起幹,工資好說。我正猶豫,又過來一男一女,三個人一唱一合,無論如何都要我幫他們。我從來沒碰到過這種事,覺得他們很熱情就跟著走了。

晚上我們住進一家小旅館,這時我才知道哪個找我的男孩叫喬生,後來的男的叫黑漢,女的叫立群,姓什麼忘了。吃過晚飯,我與立群閒聊,得知她是瀋陽人,還是少林武術班的學員,她說喬生和黑漢做生意很有頭腦,跟著他們可以學到很多經驗,將來對自己有好處。還說,如果他倆對我不利,她會武術,可以保護我。聽了她的話,我覺得這正是自己一直追求的,根本沒想到會被騙!我恨,我悔呀!

第二天,我們一行四人坐上去保定的火車,一路上談笑風生。到了保定後又叫了輛出租車,一直開到蠡縣的一個村子。吃過晚飯,女主人抱出兩條被子,我問:"我們住什麼地方?"那女人笑著說:"你們四個湊合睡吧。"說罷反鎖上門走了。立群大聲說:"這樣不行!你們有神經病吧,,,,,,"話未說完,就被喬生打了一個耳光。我說:"你怎麼打人?!"喬生獰笑著說:"打人,老子還賣人呢!"黑漢插話道:"我坦白告訴你們,我們是人販子,你們想跑已經晚了。要是願意合作,給你們找個好人家,要是不願合作,到時候別怪我們無情!"我知道被騙了,就小聲問立群:"你不是會武術嗎?"她驚慌地說:"不行,我根本沒學幾天,打不過他們。"原來她說的那些話都是他們編好讓她說的。

我一聽就想跑,但被他們抓住一陣猛打,---,把我的身份證、手錶等東西搶去。我給他們跪下,流著淚哀求,但就是軟不了這兩個魔鬼的黑心,打得我渾身傷痕。當時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想起我的追求、我的幻想、我的貞操,,,,,,一切都完了。這可怕的黑夜,為什麼那麼長?天為什麼還不亮?!我恨不得把他們一刀殺了,從那時起我就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報仇!報仇!只要有明天,你們倆就不會有好活的!

第二天,我想到了死,但他們看得很嚴,喬生警告:有人來領的時候,問什麼答什麼,如果亂說亂鬧,決不會有好下場!大約11點,來了幾個村裡人,嘀咕了一氣就把立群帶走了,我與她抱頭痛哭,含淚分手。她走後,我一個人更害怕了,要是真能把我早點賣出去,跟人家好好說說情,也許還有生路。可不知為什麼,等到天黑也沒把我賣掉。

我的淚已經幹了,不哭也不鬧,任憑他們擺佈。晚上,他們把我帶出村子,上了一輛拖拉機,顛顛簸簸來到另一個村子,他們把我交給一個女人就匆匆走了。這個女人是當地的二道販子,她說:我要聽話就給找個好人家,要不就嫁個老頭。我心如死灰巴不得趕緊賣出去。不一會兒,來了一個男青年,20多歲的樣子,看他面孔不可怕,但是他沒看上我,因為幾天來我被他們折磨得死氣沉沉,渾身上下又髒又亂。他轉身走了出去,在門外與女人販子嘀咕,我當時心想:怎麼辦?這個小夥子挺好的,要是真嫁個老頭,就更沒希望了。不行!我得想辦法讓他把我帶走,於是我就開始唱歌:

"搬一塊太陽送給你怕你嫌燙,搬一塊月亮送給你怕你嫌涼,——"

唱到這兒,他走了進來,問我是什麼地方人,願不願意跟他走?他還告訴我,他很喜歡我唱歌,跟上他很合適。談了幾句他就用自行車帶上我走了,後來知道他叫胡波,家在河間市的一個村子,我的身價是3300元。

來到胡波家,他媽見面就說:"以後你就是我家人了,要是有什麼不安份想法,先死了心!"我一聽心都碎了,淚流滿面,苦苦哀求他們放過我,將來會報答他們的大恩大德。這時胡波說話了:"你不用哭,眼淚是你們女人最好的武器,我已經看得多了。早知你是這樣,我就不要你了,現在你生是我家人,死也是我家的鬼,你就認了吧!"當天晚上,我對胡波說,我已經被人販子強姦了,你這樣把我買下,不覺得臉上無光嗎?他一聽,氣得臉色鐵青,,,,,,可憐我剛離虎口又入狼窩,媽媽,你聽見我的呼喊了嗎?我好苦啊!什麼時候才是盡頭,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你呀?是我不聽親人的話,才落到今天的地步,我是自討苦吃,蒼天啊,你可憐可憐我吧!

