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省军区通信站记忆---发信台的故事

福建省军区通信站记忆---发信台的故事

发信台是干嘛的?你还别说,隔行如隔山,外行人还真不知道发信台是什么东西,做什么用的。很多人可能以为发信台是收发信件的,那就错了,那是传达室收发室干的活。

自从18世纪40年代人类发明了无线电通讯后,收发报机就成了无线电通讯的两大要件。收报的机器接收信号,发报的机器发出号,多部电台在一起收发报,相互之间肯定会干扰。为了消除这种相互之间的干扰,就要把电台的收发报系统分开来,收报的机器在一个地方,发报的机器在一个地方。而且最好把发报的机器放在距离收报的机器远一点的地方。这个专门搁置发报机器的地方我们就叫它“发信台”。

当年我在通信站无线电连时,曾在发信台工作过一段时间,留下一些工作之余的故事,很有意思。

一,“第二干休所”

发信台是省军区通信站电报站下属的一个分队,建在一座山坡上,位于汽车连和通信站架设队之间,原址是一个仓库,距离电报站大概有20多分钟的路程。当年这里地处偏僻,人烟稀少,周围基本没有什么建筑,只有十几个天线杆零零落落地遍布在山坡上。发信台始建于60年代,建立之初,就是一座小房子,电台机房和宿舍都在一起,显得很局促。1976年在原有的基础上,建了一座电台机房和发电机房,发信台的条件一下子好了。1980年,省军区通讯修理厂成立,在发信台周边建了很多楼房,就把发信台的宿舍迁至电台机房旁边。发信台的院落一下子小了不少。好在发信台本身人员也不多,一栋平房够使了。1985年,福州军区撤销,军区所属通信站也随之撤销。省军区通信站进驻,我们的发信台搬至大区原通信站发信台,顿时鸟枪换大炮。可惜我当时已经调离。2012年,在我离开发信台28年后又一次回到发信台原址,发现这里已经不是部队了,是一个老百姓的居民区。发信台的电台机房成了仓库,我们的宿舍成了一个卖茶叶小老板的经营场所。真是沧海桑田啊!

言归正传吧。我是1981年来的发信台担任分队长的,台里前前后后有过梁春、新科、福军、小徐、世强、小牟、亨利、小七子等等众多人马,很热闹。我的前任是陈解放。在此之前,我曾经两次到发信站工作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发信台自己一个大院,院里种满了高大的龙眼树,曲径通幽,绿树成荫,一幢小平房,如同小别墅,非常空旷清静。等到我接手发信台时,发信台的院落已经小的不能再小了,五十平多方米的小院落,两栋平房,机房、发电机房和宿舍全挤在一起,很逼仄呀!我就问陈解放同志,怎么搞的,发信台变的这么小?他说,原来的地方被通讯修理厂霸占了!

发信台远离连队,鞭长莫及,自成一体。平时除了值班和到连里参加活动外,其余时间基本都由自己支配。早上不用早起出操,上午不用军事训练,下午不用搞生产,星期日晚上不用开队务会,部队紧张严格的秩序和作风,在这里几乎不见影踪。因此被隔壁通讯修理厂的说我们是省军区“第二干休所”(第一干休所是真正意义上的离退休老干部住的),顾名思义,就是在这里工作非常的舒服。

发信台值班是单人制,一个人值机一天,24小时,从早8点到第二天早8点。不许远离机房,随时接电话调整电台,零点后可以睡觉,但有任务必须马上起来开机。除了值班那一天比较辛苦,平时非常放松。大家平时各干各的活,各做各的事儿。技师吗,学习业务,捣鼓机器;电工吗,擦拭调整柴油发电机;我呢,看书练字做文章;梁春呢,最爱睡觉,只要不值班,上午10点前基本和床板挨着。

怎么样?是不是很像那些离退休干部的生活节奏,难怪会被人戏谑为“第二干休所”。

2,挑饭

发信台人不多,如果自己开伙的话,需要一个炊事员。一个炊事员做饭供7、8个人吃,显得太奢侈;如果自己做,柴米油盐酱醋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非常麻烦,而且大家轮播做,不会做饭的人,做出的饭一定相当难吃。所以呀,发信台从一开始,仍然在连队吃饭,只不过不是我们人过去吃饭,而是派人把饭从连队食堂挑过来。这就是发信台特有的一出---“挑饭”。

挑饭的家什非常简单:两个马口铁铁桶和一副扁担,每个铁桶上放上一两个脸盆。就这样,一年365天,每天3餐饭,一根扁担两个桶,一个铁桶装米饭,一个铁桶装粥或者菜汤,脸盆装菜,风雨无阻地来回在电报站和发信台之间,以至于成为那条路上的一道风景线。

想当年,我们军人的伙食二类灶是每天4角6分钱,一斤半大米差不多2角钱,然后是油盐酱醋和燃料6分钱,剩下的2角钱是菜金。2角钱吃菜显然是不够的,即使在那个物价非常便宜的日子里,也是捉襟见肘的。好在连队都有搞生产和养猪的传统,通过自己动手来解决菜金不足的问题。

发信台的挑饭是大家互相轮流,除了分队长以外,每人都得去,一人一天,跑三次。刚才说了,从发信台到连队伙房有20分钟的路程,为了抢时间,挑饭的人每天要比连队开饭时间提前一个小时出发。到了伙房,饭菜基本是刚刚出锅,带着热气,马上装入铁桶中;饭菜装好后,要马不停蹄、大步流星地往回赶。你想啊,夏天还好说,冬天铁皮桶又不保温,时间长了,岂不天天吃冷饭。那个年代部队真的很穷没钱,放在今天,买两个保温桶又需要花多少钱呢?

