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恩弯腰去捡丢了一地的浴巾。
健身房上午的高峰时段已经过去，除了他，浴巾，还剩一两个会员在更衣室里。才捡了半场，他就感觉憋气，直起腰舒展一下啤酒肚。这个世界真不公平，他每天都撅着屁股干活儿，而另一些人扭扭屁股就能挣大钱，比如镜子前面这位。
埃迪·泰勒只穿了一条 Calvin Klein 内裤站在穿衣镜前。他把双手交叉在脑后，一条腿向前轻踏，身体也微微前倾，含胸拔背。摆好了姿势，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再露齿一笑，镜子里大腿肌肉鼓胀，腹肌清晰如刻。
终于，他开始穿运动服了。
埃迪出了更衣室往二楼的健身区走，心里想着晚上的安排，待会儿要跟俩姑娘交代几句。阿曼达和波琳，一想到这对菲律宾宝贝，笑意便爬上了他的嘴角。
他还在楼梯上，震耳欲聋的火灾警报就响了，盖过了耳机中的音乐。埃迪暗骂一声，无奈掉头往回走，紧急出口的门已经打开了。他刚到门前，一个女人却从外面抢先一步冲进来，差点跟他撞个满怀。埃迪连忙后撤一步，侧身让开。进来的这位却丝毫没有客气，连看都没看他，径自向女更衣室走去，将一团迷雾似的香氛甩在了身后。
埃迪在原地站了几秒，瞪着她的背影，很少有女人这么对他。
看她这身打扮，从运动服到背包，都是健身房自产自销的；香水却不是便宜货，而且味道很熟悉，好象刚才闻到过，在哪儿呢？是大门口和他擦肩而过的那个女人？长相没看清，但衣服不一样。要是同一个人，刚从前门出去又从后门进来，脑子肯定有毛病。香雾渐渐散开，埃迪的思绪也飘远了，女人的背影早已消失在走廊尽头。
丹·格兰特游到岸边的时候，才听见震耳欲聋的警报声。
他看见泳池里已经空了，紧急出口敞开着，冷风从那儿灌进来。两名教练各抱着一大捆浴巾逢人便发，招呼大家往外走。刚上岸的会员来不及擦干，浴巾往身上一裹，一路滴滴答答地出去了。丹知道自己也得出去，沿着火灾逃生路径去集合点，然后等着警报解除。他并不着急，摘下泳镜，先拿浴巾擦干头发。一点儿烟味也没有，又是火警演习？可没见通告，还是系统故障？
丹浑身上下只有一条泳裤，只好把浴巾在腰间裹紧了。他一脚踏出门来，顿觉无限清凉，汗毛嗖嗖竖起，连忙将双臂环抱在胸前取暖。
英国的九月中旬，早已告别了夏天，正午时分却不见一丝阳光。灰色的云层象腻子一样，把天空给抹匀了，里面还藏着一兜水，时刻威胁着下面空地上的这群人。不多会儿工夫，丹就觉得两只脚板冰凉，他很想原地跑动跑动，又怕浴巾掉了。
丹·格兰特二十二岁，是一名小警察。
说他小，不是因为年轻，而是个头儿。作为一名中英混血儿，丹未能融汇父母的东西方优势，而是眼瞅着母亲短小精悍的香港基因，打败了父亲高大威猛的约克郡基因。他试图通过锻炼刺激纵向发育，除了举重；虽然没练成肌肉男，不过赶在青春期末梢长到了 5 英尺 8 英寸（约 1.72 米），刚好满足男警察的最低身高要求。谁料没过几年，一个反歧视法，就把身高限制取消了，如今连 1 米 5 的都能纵横警界。
集合点的人们发出了一阵小小的欢呼。只见健身房经理纽曼正跑过来，额上顶着汗珠，好象和他怀里的浴巾一起从烘干机里捞出来的。浴巾拿到手上还热乎乎的，赶紧一披一裹，丹立时觉得身心都复苏了。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一位老先生激动过头，把浴巾弄掉了，瞬间露出迷你泳裤和仙鹤腿，看得女士们精神一振。丹也跟着乐了，一扭头遇上了经理焦灼的目光。
「没有真着火吧？」丹低声问道。
「希望没有…可能是系统故障…现在还不清楚。真的很抱歉。」纽曼尴尬地笑笑，额上又是一层细汗。
十几分钟后，警报解除了。
人们回归健身房的速度，明显比出去时候快多了。丹一路小跑往前冲，脚上的拖鞋丝毫没有影响速度，他是一心一意要洗个热水澡。
