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西和平解放回憶錄]
1949年夏季,在中國人民解放軍強大攻勢下,國民黨為挽救殘局,以馬步芳代西北軍政司令長官。一時抓兵運糧,橫徵暴斂,民怨沸騰。我當時擔任隴西縣偽民眾自衛總隊副總隊長。面對時局，我於6月間到蘭州去找我的老軍長周祥初先生,請教“何去何從”的問題。周先生沉思了一下說:“你們年輕人的心情我理解。但此事關係重大,你找康君實好好談談。”
我接著拜訪了我黃埔的老學長康君實。他那時任甘肅師管區騎兵補充團團長。我們縱談時局,都對現狀極不滿意。我問他有何打算?他嚴肅地對我說:“世雄,我相信你,請你也相信我,我聯繫你參加“反馬同盟”。我們以“反馬’為名,多聯繫地方上的進步人士,控制地方武裝力量,相機準備武裝起義,迎接解放。這是我們唯一的出路。”我問他今後如何聯繫,他說必要時組織上會派他來的。“組織”?我才知道了康君實是共產黨人。
然後,我去找王仲陽老先生。我們從大局如斯,如何應變保護地方,談到和平起義的設想。王老激動地說:“老侄,這路子對了。風險是有的,我豁出老命支持你幹。”我們一起又找張和平、苟少五、王藺如商談了這件事,他們均熱情支持。我們商定:王仲陽找線與地下黨游擊隊聯繫;我向國民黨隴西駐軍方面刺探前方戰況。
7月上旬,國民黨120軍劉漫天師由臨洮、隴西東調作戰:諸馬(馬步芳、馬鴻逵)接兵部隊雲集西,將全縣15個鄉、鎮長押縣中學拷打勒素,脅迫偽保、甲長日夜挨戶抓兵,雞犬不寧,民不聊生。舊縣府人員大部逃跑。7月底,國民黨120軍由隴南退到隴西，劉漫天師在隴西埡兒峽一帶設防。
8用2日,康君實同志向我傳達了“抓緊時機,就地起義,迎接解放軍“的指示。
8月3日,國民黨120軍軍長周嘉彬把我叫去,著拉將地方部隊部署在隴西南區仙家門線,堵截游擊隊活動,掩護他的部隊的側翼。我回來即將自衛隊兩個主力中隊調往城南周家莊隱蔽,誑報已開開在仙家門。
6日午夜,劉漫天師的營長羅子英率部在埡兒峽起義,撤往漳縣，炮聲徹夜。周嘉彬飭其部隊西撤。諸馬接兵部隊均愴惶逃竄。
7日晨,周嘉彬將我叫去,命令將隴西所有庫存糧食一律燒燬,如來不及,開倉叫百姓搶光,不能留以“資敵”,周隨即乘車西去。9時許,該軍工兵營撇離坡防。原隴西縣長李作棟(會寧縣人)也要逃回家去,臨行交給我周嘉彬手令一紙,仍是毀糧的事.我當時調回隱蔽的兩個自衛中隊控制了城防,並組織警察隊及常駐隴西各部門警衛武裝巡邏城關,取締散兵遊勇,接著召見了原隴西縣田賦處科長何丕丞、倉庫負責人王乾臣,撥給自衛隊兩個班,飭其嚴密保護倉糧。同時召見駐隴西第八兵站臨時負責人熊翼(潮南人),者其督率該站警衛人員確保軍糧,不得有失。俟後,在我家召請王仲陽等4位老先生,向他們彙報了情況。周嘉彬的部隊陸續經隴西撤退。我們的力量薄弱,為了百姓的安全,不能冒險行事,大家決定關閉東、南、西三城門,留北門讓群眾出入,由我假傳周嘉彬的命令:情況緊急,著其續撤部隊沿城南公路速向渭源行進,不得進城。城外退兵罵聲不絕,就是閉門不納。在群眾的支持下,城內治安穩定,我們爭取到了行動自由的餘地。
8日,國民黨黃祖壎軍一部正經由隴西北山向蘭州撤退。周嘉彬軍零星部隊仍經城南撤退。我們一面加強城防,以防萬一;一面商定由張和平、王仲陽、荀少五、王藺如、宋步蟾、候豫洲、柴慶豐、張濟生8位為和談代表。
9日下午6時,楊華圃(隴西師範教師,家住春場)送來了院右游擊隊的信,約我們派代表到春場去談判,大家非常興奮,即時決定:(一)、完全接受游擊隊方面提出的條款;(二)、請對方規定我和他們的領導人會見的時間、地點及聯繫信號。這樣,8位代表就出發到春場去了。我在城裡召集了自衛隊分隊長以上人員、警察局負責人、甘肅省保安司令部駐隴西第十無線電臺臺長方星吾、八兵站臨時負責人熊翼、天蘭鐵路第五工程段警備隊許隊長及其他有關負責人等,說明隴西要走“和平解放”的路。問大家有什麼意見?大家一致擁護。