以後許多天,我不吃不喝、不說不答,一心想著逃出去。他們全家像防小偷一樣看著我,大門上著鎖,連上廁所都派人盯著。這樣過了20多天,乘他媽上廁所的機會翻牆跳出院子。但老天不開眼,腳剛落地,就被他大哥看見,一把揪住我拖回家來,一邊罵一邊打。胡波回來也跟他們全家一起打,直到打昏過去,用水澆醒後把我關了起來。我站在窗前,夜是那樣深沉,顆顆繁星也是那般悽悽切切,這個時候有誰會在乎我的存在呢?以後,我又出逃過好幾次,每次都不成功,被抓回來就是一頓痛打,身上的傷就沒斷過。每當捱打的時候,我就想著騙我的那些人,暗下決心,有朝一日定把他們千刀萬剮!

記得有一次出逃是在中秋節的晚上,看到電視上唱"萬家團圓是我的心願"時,我再也忍不住了,心如刀絞,就象瘋了一般一頭向門外衝去。結果又捱了一頓打。打的時候,好多人在他家看熱鬧,村支書也在,但是全都無動於衷,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句話,反都幫著他們罵我。那時我的心徹底涼了,對誰都失去了信心,對什麼也不相信了,"天下烏鴉一般黑!"一切全得靠自己,仇恨的種子在我心中發芽、生根!

這以後,我冷靜下來,知道要想逃出去就必須先把胡家哄好,硬頂不行就來軟的。於是我向他們賠禮道歉,主動做飯,表示從今以後老老實實過日子,再也不跑了。他們以為我被打怕了,也就由我幹一些雜活,看得也不象以前那樣緊了。

1991年冬天的一個晚上,天下著大雪,我終於跑了出來,在大野地裡,我沒頭沒腦地跑著,分不清東南西北,臉被凍得麻木了,雙手雙腳失去了知覺。我跑呀跑呀,後來實在沒了力氣,來到一座橋上,就想幹脆一死了之。我心一橫就住橋下跳,沒想到衣服被橋欄掛住了,回念一想,也許是老天不讓我死,要死也不能死在異地他鄉!小時候我看到一隻小毛蟲死了,一隊隊的螞蟻會把它整個抬走,埋進土裡,可我死了誰會知道呢?父母能找到我嗎?我的魂能回到家鄉嗎?!

這樣一想,我堅強起來,一步一步地挪動著,終於走到一個村子。在村頭住的一個婦女正在洗衣服,我跑過去向她求救,她見我渾身發抖、可憐兮兮的樣子,急忙讓我進屋。不久,她丈夫回來了,我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他們連夜把我送到她孃家藏起來,後來我自己買了車票,回到了北京。

  我被騙賣的艱苦歲月、痛不欲生的艱難經歷終於結束了。

  回北京後,當晚在北京站候車室熬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去車站廣埸和勞務市埸尋找騙我的仇人。很巧,下午在地鐵門前碰上黑漢,我問他:"你還認識我嗎?!"他吃了一驚,很快就冷靜下來,說:"我知道你遲早會跑回來的,但你不敢告我們,我們這夥人可是什麼都幹得出來!你的身份證還在喬生手裡,我被抓了,你們全家也都完了!"我一聽,決定先把東西要回來,他說都在喬生手裡,讓我跟他回旅館去拿。我一想,這裡是北京,他們不敢把我怎麼樣,就跟他走了。到了劉家窯旅館,黑漢說喬生晚上回來,讓我等著。到了晚上,喬生還不回來,黑漢就說他肯定是下鄉了,反正你也沒地方可去,乾脆就在這裡住著等。一連住了好幾天,見了好幾個人販子,就是不見喬生的影子。這期間,我整個人都變麻木了,什麼也不想,也不去找工作,就一門心思等著喬生回來,他一天不回來,我就順其自然地等下去。

    住了幾天,黑漢的老婆鄔大華從廣州回來了,她一見我就很不高興,千方百計想攆我走。我也生氣地把黑漢他們乾的事講了,說不要欺人太甚,東西不還給我,我就不走!後來鄔大華讓我跟他們一起幹。我不同意,她就對我講了好多社會上的經驗和見識,從她的談話中,我瞭解到這是一個非常狠的女人。

