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話祭祖

梨花風起正清明,尋春遊子半出城。

清明時節話祭祖

   轉眼,又到了一年的清明時節。關於清明,可能各個地方的習俗會有些不同。掃墓、祭祖,無論哪一種形式,都是我們追憶亡故親人的一種方式。這些年遠離家鄉,清明掃墓這樣的事,對於我來說也就可望而不可及了。

   每次回家,翻開那幾本泛黃的族譜,俊秀的小楷上寫著幾百年來曾經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先祖。他們,早已經化為了一抔塵土,有的可能連墳頭都已經尋不見了。但是,他們的名字依然深刻在那些泛黃的紙頁上,刻在後世子孫的心中。

清明時節話祭祖

   我的名字在最新的那一本族譜的最後一頁,上面用鋼筆字書寫著我的出生年月和時辰。因為是用藍墨水的鋼筆書寫,與之前那些毛筆書寫的完全不同,所以看著總是特別顯眼。那是我出生之時,父親親手寫上去的。

   我也就是趕上了好時候,如果往前數幾十年,一個女娃的名字怎麼可能出現在族譜上,那是萬萬不可能的。雖然我的名字寫上去了,卻無奈地成了最後一頁。我常會看著後面那些空白的頁面想,如果我是兒子,那麼這本族譜就可以一直傳下去。而我,無法把我的兒子寫上去,也不能寫上去。一個家族的傳承,雖然我不是個古板的人,但宗系族譜依舊是不能亂的。偶爾,我會跟父親說,看吧,我斷了家裡的香火了。父親常常笑而不語。父親不是重男輕女的人,但是對於族譜無法再往下傳承,其實他的心裡多少有些遺憾。

   在離家不遠的一個山坡上,有一處建於清晚期的精美的老墳,即便是過了一兩百年,那墳頭上的石雕依然精美。古人,講究視死如視生。所以,那些石雕上都是些勞作的畫面。我家祖上並不是有錢人,更不是達官顯貴,所以沒有那些飲酒作樂、歌舞嬉戲的畫面,只是先祖平日勞作的場景。風吹雨曬一兩百年,雖然石頭已然有些風化,但仍可見匠人工藝的精湛。

清明時節話祭祖

   從前春節的時候,我總是跟著家族裡的老老少少一起來上墳。每次立於墳前,心中都有無限感慨。路過的人總是會說,這麼精美的墳頭,估計現在花幾百萬也未必能找到有如此工藝的匠人。那一刻,我突然覺得有些自豪。不是因為別人的羨慕,而是因為祖先以這樣的方式讓我穿越時光看到了他從前生活的情景。

   有時候我會問父親,好多人家,三代以上的祖墳都大予以理睬了,為何我們家族每年都要來給這座一兩百年的老墳掃墓。即便這裡埋葬的是老祖宗,但時光畢竟已經過了很多年,好多人家三代以上的親戚都當成外人了,我們何苦這般執著。父親說,因為有這個老祖宗,所以才會有我們。每年上墳祭拜,除了緬懷祖先,更重要的是告訴別人,我們的家族一直在傳承,我們的老祖宗後繼有人。我最初聽到這番話的時候還小,很多道理並不明白。過了這麼多年之後,我似乎明白了父親那番話裡的深沉。一個家族,無論是否富裕,無論是否顯貴,但如果沒有了傳承,那一切都成了空白。人,總是要知道自己從哪裡來,才會知道要到哪裡去。

   又是清明。父親照例會在這一天給亡故的先人墳頭“掛青”。關於“掛青”,有句老話是這樣說的:有兒墳上掛白紙,無兒墳上屙狗屎。在家鄉,清明這一天,只有兒子才能去墳上“掛青”,女兒是不允許的。當然,現在是新時代,這一說法也有些許改變。不過,依然有很多人家並不允許女兒回孃家“掛青”。家鄉的人把“青”解釋為蚊帳。之所以要在清明“掛青”,是因為清明過後,天氣就熱起來了。天氣熱了,這蚊子也就多了,因為不能讓亡故的親人被蚊子咬,所以才會掛上“青”。

