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高頻交易員的海拘三日遊

一個高頻交易員的海拘三日遊

文 | 龍哥 晚上9點多,我開始感覺到自己把這事兒想簡單了。

我已經在派出所待了3個多小時。旭東和他的愛人過來看我,跟派出所的工作人員理論了半天,還是沒法讓我出去。

大概晚上11:30,我進了三室(信息採集室,詢問室,訊問室)。三室和之前的調解室最大的區別是:調解室手機隨便用,三室不能用手機。

信息採集室採集所有手指指紋,採集鞋印,採集指血。身上所有的東西都要收走,手機、錢包、眼鏡。

採集完信息,我在裡面乾坐了兩個小時。不過我也沒閒著,腦子裡想著怎麼改進策略,怎麼降低系統延遲之類。

很難有這樣一個時間,能讓人靜下來想東西。

越想肚子越餓,離上次進食已經快12個小時了。公安說,只有涼饅頭和水,還沒有杯子。

F**k!我只好乾噎了一個饅頭。

“有接觸就叫打”

大概凌晨1點多,距離我進派出所近7個小時的時候。警察開始給我做筆錄。

我不知道為什麼這麼久才做筆錄,是不是讓人晾一晾,冷靜一下?大部分人本來進派出所心情就不好,感覺丟人,晾你6個小時,小事兒的話,基本也就私了了。他們也省事兒了。

沒想到進了三室,我他媽還在那琢磨事兒,一點兒也不急躁。

我把糾紛過程複述一遍。警察問:“有沒有身體接觸?”

來派出所之前我給律師朋友打過電話,他叮囑我,如果沒有攝像頭,一定不要承認有身體接觸。但我想,君子坦蕩蕩,破碰瓷兒的,我他媽怕什麼。

“有!”非常乾脆。

警察懵了一秒鐘,大概心裡正想:“這SB,你玩完了。”

“我沒用多大勁兒,就輕輕一拉。”我說。

“監控錄像我們已經拿到了,你還想用多大勁兒啊?還想把樓推倒了啊!你這塊頭,用兩個手指頭,老頭就受不了。”

“好吧。”我說,“但是我沒有打他。”

“什麼叫打啊?有接觸就叫打!”警察語氣挺狠,聲音挺大,估計想有點氣勢。倆警察一個巨肥,體脂估計得50%,喘氣兒都費勁;一個巨瘦,長得像歌手張傑,挺帥,小白臉兒。

我心想,倆SB,這B樣兒還想有氣勢,你倆一起上也打不過我啊。所以心態上,我一如既往的“平和喜悅”。

一分鐘的沉寂。

警察在打字,太他媽不熟練了。胳膊各種移動,估計一指禪(一根手指按鍵)。

“那你們說,這事兒咋辦吧?”我打破了僵局。

“咋辦? 要不就調解,要不就走法律程序。你選吧。”

“走法律程序是什麼意思?”

“最輕的就是批評教育,然後是罰點款兒,最重的是拘留。”

我心想,反正監控錄像警察已經看了,知道是啥情況,一個破碰瓷兒的,我跟他調解什麼啊。調解,我賠他1000,走法律程序,罰款2000,我都選罰款。不能便宜了碰瓷兒的。

“走法律程序!”我說。

“你這種,我們建議你還是私了,沒多大點兒事兒賭什麼氣啊。”

“不是,我一點兒都不氣,關鍵是不能慣他,誓與這種無恥的碰瓷兒行為鬥爭到底。”

“你想調解就調解啊?”

做完筆錄出來,躺的地方被四個蒙古大漢睡了,都是硬板。我只好“靜坐”,期間跟旁邊的老警察扯淡。我扯人工智能,他扯各種案件。

老警察畢竟老了,一會兒睡著了,我也坐著睡了一會兒。

等我被一陣嚎叫聲吵醒,已經第二天早晨7點多了。嚎叫的是個吸毒的,還打警察。我心想這哥們兒慘了,估計要關兩年了。

平常都是在電視裡看到吸毒的,這次親耳所聞,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種,一會兒大叫一會兒哀求。人混到這個份兒上,真的挺慘的。

無所事事的等待中,我跟負責看守我的老保安聊起來。老保安東北人,臨時工。這份工作工資太低,還“撇家舍業”的,他正打算這個月辭職。

“你這種案件我見得多了,年底了,很有可能拘留的。你跟他賭什麼氣啊!年輕人時間寶貴,不要在這浪費時間。”

“大爺,我真不是賭氣,我不只是為了我自己,感覺自己還應該有點兒社會責任感。如果讓他得逞了,下次不還得繼續碰瓷兒麼。我不想縱容這種無恥行為。”

“關鍵你治得了嗎?他在你這騙不到,還可以繼續在別人那騙。”

“我這種一般拘留幾天?”

