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冬天的一個深夜，廣州已經天寒地凍了，但是亞洲酒店樓下一群衣衫襤褸的人卻執著地仰望天空，原來人們在等著撿錢。不過，從天上扔錢的不是觀音座前的散財童子，而是民國奇女子餘美顏。這是上個世紀20年代熱播電影《奇女子》中的經典片段，也是女主角餘美顏經歷的真實回放。
餘美顏出生在廣東開平一個典當商人家庭，像她的名字一樣擁有美麗的容顏。她的父母希望她美貌與智慧並存，將她送進西式學校，接受西方文化薰陶。幾年後，餘美顏說英語，穿洋裝，燙捲髮，看英文書，追求物質享受和戀愛自由，成為中國第一批“香蕉人”。畢業後，餘美顏立下宏偉志願:“吾今生致力於追求愛情之自由。”
這在現在看來順理成章，但在當時還真有點難度。那個年代，婚姻大事得聽爹媽的。為了擺脫舊式女人的命運，餘美顏本想約自己相中的戀人私奔，可惜男主角臨時怯場，初戀還沒有開始就以悲劇收尾。
初戀失敗的餘美顏只得按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給了開平富商譚公子。新婚之夜，餘美顏驚奇地發現譚公子不醜不聾不啞，而且由於長年出國經商，思想比較進步和開放，與自己有許多共同語言。餘美顏覺得，原來門當戶對的婚姻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差。
正當夫妻兩人甜蜜恩愛的時候，譚家在歐洲的產業出現了問題，譚公子只得拋下嬌妻前去處理。三個女人一臺戲，餘美顏、婆婆和小姑整日吵得天翻地覆。既感受不到家庭的溫暖，也得不到丈夫的關愛的餘美顏，不想一輩子等下去，乾脆來了個離家出走。
到廣州的第二天，餘美顏就被抓進了監獄。原來在她到達廣州的前夜，海軍總長程壁光被刺身亡。警察署找不到線索，只能擴大抓捕範圍，而一身非主流打扮的餘美顏正好撞在槍口上。雖然餘美顏很快就被親戚保釋出來，但譚家還是覺得有辱門庭，就與她解除了婚姻。
顏面大失的餘爸爸一怒之下將女兒送進習藝所(即監獄)加強思想品德教育，可是習藝所除了開展思想政治“講座”之外，還經常與學員玩SM等“刺激遊戲”。餘美顏在裡面受了一年的折磨，出來後就與家人斷絕了關係。
已經被離婚兩次的餘美顏不想再被男人拋棄，她決定換一種全新活法-玩弄男人於股掌之中。餘美顏的這次轉型讓整個廣東都轟動了。這位知性而又美麗的富家女，風騷而又多情的富商前妻，讓太多不安分的男人心裡癢癢。
而餘美顏呢，對看著順眼的，她一高興就和人家談談心，上上床;對看著不順眼的，她就一腳踢出去，關門送客。這是多麼有個性的女人啊。於是更多的男人紛至沓來，“軍界官長多識之，莫不被玩於股掌之下”。而對此，餘美顏解釋道:這些人不思革命，只想著用苛捐雜稅“加諸小民，填其慾海”，自己對他們的玩弄，只是小小的懲戒而已。
除了與廣東的達官貴人開展親密互動外，餘美顏還和性學博士張競生鬧起了緋聞。張競生寫了一本書叫《性史》，宣揚了一些西方的性學觀點，被道學家們戲侃為“脫褲博士”“賣春博士”。有好事者就強烈呼籲餘美顏與張競生出來PK一下，於是緋聞傳得沸沸揚揚。可事實上，兩人根本不認識。
在接待男人的閒暇，餘美顏開始寫性愛日記，記載她與男人之間發生的那點事兒，並評論那些男人的技術水平。幾年後，這些日記結集出版，餘美顏將之命名為《摩登情書》，還將自己與男人們的來往情書附在上面。性愛、隱私、官場、富商、美女，這尺度放在當下也絕對勁爆，何況是在民國。所以，日記一出版，立馬蟬聯暢銷書榜首，成為達官貴人的枕邊讀物。
八卦雜誌更是對此進行了深度挖掘，說餘美顏在四年內與3000個男人發生過關係，而且個個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餘美顏儼然成為當時社會最另類的明星，粵、港、美洲、南洋等地報紙紛紛對其報道。男人們愛慕她，妓女們羨慕她，當然還有大批的良家婦女攻擊她:“一個妓女憑什麼這麼高調?”妓女?在餘美顏心裡，她自己才是真正的嫖客!