一天,她讓我跟她一起去勞務市埸騙人,起初我不同意,但經不住他們一夥人勸,就去了。剛到勞務市埸,鄔大華就讓我去騙一個單身女孩,還教我如何如何。但那女孩看我一眼,理都不理我,這使鄔大華很失望。她讓我先回了旅館,不久她就帶回一個女孩子,這以後我在他們那兒就充當了一個"洗衣機"的角色。一天,鄔大華又騙回兩個女的,黑漢帶著去河北賣,但幾天後又帶了回來,原來這兩個女孩鬧死鬧活不同意,買主一來就大哭大叫,沒人敢買。黑漢怕把事情鬧大,讓鄔大華拿錢把兩個女孩打發走了。到了夜裡1點多鐘,警察包圍了旅館,把我們全都帶到了崇文門派出所,原來是那兩個女孩報了案。第二天,我們女的被放了出來,當時我身上還有20多元錢,買了一張站臺票,上了開往貴陽的火車。

回到家中,舅舅全家高興得問長問短,表姐還問我掙了多少錢,給她們帶了什麼禮物。我啞口無言,滿臉通紅,躺到床上後我傷心地大哭一埸,自己受了這麼多苦,能向誰傾吐呢?(直到現在,這段帶血的遭遇我從沒對任何人講過)。我常常獨自發呆,目光悽悽楚楚,舅舅他們看出了我的變化,為了讓我分心,給我聯繫了一些長毛兔來養。他說以後你就在家養兔,哪兒也不要去了。春節過後,我正兒八經養起兔子來,那些雪白的小兔活潑可愛,使我精神上好了許多。但傷心的事又發生了,由於不懂技術,小兔們開始一隻只死掉,打針吃藥都不管用,我看著它們,放聲大哭。


  1992年4月,兔子死光了,我在家中閒得難受,於是又一次去了北京。到北京的第二天就到一家餐廳當了服務員。沒事的時候就去勞務市埸玩。那裡聚集著五花八門的人,有地痞、小偷、詐騙的、人販子、賣淫的等等,儘管如此,還是吸引了大批打工仔打工妹。

這一天,我又來到那裡,一個男孩走來問我是不是找工作,因為有了上次的教訓,我沒有上他的當。但他緊纏著我不放,還去把他們老闆叫了來,那老闆走來,原來是以前在黑漢那兒見過面的劉華齋,他問了一些其他情況,然後就讓我去他們住的地方玩。猶豫了一下,我還是隨他們走了,他們住在西八間房,那裡聚集著好大一夥人,都在玩麻將。劉華齋告訴我,這些都是他的手下,一邊撿垃圾一邊幹拐騙。

我們一起在西八間房住了一段時間,到了6月份,一個叫劉林(團伙首犯,被判死刑)的來把我叫走,讓我們跟著他一起幹,還說我和周華配合起來,沒什麼可怕的,還教我如何去騙,騙回來又怎麼辦等等。就這樣,我就算正式成了他們當中的一員。

第二天,我和周華去了勞務市埸,周華向我暗示一個單身女孩,讓我上前答話。我的心一直跳個不停,走上前問那女孩:"唉,你是不是找活兒的?"她反問:"你是幹什麼的?"我說:"我替老闆找人搞服裝生意,你想不想去?"她還是對我半信半疑。周華見狀走過來,先是和那女孩打招呼,然後就認老鄉,用四川話交談,我也跟她一唱一合,終於把那女孩騙到了劉家窯。劉林很熱情地接待了她,第二天就把她帶著去了山西。他們一走,我就哭開了,長這麼大我還是第一次幹這種缺德的事,良心上非常不安。

周華走進來說:"你可真沒出息,剛騙了一個就哭,你就不想想你當初被騙的時候,誰可憐過你?!現在這個時候,誰都沒有良心!你哪來那麼多的感情?!"今天,當我落得這樣的下埸,想起那個女孩,好悔好悔,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跑出來,,,,,,4天后,劉林他們從山西回來,分給我200元錢,我拿著錢的手在發抖,心在流血,這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換來的呀!劉林說,你以後不準這樣,這樣對你沒好處!我看見他兇狠的目光,也就沒說什麼。以後的幾天裡,我們大吃大喝,花天酒地,就用這一個大活人的血肉四處瘋狂。