更衣室的大门一开，温热的气团就拥抱了每一个瑟瑟发抖的躯体，人们瞬间恢复了以往的行动力。在女更衣室内，对于火警的抱怨已被日常聊天内容所取代。几乎同一时间，许多张嘴在一开一合，更多圆滚滚的肉体甩掉了浴巾，洗澡水热气蒸腾，吹风机轰鸣，一对对豪放的乳房在爆笑的气流中震颤不止。
直到地上的浴巾多到开始绊脚了，才有人茫然四顾，保洁呢？朵瑞丝在哪儿？也不来收拾一下。
最先响起的是一声尖叫，紧接着更多高亢的女声加入。随后是砰——砰砰，三具丰满肉体撞击到地板的闷响，惊呼与救命此起彼伏，还有哭声。顺着三位裸女倒地的方向看，把角儿上一个更衣柜门敞开着，从里面伸出一截细细的小腿。腿上包着黑色紧身裤，光脚丫上一只莹光绿的人字拖鞋，正在要掉不掉地晃荡着，全靠僵硬的大脚趾勾着一点人字的边。
在男更衣室那边，丹·格兰特刚把一条腿伸进裤子里，隔壁就传来了尖叫声。他侧耳一听，里面还夹杂着「谋杀！」，「死人啦！」。他急忙蹬上第二条裤腿，来不及系皮带，往上一提拉链，就光着上半身从通往泳池的后门跑出来，直奔女更衣室的后门。
「警察——警察！」
他这么一头冲了进去，顿时激起了更多惊呼。幸好他在第一时间从裤兜里摸出了证件，举在手里向四周晃了一圈。
「警员丹·格兰特。发生了什么事？」
没人回答。
丹突然意识到女人们的视线齐刷刷地往下移，同一时间，有什么东西软软地落到了他脚面上。
该死的拉链。
丹弯下腰再直起身的一瞬间，裤子已经结结实实地系好了。速度之快，令现场不少观众颇感失望。他再开口时，一脸正色，已然从脱衣舞男切换回警官的气场。可能是受了丹的启发，有好几位女士也从地上拾起浴巾，顺手包裹身体。
那三位昏倒在地的女士中，有两位已经苏醒过来；丹检查了第三位女士的脉搏，还算正常。在把角儿的更衣柜前，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去，尽量不碰任何东西，然后伸手进去试探衣柜中女子的脉搏。她已经死了。死者很瘦小，在柜中呈坐姿，面向柜门；一腿蜷曲抵在胸口，另一条腿蹬直了伸到柜外；她的头低垂着，似乎陷入了思考。丹直起身，掏出手机报警并叫了救护车。
作为第一位到场的警官，他有责任保护现场，虽然这里将是 CSI 调查组的噩梦。人员繁杂的公共区域；空气中的大量水蒸气很可能让指纹粉和泥；还有大量的清洁剂，漂白剂喷来擦去，而这一切恰恰是死者自己干的。
朵瑞丝·邓肯。
尽管柜子里边的光线有点暗，丹还是一眼认出了她。三个月前，他曾经询问过朵瑞丝。
仿佛就是片刻之后，警车与救护车从天而降，更多穿戴整齐的男子闯进了女更衣室。女士们愈发觉出自己的狼狈，但在她们穿好衣服之前，警方的调查已经开始了。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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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身房之夜
——警员丹·格兰特探案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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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英混血的小巡警；升职无望，退休在即的老探长；高冷动人的女警花。当谋杀发生了，三个人差异是小，破案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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