清明時節話祭祖

   “青”,大多是由五顏六色的紙做成。從前,只是很簡單地裁剪成豎條掛在墳頭,這些年“青”的發展也很多樣。每年清明時節,精美的各色燈籠穿成串做成的“花青”那真真是一道風景。有純白的,也有紅白相間的,還有紅白黃相間的,更有紅白黃再加上綠色的,總之是花樣繁多,而且做得又大又漂亮。看那精美的“花青”高高掛於墳頭上,微風拂過,燈籠與那花枝一起飛舞,別提多好看。

   我曾經給爺爺、奶奶掛過幾回花青。紅的是燈籠,白的是花,紅白相間搭配在一起,耀眼得像這燦爛的春光。父親常說,不管是“花青”還是一般的“青”,那都不過是個意思,至於是不是漂亮,反正一場大雨之後都會爛成一地。“掛青”的本身並不是要張揚這“青”有多漂亮,只是證明這座墳頭後繼有人。父親的說法自然在理,但我依然喜歡那些漂亮的“花青”,就像是給爺爺、奶奶挑了一個漂亮的蚊帳一樣。

   從前,清明掃墓這天,大多數人只會點上香燭,燒點紙錢,然後掛上“青”就是,一般都不會放鞭炮。至於為什麼不放鞭炮,我推測可能是為了節約。畢竟八十年代的時候,農民還是很貧窮的。現在自然不同了,清明掃墓也好,春節上墳也罷,那是盡挑了好的鞭炮往墳前燃放。那噼噼啪啪的聲響,像是要把故去的人都震醒,以此表示後人前來掃墓了。我喜歡聽清明的鞭炮聲,因為那些鞭炮聲證明子孫後代都沒有忘記祖宗,忘記自己的根。

   當我還是孩子的時候,一直居住在重慶城裡的姑父便病故了。那時候,在姑媽的堅持下,姑父的骨灰被安葬在了老家。前些年,姑媽也去世了,姑媽臨終前留下遺言要回老家安葬。於是,姐姐們把姑媽安葬在了姑父的旁邊。每年清明,無論姐姐們有多忙,她們都會拖家帶口的回來掃墓。姐姐們常說,姑媽想安葬在老家,並不是想埋在自己故去的父母身邊,而是姑媽擔心他們去世之後,姐姐們就再也不回老家看望親戚們。姑媽這種簡單的想法,往大了說,也是一種家族的傳承,只是很多人都不懂。

清明時節話祭祖

   我的記憶裡至今還能清晰地翻閱到親戚們回來掃墓的場景,他們的音容笑貌歷歷如在目前:豪爽的姑媽,嘴裡總是叼著一支菸,一說話就很爽朗的樣子;早姑媽幾年去世的哥哥,他與父親的年紀相當,又因為長得跟父親很像,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兄弟;胖胖的三姐姐,她的性格最像姑媽,一樣的十分豪爽,而且做得一手好菜;瘦瘦的六姐姐,無論何時回來,總是一臉精緻的妝容;還有哥哥去世後改嫁的嫂子,即便已經再嫁,但每到清明,她依然回來給姑父和姑媽掃墓;至於幾個小不了我幾歲的侄子、侄女,時光荏苒,他們都不再是孩子,但他們依然每年回來掃墓。

   打開了記憶的閘門,好像眼淚也跟著決堤的樣子。追憶故去的先人,總是免不了陣陣哀慼與傷心……而我們,早晚也會有離開這個世界的一天。當然,到了那時,後代子孫也一定會在這梨花春雨的清明想起了我們。人類繁衍,生生不息,每一個家庭、家族無不是在這樣的倫理嬗遞中綿延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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