有一次，餘美顏賭光了全部身家，就招呼一富商來亞洲酒店過夜，兩人談好價格為3000元。可是這個富商既迷戀美色，又斤斤計較，只帶了一半的錢過來。餘美顏本來對這個富商就沒有什麼好感，又看著他掏腰包時“便秘”的樣子，便將1500元從陽臺悉數拋下，以至很多年後，還有乞丐路過亞洲酒店時習慣性地仰望天空，期待再來一次天上掉錢的好事。
除了用身體寫作之外，餘美顏還喜歡騎馬，經常短髮紅裙縱馬疾馳。雖然都是在人跡罕見的郊外，但是她白皙的大腿還是引得不少人圍觀。當地政府以“有傷風化”為由，限制她騎馬，餘美顏豪爽一笑，隨手擲下幾千元大洋罰款，然後騎著馬揚長而去。幾年間，餘美顏因為騎馬而交的罰款累計達數萬元。
這樣有個性的美麗女子總能吸引到不羈公子。25歲那年，南海縣縣長的兒子愛上了餘美顏，並展開瘋狂的追求。餘美顏也想找一個歸宿，於是兩人開始同居。但是縣長得知未來兒媳是“大名鼎鼎”的餘美顏時，立刻派人將兒子拘禁，還叫餘美顏還回談戀愛的錢。餘美顏好不容易還了錢，縣長又要抓她坐牢，好在有人求情才得以脫身。
愛情屢屢受挫，傷心之下，餘美顏遠走舊金山，想一個人安靜度日，不想在那裡遇到了前夫譚公子。本想與譚公子破鏡重圓，可是聽多了前妻八卦緋聞的譚公子，無情地拒絕了她。餘美顏對生活徹底失望了，但她覺得自己還有心願未了。
1927年，餘美顏來到上海，和閨蜜聊天時說:“我闖蕩十年，負孽深重，此行來滬，擬投身銀幕，留一紀念，使社會一般青年得識餘之真面目，或者不至於重蹈覆轍。”
可是投身銀幕的願望還沒實現，餘美顏就看破紅塵，直接遁入空門了。但現實沒能讓她平靜，不久，那個重獲自由的縣長兒子居然找到寺院，要和她重續鴛鴦夢。此時的她已經歷盡千帆，心如死水，誰知被拒絕的官二代竟玩起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寺院住持看不下去了，以塵緣未了為名，將餘美顏趕出了廟門。從此，她便消失在公眾的視野中。
一年後，在香港去上海的豪華輪船上，一美眉縱身躍入大海，她就是消失已久的餘美顏，死時年僅28歲。餘美顏用一生詮釋愛情，最後卻被愛情辜負。她的悲劇讓很多同樣在愛情中掙扎的女人感傷。中國第一位女製片人楊耐梅感同身受，決定幫她實現投身銀幕的心願。楊耐梅當時已是著名影星，但是為了籌拍《奇女子》，毅然辭職，自組公司，自籌經費，並親自出演女主角。影片上映之日，萬人空巷，看後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讚歎有人嘆息，宛如餘美顏充滿爭議而又無限悲涼的一生。
餘美顏用生命告訴我們:如果女人的一生需要用征服男人來詮釋，那麼這樣的一生本身就是一個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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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小穩
來源|《百家講壇》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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