“3到5天吧,最主要你檔案上有記錄了,以後很多事兒都影響。”

說到這,我有點害怕了。如果影響後面的事兒,就不值得了。

這時警察過來和我說,老頭的檢查結果出來了,腰部軟組織損傷。

“我現在打算走調節。”我跟警察說。

“你以為你想調解就調解啊?”

“那怎麼辦?”

“調解是兩個人的事兒,也要對方同意。”

警察去聯繫老頭,一個小時後告訴我,老頭電話沒人接,另一個號碼關機。

我心想,不對勁兒啊,不是碰瓷兒的麼?

他媽的這碰瓷兒也太不職業了,快遞送不好,碰瓷兒也是新手啊。要我是碰瓷兒的,絕對24小時開機,最大鈴聲啊!

32刀哥,板磚兒哥

下午兩點,警察拉著我去法制辦。調解不成,只好等判決。

在派出所的三餐,我幹噎了三個饅頭。

我被關進法制辦的一個籠子。挺大的鐵柵欄,大概能關25個我,挺寬敞,坐的地方是軟的,還有躺的地方,比三室舒服。

送我來的是個小保安,18歲,臨時工。小保安老家河北,家裡是做廣告牌子的。

“你們到底有沒有看到我那個監控錄像啊?”我問小保安。

“有啊,我都看了好幾遍呢。”

“啥感覺啊?”

“就感覺挺搞笑的。”

“怎麼個搞笑法?”

“身體轉了個很大的角度,然後慢慢地看著你倒下的。他的筆錄也很有意思,說怕腦袋磕地上,倒下的過程中還把帽子戴上了。”

“暈,我都沒注意這個細節。那你看,我這個能怎麼判呢?”

小保安詭秘一笑:“不好說,拘留不拘留,一半一半吧。”

一會兒籠子裡又進來幾個“嫌疑犯”,一個捅了別人32刀的,兩個板磚拍人的,三個吸毒的。

保安在外面,我們幾個“嫌疑犯”在籠子裡。

32刀哥是93年的,東北人。板磚兒哥也是東北人。

我想起羅永浩曾經自嘲:“作為誠實的東北人必須承認,我們國家長江以北的幾乎所有的大案要案,惡性殺人、越貨、放火,都是我們東北人乾的事情。”

下午6點多,警察叔叔笑眯眯地過來跟我說:“下來了,行政拘留3天,很快就出來了。”

“拘留會進檔案嗎?”結果不出所料,但我還是有些擔心。

“不會,行政拘留不會,刑事拘留麻煩就大了。你這個沒事兒。”

“好好,可我這明顯碰瓷兒啊,你們不都看監控了嗎?”

“大哥,知足吧。老頭今年59歲零7個月,要是到了60週歲,你這打底兒14天,管你打沒打呢,只要有身體接觸,你就是打人。”警察說,“行,走吧,去拘留所。”

“不在這啊?這還挺舒服的。”

警察斜了我一眼,這是看守所,專門關刑事拘留的。

“碩士怎麼也進來了?”

轉眼間到了海拘。

我走過一條長長的地下通道,像古老的地鐵一號線地下通道,兩層鐵柵欄,感覺像進了鬼門關。

進去先做一些常規體檢,身上的東西全沒收,包括錢、眼鏡(我的在派出所就已經被收走了),衣服上帶金屬的、硬塑的都不行。我比較SB,穿的衣服都有金屬,除了內褲。

所以如果你感覺要進號裡了,一定要換不帶金屬、硬塑等的衣物。

我和一個乾巴老頭一起進來的,老頭估計60多歲,長得很像霍比特人。我倆分別寫好個人信息,去找管教分拘室。

管教先看了看老頭:“這麼大歲數,還偷什麼自行車啊?你去204吧。”

轉過頭來看看我:“碩士啊?碩士怎麼也進來了?你去205吧。”