後來我又去騙過一個女孩賣到了山西。很長時間一直沒見到譙金高(李敏的同居男友),只好獨自一人回到北京。這時我身上已經沒有錢了想回家。沒想到在北京站碰上羅勇,以前我們見過面,但沒說過話。這次他送我回住處,還給我一些生活費。兩天後,劉華齋從四川回來,一見面就說:"告訴你個好消息,譙金高結婚了!"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說:"真是死心眼兒!譙金高一直在利用你,他根本就沒看上你!,,,,,,!"他的話一句句剌在我心上,譙金高這個沒良心的!為了你我什麼都可以不要,什麼都可以幹,而你卻這樣對我,,,,,,!這時,劉華齋想欺負我,我不從,他就打我,用酒瓶砸我的頭。正好羅勇來了,他上前一把奪過酒瓶,罵了劉華齋。劉華齋氣沖沖地走了,我越想越不是味兒,抓起一瓶白酒就喝了下去,直到爛醉如泥。

這時候,只有羅勇在身邊照顧我,勸導我,給我講笑話,帶我去看電影,直到我情緒好轉,他才放了心。後來我隨他去找他的朋友玩了一個星期,回來的路上,走到六里橋公共汽車站,正碰上李勇、劉華齋、劉林一夥,羅勇向他們借錢,李勇不借,說去做一筆生意不就有了?!

第二天,在地鐵口遇見周華,他讓我和羅勇把這兩個女孩送去山西賣掉。我們從豐臺上車,在山西寧武下車,再換汽車,晚上11點多才到了一個老頭家。一走進黑暗的土窯洞,炕上又髒又亂又臭,心裡很不是滋味兒,連晚飯也沒吃就迷迷糊糊睡了。醒來後發現他們已經賣了一個女孩,。第二天傍晚,住的地方來了好多人,一看情況不妙我們就跑走了。剛一出門,就看見村裡人拿著刀子、鐵棒、木棍追了上來。我嚇得哭了起來,羅勇拖著我往前跑,跑到一個山洞藏起來,大概兩個多鐘頭。後來回到北京,羅勇給了我600元錢,並說他要去學理髮。

一個星期後在勞務市埸,我突然被一個男的抓住,口口聲聲讓我交出他表妹。我大吃一驚,因為並不認識他,後來才知道,被我們賣到山西的女孩裡有一個是他表妹。他把我送到建國門派出所,後來又被送到昌平收容所關了一段時間。出來後,回到三元橋和南湖渠的住處,見到了李勇、劉林等。李勇看我穿得單薄,這讓我再幹一次,掙了錢買衣服。這次出去騙回一個四川人、一個河南人。當晚,我就帶上女孩們出發了,到了山西靜樂,先賣掉了河南人,四川人知道受騙了就哭著向我求情,我心一軟說:"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把你賣掉的。"第二天,任進義他們喝了好多酒,醉得不省人事,拿獵槍頂著我的胸口。我大聲說:"你有種就開槍吧!"然後就讓那女孩子快跑。任進義氣急敗壞地端著獵槍追了出去,我一把抱住他的腿,在地上拖著。任進義一看追不上那女孩,回身把我捆了起來。天黑後,一個小男孩給我鬆開繩子,跑到山上,天下起了大雨,我躲進一個山洞。半夜出了洞,在山上漫無目的地走著,腳下一滑,我從山坡上滾了下去,所幸沒有受傷,就這樣一步步來到一家窯洞前,我從窗臺上偷了一雙鞋,鞋太小,只好把前面撕開穿上,這時腳已經流了好多血。走到忻州,我用身上僅有的5元錢買了雙鞋,混車回到北京。

這次經歷了許多磨難,我連驚帶嚇病倒了,錢卻一分沒掙到。後來在北京還放過兩個女孩,劉華齋打了我一頓,羅勇也說以後再不要這樣幹了,劉華齋會打死我的。我說,不要可憐我,他打我我也認,我的個性就是決不向任何人低頭。

  這時羅勇已經學理髮出師了,我和他商量著開個髮廊,於是就上街找門面。那天天很冷,正碰上跟河南幫打群架,羅勇被打傷了。對方把幾個弟兄抓去,還讓交一萬塊錢贖人。當時劉華齋就逼著大家湊錢,湊不齊他就讓我和羅勇再去騙人,還威脅我要把羅勇交出去換人。那時我和羅勇已經好了,畢竟他是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幫助我,我也愛他。於是我們就去了勞務市埸,中午吃飯時,有三個女孩子一看就是南方人,羅勇看準機會將她們騙了,帶回住處。晚上吃飯時女孩喝了好多酒,我就乘沒人時說:"你們這個樣子,老闆肯定不會要的,還是回去吧!"其中一個站起身說:"回去就回去,有什麼了不起的。"說完就走了,另有一個女孩生我的氣,以為我在吃她的醋,其實是為她們好。