挑饭就怕下雨,南方又偏偏多雨,挑饭遇到下雨,最搓火。道路肯定泥泞不堪,一步一滑,打个趔趄家常便饭,只要不摔到就行,最麻烦的是雨水灌进铁桶里。大家都穿着雨衣,铁通在雨中干淋着,时间长了肯定进水呀。好在大伙儿都没有怨言,习惯就好了。每天,挑饭的回来了,大吼一声:吃饭啦!所有人从各自的房间中鱼贯而出,集中到大房间,开始吃饭。一般连队中餐和晚餐都是两个菜,很有规律:春天是包菜、花菜、天津白菜;夏天是四季豆、豇豆、空心菜和辣椒;秋天是丝瓜、菠菜、南瓜和辣椒;冬天是包菜、花菜和大白菜。一个星期吃一次豆腐,一般用海带煮,一个月吃几次带鱼和肉,一年杀几次猪,过年过节打牙祭。

后来,省军区通讯修理厂来了,他们那里有一个食堂,食堂管理员是我们73年福清兵陈秋泉,我们就开始在修理厂搭伙吃饭,从此发信台结束了十余年的挑饭生涯。

3,一群狗

发信台身处荒郊野外,自己独门独户,不知从什么时候,养起了一大群狗,鼎盛时期有4、5只。最初的时候只有一只,是一只黑色的柴狗,特通人性。实际上这一只还是电报站炊事班养的,由于它特别喜欢跟着我们挑饭的来回跑,久而久之,也成了我们发信台的一员。每天早上,我们挑饭的天蒙蒙亮就出发,这只黑狗就随着挑饭的欢快地跑上带着露珠的田间小道,一路到连队炊事班打完早饭又随着挑担人回到发信台。一日三餐,风雨无阻,非常忠实。

后来不知怎的,狗越来越多,有周围的农民家抱过来的,有施工的工人给的,还有流浪狗自发加入发信台我们这个温暖大家庭的,因为这里有饭吃,饿不着。我们来者不拒,越多越热闹。我们每次去挑饭,都会多打一些米饭,狗狗们越多,我们打的越多。每当我们开饭时,狗狗们都会在我们的脚下穿来穿去,等着捡“洋落”。等我们饭后,就把剩下的米饭和菜汤拌在一起,倒在狗盆里。顿时,大狗小狗一拥而上,狼吞虎咽,基本都能吃个精光。

有一天,一只小灰狗出去玩耍,不小心掉到农民伯伯菜地的粪坑里。福州的粪坑上大下小,再加上茅草丛生,别说狗了,人一不留神也可能掉下去。结果小灰狗玩的兴起,一脚踏空,不幸落入粪坑,顿时狂吠。等我们过去把它拉出粪坑,狗狗已经浑身湿透,冻得发抖,臭气熏天。我们赶忙用自来水管把灰狗冲洗了一下,它自己跑开了。结果我们吃晚饭的时候,它和其它的狗狗们如期而至了。浑身带着大粪渣子的狗就在我们吃饭的桌子底下跑来跑去,一阵阵大粪臭味直窜我们鼻腔,心里一阵阵犯恶心。赶又赶不走,抓又没法抓。气得梁春大叫:“恶臭!恶臭!”从此,这只可怜的小灰狗的名字就成了“恶臭”,人见人烦。小灰狗却不以为然,仍然房前屋后的到处乱窜,把大粪味儿洒满整个发信台。

我们发信台的院子里长满了龙眼树,满地都是枯枝落叶,经常有周边村里的孩子来院子里捡树枝落叶回家烧火。一天,院子里来了两个小女孩,大的10岁左右的,小的5、6岁,穿的破破烂烂 。我们的狗狗一般见外人进院都不叫,谁知那天大黑狗发神经,跟着挑饭的回来后,发现有外人,二话不说,冲过去对着大女孩就是一口。等到我们发现了,小女孩已经嚎啕大哭了。我和梁春赶快跑过去,只见小女孩后背被黑狗咬了一下,好在冬天衣服穿得多,没有流血。掀开后背衣服一看,有一排狗牙红印。我们一边安慰小女孩,一边商量对策。还是小徐有办法,马上从饭堂拿来两个刚刚挑回的热馒头,姐妹俩一人一个。顿时,小女孩不哭了,欢欢喜喜地拿上馒头。我们赶忙帮助姐俩把院子里的枯枝捆成两捆,背在她们背上,送出发信台大院。狗狗闯了祸,早就不知去向。还好我们机动灵活,遇事不慌,终化险为夷。