205的牆上掛著“文明拘室”的小錦旗,就像以前學校宿舍的“優秀寢室”。原來學歷在這地方也有點兒用處。

拘室超級大,感覺有60-70平米,房頂高5米以上。拘室最裡面是廁所和洗漱的地方。牆體最上面的窗一直半開著,可能是有廁所的原因。

兩張超級大通鋪橫臥在兩側,都是硬板兒,就像東北的炕一樣,不過矮了很多。

“板兒”的概念很重要。吃飯叫“飯板兒”;大家盤腿靜坐,叫“坐板兒”;打掃衛生叫“擦板兒”。

我進去的時候大家都在“坐板兒”。管教今天心情好,給大家開了電視,北京衛視,正播《生逢燦爛的日子》。

看完電視是自由活動時間,大家一起閒聊。我旁邊的大爺主動上來問我:“啥事兒啊?”

啥事兒?我他媽也不知道我這叫啥事兒。

2017年11月中旬,我給愛人辦了張廣發銀行信用卡。11月27日接到快遞電話時,我剛好不在公司,信用卡又不能代收,要出示身份證,只好請快遞員第二天再送。

“要不我先幫你簽收了吧。”快遞師傅說。我想可能快遞師傅有任務,那就先簽收吧。

第二天,師傅全天沒有聯繫我。我正好比較忙,也沒在意。

第三天,我連續給快遞師傅打了十幾個電話,要麼通話中,要麼無人接聽。

大概晚上9點多,對方直接關機了。我當時有些生氣,我覺得至少應該給我回話,告訴我是什麼原因沒有送。

第四天電話終於通了,說今天給我送。

“昨天給我你打那麼多電話,你怎麼不給我回一個呢?”我問。

“我給你打電話了啊,打了好幾個,你都沒接。”

下午三點多,我接到電話,快遞到了,說在樓下咖啡廳。

我剛搬到這個樓不久,不是很熟悉,隱約記得9層有咖啡廳。

“嗯,哪個咖啡廳?”

“你在這工作,天天喝咖啡,哪有咖啡廳你不知道啊?”對方很不耐煩。

事實上我很少喝咖啡。關鍵是這語氣也太NB了。我讓你提前簽收,你延遲三天給我送。中間打了無數電話不接,也不送到門口,還埋汰我不知道咖啡廳在哪,真的欠揍啊。我很生氣。

憑印象,我到了9層,9層沒有咖啡廳,自然也不見快遞員。

我重新打電話過去,說在一層。我再到一層,也沒有咖啡廳。再打電話,他送到了200米之外的寫字樓,那裡的一層有咖啡廳。

“你出來吧,你往北走,我往南走,碰一下,我趕緊給你得了。”快遞也不耐煩,說他手上一堆貨。

我本以為他送到樓內,穿得很少。結果他讓我出去,那時候北京比較冷。

當然我也可以上去穿一件衣服,當時比較氣憤,也不管那麼多,就出去了。

見到快遞師傅,一個看起來50歲左右的大叔。

“你看,你要提前簽收,我也允許了。打那麼多電話聯繫不上你,你也不回個電話。今天過來送,還和我說難聽話,是不是該道個歉?”我不停埋怨。

“哎呀,我那麼多貨,我哪能一個個都照顧到。你這種小件,給你送到不就完了嗎?你別矯情了,趕緊拿身份證,我這一堆貨要送呢。”

我很生氣:“沒有!”

“那你就算拒收了,我走了!”

真NB!不給拉倒,我又不缺個信用卡。我往回走,他往反方向走。

走了幾步,我感覺不對,不能因為這麼個快遞,就不要信用卡了,不太值得。

“你站住。”我轉身快步追上去。

他不停,繼續走。

“你給我站住!”

他還是不停,繼續走。

我快步上前,左手搭上他右肩,一把拉住他。坦白說力氣用得不小,大概是能讓他停住的力量,但也不是很大。結果他順勢倒地。

特別搞笑的是,倒地的速度特別慢,一邊看著我,一邊倒地,眼神中似乎還露出了一點微笑。

“打人啦,打人啦。”倒地之後,大叔一邊假哭,一邊喊。

“大叔,你NB。但是你碰上我了。”

這時圍上來幾個人,有某銀行的保安,有從銀行出來的大爺大媽。

大爺大媽看了看沒啥事兒,走了。保安上來問了下情況,一會兒也走了。

我心想:“媽蛋,一個碰瓷兒,NB啥啊。”

健完身我就接到派出所電話:“是你把老頭打倒的嗎?”

“我沒打他啊,他自己倒的。”

“那這事兒怎麼解決啊?你是到現場調解啊,還是去派出所啊?”