  這以後,我和羅勇又相繼騙過幾個,有的拿到了錢,有的被二道販子"黑"了、或者被同夥吞了。這期間我們的人有的被抓了,有的被抓了又放。轉眼到了1993年底,我已經懷上羅勇的孩子,他給了我200元錢,送我上了火車,我又一次回到了自己的家鄉。

1994年4月,我再次回到北京,在車站留言牌上留了個條子,通知羅勇來找我。第三天,李代明來了,告訴我羅勇在山西靜樂被抓,我一聽就急了,挺著大肚子又沒有錢,這可怎麼辦?!李代明出主意:你去騙幾個人賣了,咱們一起去看羅勇。還說靜樂那邊他很熟,可以找人說情。(李代明,團伙主犯,曾將自己的親妹妹賣到山西,還拉自己的親弟弟入夥,兄弟倆同時被判死刑)。

為了攢錢看羅勇,我又從勞務市場騙回三個女孩,連夜去了山西。火車上有個雲南人說來找女兒,他女兒被騙6年剛有音訊。聽了這話,那三個女孩開始警惕。到靜樂後,一個女孩報了案。不久,警察追來,我的肚子開始隱隱作痛,跑不多遠就藏進草叢,一個放羊的發現了我,叫來警察。

沒想到生孩子這麼難、這麼疼,但一想到快作母親了,還是很幸福。凌晨2點多疼得受不了了,汗水和淚水流遍全身,打溼了衣服。身邊一個親人也沒有,手腳無助,假如在父母身邊,或者有羅勇,也許會好一點。

後悔啊!是我自己種下的苦果,從今以後再也不能幹一丁點兒傷天害理的事了!此時的我真象翻飛的雪花,那麼無力、絕望,連喊都不敢喊,盼著能開來一輛列車,我往鐵道上一撲,一了百了,,,,,,我疼得快昏過去了,但還是給自己打氣:要挺住,不然孩子會有危險。一直掙扎到4點多,孩子終於生下來了,抱起來一看,是個男孩。

前後和李敏接觸大約十個小時,現在還能回想起她倔強的神情。

在被拐賣的途中,她從少女變為婦人;在被追捕的途中,她又從一個女孩兒變成母親。這樣滲透著鮮血的經歷,卻是在她的平靜襯托下徐徐展開,讓身為同性的我數次中斷、不忍卒聽。

只有講到自己親手接生的孩子時,她流淚了,“自白書”中的這一段文字也被淚水打溼,有些難以辨認——

但是孩子一點哭聲也沒有,我急忙貼近他的耳朵,沒有呼吸,難道……我不敢相信,不!不可能!這不是真的!兒子,我的兒子!你怎麼不哭呀,你哭呀!我好希望馬上聽到哭聲……可是等啊,等啊,我用自己的衣服把他包好,抱在懷裡,呆呆地等了好久,還是沒有動靜。我哭得死去活來,全身上下都是血和汗,卻毫無感覺……眼看天要亮了,我戀戀不捨地把兒子包好,用樹枝挖了個坑,將他埋好,再用草蓋上,轉身離去——

孩子是無辜的,是我的罪孽,卻要讓他去承擔,,,,,,如果能讓他活下來,我自己再死幾次也心甘情願,,,,,,好悔呀!"

然而,我犯下的罪不能抹去。1995年3月1日,銅仁市的警察把我從家中帶走,這次離家是我最後一次,也是我的最後結局,,,,,,

最後,我願天下所有的婦女一生平安,永遠幸福。希望你們千萬提防陌生人,不要輕信。我雖然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但在高牆之內還渴望有機會,做點對社會有益的事情。後悔已經來不及了,我現在唯一祈求的是,你們不要像我一樣迷失方向,看準腳下的路,走向光明。

由央視《等著我》想到的:一個女死刑犯的自白書

編後:我想說的是,這個李敏固然可恨,也理所應當被槍斃,這叫咎由自取。但冷靜下來分析一下,也有值得同情的一面,她既是害人者,同時也是受害者。之所以有今天這個結果,主要是沒文化,素質低,法律意識淡薄,再加上狹隘的心理,自己受到傷害,又產生了報復社會的心理,最後成為罪大惡極的人,這真是人間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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