4,夜餐

凡值夜班的单位部门,晚上基本都有夜餐,而且不算在伙食费里。电报站属于每天24小时都要值班的,不例外的也有夜餐。夜餐费每人每次1角5分钱,有人说,这么少!跟你说,那个年代,不少了,相当于我们一天伙食费的三分之一。在连队值夜班,每天晚上,连同上半夜与下半夜值班的加起来,怎么也有十几个人。炊事班每天晚上都有一个人专门负责给值夜班的同志们做夜餐。夜餐一般都是面条,放点肉丝和葱花,非常香。平日里总是吃大米饭,很少吃面条,值夜班时,可以吃上挂面,真不错。有时候,值班的人胃口小,煮的面条吃不完,就盛在碗里,端到宿舍,把那些喜欢吃面条的人从睡梦中叫醒,起来吃面。

到了发信台,没有了炊事员,夜餐肯定是没人做了,只有买。买夜餐大有学问,别看区区1角5分钱,用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夜餐一定是买现成的糕点,而且每次必须是恰如其分地按照夜餐费的标准去买,多了少了都不行。买少了值班的不干,买多了超支没地方补偿。很伤脑筋,你想啊,哪有这么巧的刚刚好1角5分钱的糕点呢?

那个年代,不但物价便宜,而且物质奇缺,市面上有什么糕点,什么价钱,我们基本都能明晰,因为就那么几种。经过大家开诸葛亮会议,博采众长,集思广益,形成买夜餐“三原则”:一是必须买糕点,二是价钱在标准上下可以浮动,三是每人总体不能超支。

我们主要选择了三样糕点,各具特色。一是方形蛋糕,二是火把(麻花),三是夹心面包。蛋糕每个1角4分,一次买一个;火把每个6分,一次买3个,1角8分;夹心面包一个8分,一次买两个,1角6分。每次轮着买,尽量不要重复,换着口味吃,别腻着了。意见一致后,就这么操作了。每天下午,挑饭的人到上渡食品店购买。

大家一定要问,为什么单选这三样呢。其实很简单,一来当年市面上糕点品种本来就少,不像现在百花争艳琳琅满目。那会儿能说出来数的清的糕点就那些个,贵的又买不起,我们挑选的绝对是既经济实惠、又香甜可口。蛋糕虽少,香甜可口;火把虽粗糙些,但架不住一次可以买三个,夜餐吃不完,平时还能拿来解解馋。

有人说了,你们买三个麻花,超支了3分钱怎么办?没关系,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超支的3分钱,就从买蛋糕节余的1分钱中攒出来,买三次蛋糕就能持平。也就是,吃一次火把,必须吃三次蛋糕,这就是“每人总体不能超支”的原则。

5,打牌

那个年代在部队,娱乐活动少之又少,除了打篮球打乒乓球就是打牌了。打牌也不是随随便便哪天都能打的,不是周末是绝对不允许打牌的。连队规定,从周六晚上吃完晚饭到周日下午吃晚饭前可以打牌。所以呀,一到这时候,每个房间几乎都有一个牌局,有四人一圈的“四十分”,有6人一圈的“五十K”。还有就是旁边一大群围观和支招的人,叽叽喳喳,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很是热闹。

发信台,因为山高皇帝远,连里面管不到,队里面又不管,所以呀,牌局可以天天支,只要你有时间。发信台就是时间多,所以我们经常打牌,有时还有外部的熟人和老乡来找,修理厂的、架设队的、汽车连的都来。人一多了,就热闹,经常围成一圈打扑克。要么怎么称发信台是干休所。

如今人们喜欢打麻将,麻将比扑克牌有意思。其实,有意思是因为有彩头,能赢钱。如果打了一天麻将,累的腰酸背痛,没有“见响”的,估计打的人也不会太多,太上瘾。我们当年在发信台打牌,打着打着,就觉得干打不过瘾,输赢都一样,不刺激,提不起精神来,必须要加一点东西刺激一下。当年我们可不敢赌钱,一是囊中羞涩没有钱拿来赌;二是部队决不允许赌博,一旦发现有人胆敢赌博,你的灭顶之灾就到了。

我们所谓的刺激是惩罚,谁输了就惩罚谁。就像《致青春》里大学生打牌输了往脸上贴条子一样,我们是挂酒瓶。拿一根细细的电线两头各栓一个空酒瓶,输了就把酒瓶挂在脖子上。别看是空酒瓶,也有一定的分量。俗话说,远道无轻担,空酒瓶挂久了挂多了,也是相当难受的。小牟是75年兵,打牌技术欠佳,老被挂瓶子,夏天我们都穿着背心,光着脖子,时间一长,脖子上就出现了一道道勒痕。一局一挂,输的越多,挂的越多;赢了就可以从脖子上拿下来挂在对方脖子上。如此一来,打牌时间长了,4个人或6个人的脖子上都挂满了酒瓶子。如果此时有人进来,定会捧腹大笑。

文:潘 一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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