我心想一個破碰瓷兒的,我跟你調解什麼啊,慣得你。這才來到了派出所。

“打架。”我簡單地跟身旁的大爺說。

“看你著塊兒頭,給人打得不輕吧?”

“哪有啊?我就輕輕拉了他一下。你是因為啥進來的?”

“嗨!打麻將!”

“臥槽,大哥打麻將你都能進來啊?”我差點沒憋住樂。

“這算個屁啊,那邊屋有幾個鬥地主的都進來了!”

“這都行,玩兒錢了吧你,當賭博抓起來的?”

“沒拿錢,其實就是記賬,最後再算錢。誰知道玩到中間,警察進來,讓我們把兜裡東西都拿出來。其實我們SB了,不翻他也沒辦法。結果我們就翻了,錢什麼的都放桌上了,然後就說我們這個是賭資,把我們抓起來了。”

“哈哈哈哈,大爺,其實也不冤。”

“這裡面的事兒都不大,但是也都有點小毛病,你說你不碰人家,人家能訛上你麼?”

我想了想,也是。

海爺和他的“小太監”

號裡的人都穿著號服,又略有不同。

吸毒的穿黑色坎肩兒,俗稱黑坎兒;賣淫和交通肇事的穿綠色坎肩兒——不知道這兩個為什麼被歸為一類;其他的,就沒有坎肩兒。

穿黑坎兒的有海爺,還有幾個90後。

海爺58歲左右,是拘室歲數最大的,也是拘室的老大。每個拘室都有一個老大,一個班長。老大像皇帝,拘室裡最NB的人物,說一不二,誰也不敢惹老大。班長像丞相,拘室裡大小事兒要操辦著,主管衛生、紀律,以及老大吩咐的各項任務。

據說因為吸毒,海爺已經N進宮了,這回“強戒”兩年。海爺很幽默,也從來不打人,估計老胳膊老腿兒也打不動。海爺嘴狠心善,幾乎每句話都帶生殖器。

牆角有個黑坎兒,93年的,一直都睡不醒的樣子。據說一年至少花幾十萬吸毒,已經二進宮了。看來這毒是真不能吸,對人的傷害真是太大了。這還不是最厲害的毒,海洛因更猛。

轉眼到了21:40,電視關了。班長總結完今天的情況,開始給大家分組值班。

晚上睡覺的時候,拘室裡面一直要有人值班,三人一組,一共5組,每組值班100分鐘,從22:00一直到第二天早上6:20。我被分到最後一組,4:40-6:20。

管他呢,先睡一覺吧,這一天都沒休息了。

每個人一個小褥子,一個小被子,很窄的那種,躺下來寬度剛好夠,連翻身都翻不了,這真是我睡過最窄的地方了,而且,沒有枕頭。

因為開著窗戶,我又只有一層衣服,還是有點兒冷。如果不是平時健身,肯定SB了。

22:00,大家準時躺下,燈永遠開著。幸虧睡眠一直很好,很快就睡著了。

轉眼到了4:40,上一班的大哥把我叫醒值班,然後他跑到我的位置躺下了。

號兒裡真的是不分你我,我睡過別人睡過的地方(還熱乎的),別人也睡過我睡過的地方,還要共用吃飯的盆。

感覺進來之後,外面的各種講究就要收一收了,入鄉隨俗比較重要。

起來值班。三人一組,互相不許說話,要始終保持走來走去,要觀察睡覺的人,不許他們矇頭睡,要露出耳朵。

100分鐘,身體在走來走去,腦子裡卻在想交易方面的事情,所以時間過得飛快。

6:20準時叫大家起床,疊被子,穿衣服這些都完成之後,準備“早飯板兒”。大家在一個板兒上對著坐成兩排,班長叫兩個人給大家盛飯菜,其中一個是我。

我和另一個都是近視(我375度),進來的時候,眼鏡都被收走了。

海爺罵班長:“你他媽的瞎啊!找了兩個瞎子盛飯!”

