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法到底有沒有價值觀？如今看來，算法不僅是有價值觀的，而且選擇何種價值觀，正在關乎中國互聯網公司的生死存亡。
文 | 周天
滴滴油膩了。
近期發生了一起眾所周知的惡性事件，一位空姐搭乘順風車遇害，嫌疑人是司機。更多信息顯示，空姐上車後遇害前，司機就有語言騷擾行為。
我原本傾向於持“工具中性”論來看待互聯網，聽到一些個案，我都會認為，平臺無罪，殺人的是司機。
我甚至還心想，滴滴這次不光無罪，也許還有功，畢竟相對於無痕的黑車，滴滴能幫警方迅速鎖定犯罪嫌疑人，也讓犯罪嫌疑人忌憚來自於平臺的監督，安全性比黑車不知道高了多少個量級。
但接下來，滴滴的反應有點讓人大跌眼鏡。警方還在偵察，滴滴就著急出來懸賞通緝，並公佈了嫌疑人的個人信息，比如頭像、身份證號、手機號碼，於是就有人按圖索驥，找到了此人的支付寶賬號，通過轉賬形式辱罵嫌疑司機。有人調侃，這個司機一夜之間，收到的轉賬可能比很多人的月薪還多。
民意激憤，這樣一通發洩，真是大快人心。可是，冷靜下來想想，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林默老師後來寫了一篇文章，核心觀點是，這位司機還只是嫌疑人，還沒經過審判定罪；其次，即便是定罪後的犯人，也有基本的權利要保障。並且，警方還在辦案，滴滴就急於替警方懸賞通緝犯，擾亂辦案不說，多少有點越俎代庖。
林默說，國民級的責任，是在篩選時國民級的審慎，是在面對隱私數據時國民級的剋制，而不是在自己輿論壓力爆棚時，上演國民級的公關。
公關不是不可以轉移視線，但這樣把洶湧的民意引向嫌疑人，鼓勵大家去人肉司機，並非負責任的做法。
於是，這樣的置之不理，換來的是從語言騷擾到行為侵犯的升級。
此次事件中，司機當然是罪魁禍首，但在一連串事件中，滴滴的順風車產品，也表現出來了一個巨大的產品隱患。
順風車是一款便利大家出行的工具，安全性和便捷性應當是首要宗旨，然而，滴滴為了促進產品活躍度，添加了過多的社交元素，反而助長了司機的一些不良傾向。
從我個人使用體驗來說，順風車普遍存在“顏值挑選”問題。我之前用本人頭像打順風車，幾乎沒人來接（好吧，是我顏值不夠），後來一位朋友用親身經歷舉例，建議我把頭像換成美女的照片，就會有人接單…我照做，果然效果大不同。
這樣的產品價值觀是如何形成的呢？我來嘗試分析一下根源。
一將功成萬骨枯，滴滴踩在無數失敗者的身上，才用大量的補貼和相對更強的產品能力，建立起今天如此高聳的壁壘，如今市場格局已定，滴滴開始面臨著巨大的盈利和上市壓力，在大企業的科層制度和KPI制度下，員工為了追逐GMV和活躍度，產品導向很容易出現偏差。
過度追逐GMV，還體現在派單體系把司機變成了一臺接單機器，超過多少單量會有一定補貼，是滴滴很長一段時間內的通行做法，但隱患是極易造成司機疲勞駕駛，我經歷過不止一次司機行駛在筆直平坦的道路上打瞌睡的情況，透過後視鏡看到一雙半睡半醒的眼睛，我心裡的恐懼在生長，只能跟司機尬聊，幫助他提神。
運力不足，需求旺盛，供不應求，也讓平臺不得不對司機儘可能容忍————即便被人投訴有騷擾行為，即便車況不佳，即便司機會打瞌睡。
今天聊起滴滴，並非要對這個平臺喊打喊殺。發生瞭如此惡性的事件，是不是取締滴滴，回到黑車時代才會更安全呢？真相也許跟大家的認知恰恰相反，我仍然認為打車行業的線上化、信息化，只會增加安全性，而不是減少。離線的黑車，發生惡性事件只會更多，因為無從追蹤其信息和軌跡。
信息化應當得到鼓勵，但平臺方也需要負起責任，在此個案中，順風車的社交產品導向顯然是有隱患的，縱容一些司機養成了挑選美女乘客的習慣，其次，滴滴面對一個明顯有前科的司機，卻無所作為，沒有盡到義務。
而共享經濟的片面性也終於暴露了出來————通過把成本大幅丟給社會，換來了馬太效應強、GMV巨大無比的輕模式。然而，服務質量卻變得良莠不齊。
互聯網平臺要想盈利，PE值要想高，就只能選擇繼續“輕”下去，而要想減少司乘矛盾，做到一有投訴就迅速介入，避免惡化，純靠互聯網和人工智能可能還不夠。而自營的重模式，更加會降低PE值，抬高成本，增加管理難度。或許，在打車這個雙邊市場，平臺盈利和服務質量，天生就是一對矛盾體。
一個急於盈利的滴滴，必然會成為一個油膩的滴滴。不從價值觀和機制上進行根本性地調整，類似惡性事件並不會減少。
作惡的何止一個滴滴，搭售和默認勾選的攜程、魏則西事件、圈子事件，這些優秀的互聯網公司大多都有陷入輿論漩渦的一面。
過去，很多人問，算法到底有沒有價值觀？如今看來，算法不僅是有價值觀的，而且選擇何種價值觀，正在關乎中國互聯網公司的生死存亡。
互聯網巨頭們，急需一次觸及靈魂的價值觀重塑運動。
－ END －
閱讀更多 TechFinsight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