晚10時,去春場的代表們回來了,說協定已達成,游擊隊約我到東關佛慧寺去會面。我到那裡迎接了楊重義(萬良才)、趙建基、汪炳錫三位同志進城接管隴西政權。他們進城後,當夜住在商會會長苟少五的樓上。
《隴西和平解放協定》一式兩份,毛筆書寫,各執一份。隴右工委方面簽字的有王建中(陳致中)、楊重義、毛得功、楊友柏;代表地方簽字的是上述8位代表。
10日早起,按照協定先派人給游擊隊送去槍支彈藥,因游擊隊已出發,沒有送達。萬良才同志即指示我召集了他要接見的人，由他闡明瞭黨的政策,並主持組成“隴西縣臨時維持治安委員會”，以張和平為主任委員,王仲陽,苟少五等為委員。出佈告宣佈隴西已解放,號召全體人員準備歡迎解放大軍及籌備支前工作,苟少五、王振紀同志籌辦兵站:劉照凡同志搞行政接收;趙建基同志負責宣傳工作;汪炳錫同志負責秘書工作。這時地下黨員紛紛報到接受任務,當天中年,群眾自發滿街張貼標語,手執歡迎旗幟,敲鑼打鼓,聚集街頭巷尾,盡情歡慶解放,午後,萬良才同志率領我門到東關去迎候解放大軍。等了約兩個鐘頭,有人向萬彙報解放軍還沒到,他通知大家散去後,對我說有事要去東鋪,明日回城。
11日,萬良才同志回來,遷到舊縣府辦公,我也搬去和他同住,保護他的安全。這天,他召集舊人員訓了話。
12日上午,在舊縣府正召開群眾會,10時左右,駐東城自衛隊員來報告,解放軍已到達東門,要我們去人接頭。萬著趙建基同志負責把會開下去。叫我跟他去東門。還未走到鼓樓下,就被解放軍擋住。忽然北邊響了一槍,接著槍聲四起,情況不明,天又下起大雨,解放軍就押著我們上了鼓樓。約20分鐘後,槍聲稍稀。萬良才同志即向一位指揮員說明了隴西已和平解放的情況。那位指揮員說他是解放軍第一軍搜索連(騎兵)指導員,姓許。他領我們到東門去會見了軍參謀處偵察科孫科長。孫說他率領搜索連由秦安經隴西何家門,沿渭河到達城邊,看見東關一帶貼滿歡迎標語,東門又大開,卻無人接頭。他一面叫自衛隊兵通知我們,一面又派了個副班長到北門去聯繫。這個副班長被打死了,就發生了戰鬥。
萬良才同志給孫科長講隴西已和平解放4天了。他派了人到東鋪迎候接頭,解放軍沿渭河來,沒有去東鋪,這就錯過了。安排好了解放軍的宿營地,萬良才同志叫我去妥善地埋葬了那位犧牲的副班長(他是山西陽朔人,姓名記不起了)。這次事件是原自衛隊一箇中隊長伍雲青陽奉陰違,負隅頑抗造成的。衝突中自衛隊也死了兩個人。
從8月13日起解放軍第一兵團經過隴西。隴西人民完整保存的大批糧食,除就地補充外,還向洮沙趕運,支授解放西寧.這是隴西人民對解放事業的貢獻。大約在中旬末,萬良才同志叫我去飯館預定了兩桌便席。第三天上午,他約我同岷縣專署副專員趙毓文及邸建邦、劉照凡同志一起去飯館迎候一位首長,卻沒有告訴我迎接的是誰。一輛吉普車開來了,車上下來4位同志(我只認識二軍政治部主任朱家勝同志),都站著在等候誰。我直朝車來的方向望去,再沒來車。這時“司機”下了車,他們都擁著這位“司機”進院上樓,弄得我莫名其妙。經過萬良才同志介紹,我才知道這位“司機”同志,就是名震全國的王震將軍。他身著士兵服裝,平易近人,說笑風生,使人毫無拘束之感。我有幸親聆教誨,終生難忘。
40年過去了,當年參與“隴西和平解放”的老同志、老先生大都逝世。往事歷歷在目,從我個人經歷的角度概述這篇回憶謹表對他們衷心的懷念。
(據1982年11月原稿刪節、修改。以上均為網絡配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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