後面兩天,大家都叫我“瞎子1”。

我們用的餐具是“共享餐具”——餐具上沒有名字,分到哪個算哪個。

今早是饅頭和白水煮豆芽,豆芽上面淋點兒醬油,放點鹽。很久沒吃這麼清淡的菜了,感覺還行。

吃完飯大家分成幾組打掃衛生,擦板兒的,刷碗的,刷廁所的,還有負責整理被子的。被子要疊成方塊。

整理完內務開始坐板兒。管教今天心情好,沒一會兒就給看電視了。還是北京衛視,還是《生逢燦爛的日子》。張嘉譯飾演的角色和朋友吃飯,途中女朋友去上廁所,然後毒癮犯了,很久沒有出來。

差不多一個多小時,散板兒,自由活動。

海爺帶著他的“小太監”,手牽手走來走去,給我噁心壞了。“小太監”是個快遞員,因瑣事與某東快遞員發生衝突,把人打傷進來的。93年的孩子,比較靦腆,看上去人也挺和善,皮膚很白,可能這也是被海爺相中的原因吧。海爺叫快遞員“小桂子”,又叫他“小崽羔羔”。

一個封閉群裡全是男人,時間長了,果然比較容易搞基。

統一牌綠茶

號兒裡面的人形形色色,各種原因進來的。

我們號兒有打麻將的,吸毒的,打架鬥毆的,破壞豐巢快遞箱的,在路邊擺攤猜瓜子顆數詐騙的,無證電焊的,還有毆打警察的,藐視法庭的。毆打警察的是找了人才沒算作刑事案件。後面兩位據說都是身價過億的老闆。

當年在上海上學的時候,有俗語“住在復旦,吃在同濟”,在拘留所這塊就變成“住在海區,吃在朝陽”。這是那個擺攤猜瓜子騙錢的哥們兒告訴我的。

這大哥已經是第五次進來了。

“大哥,這玩意兒感覺技術含量很高啊?能講講不。”我好奇地問擺攤的。

“高什麼啊,有道具的,其實和你們學習做題一樣,無它,唯手熟爾。”

我心裡暗自想,原來各行各業都是相通的,我們寫程序不也是“無它,唯手熟爾”麼。

這時候管教過來,叫我們幾個新來的去抽血。

切斷和外界所有聯繫之後,也讓人獲得難得的清淨,好像來到了完全不同的世界。可以靜靜地想一些事情,如果有幾本書,就再好不過了。如果不想說話,躲在角落裡閉目養神也是不錯的選擇。

只是沒有水喝會比較難受。

在裡面買東西挺難,並不像外面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交完錢要第二天或者第三天才能拿到貨。由於缺乏經驗,派出所的同志把我的錢都收走了,導致我進來之後沒帶錢,也不知道進來的時候可以“充值”。

號兒裡大多數人都用老大喝剩下的飲料瓶做水杯,統一牌綠茶。大家都用,就很難做記號,經常搞錯,搞來搞去就成共享了。

我沒用那種杯子,三天沒喝水,只是把各種菜湯都喝光了。其實想想,何必呢,飯盆不也是共享的麼。

自由真好

三天時間很快過去,我們也終於迴歸自由的世界,聊得好的幾個人,都互留了電話號碼。拘室裡面沒有紙筆、手機,號碼全靠腦記。

一個打架鬥毆的哥們兒,還託我記一個他愛人的手機,讓我出去的時候通知他愛人,他很快就會出去。

我和豐巢哥同一天恢復自由。離開前我們一起被領到一片室外的空地換回自己的衣服,在氣溫零下的北京脫得只剩個內褲,體驗了一回現實版的“冰天雪體360度跪求”。

豐巢哥文質彬彬,一臉書生氣。他跟我一樣,都因為快遞進來。他那天喝了點酒,加上對快遞心生不滿,才破壞了豐巢快遞箱。

我們在拘留期間走得比較近。離開時本想著一起打車,然後到家用紙記一下號碼。結果他被提前接走了,後面就沒有了聯繫。

我還記得豐巢哥說過經常去某個游泳館游泳,我去游泳館找過他三次,也沒有見到他,感覺很可惜。

我和豐巢哥一致認為,雖然進來不是好事情,但是仍然可以找到好的方面。一個是提醒自己,時刻保持對法律和國家機器的敬畏之心;另一個是,我們這相當於用最小的代價,體驗了另外一個不曾見過的世界。

走出拘留所,遠遠看見我愛人在外面等我,感覺心很暖。

愛人看到我精神很不錯,非常詫異。我說:“這有什麼奇怪的,在裡面忌油膩,忌辛辣,忌生冷,還不熬夜按時睡覺,當然神清氣爽了。”

嘴硬歸嘴硬。回家的路上,天空那麼晴朗,不由得感嘆:“外面真好,自由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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