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鍾看藥 第006期
在最近兩個高規格民營經濟座談會上，北有恆瑞醫藥孫飄揚對話總書記，南有康恩貝胡季強對話總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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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國家領導人對製藥行業發展非常重視。遺憾的是，儘管我國已是世界第二大藥品市場，但世界製藥行業處方藥50強名單裡沒有中國企業，世界藥物銷售前100名中沒有中國內資企業的藥品。
為釐清癥結所在，我們來到杭州，對話中國醫藥企業協會副會長、浙江省醫藥行業協會會長、康恩貝董事長鬍季強。
如果任正非選擇做藥，全球藥品市場上或早有了華為的位置
大而不強是中國製藥業的顯著特點。
2015年，我國成為世界第二大的藥物市場，我國製藥產業規模也超過日本，上升到全球第二位，但迄今為止我國沒有一家醫藥上市公司的藥品工業收入超過200億元，所以，沒有一家制藥企業進入世界製藥業處方藥50強；沒有一個藥品的年銷售收入超過85億元，所以，沒有一個藥品進入世界藥物銷售100強。
我國有那麼大的藥品市場，世界製藥行業50強裡有印度公司、韓國公司，甚至南非的公司，卻沒有我國的企業；而且，在國內市場，我國企業的處方藥銷售一直無法超越輝瑞等國際巨頭。這種狀況是怎麼造成的呢？
在胡季強看來，中國製藥業大而不強有各種各樣的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在於我們製藥企業掌門人自身的精氣神。製藥企業的老闆們碰到一起老是埋怨環境不好，但與任正非創辦華為時相比，我們的環境要好多了。華為有今天的成就，發展過程中抓住了幾次大的行業機會是沒錯，但核心的是，任正非在創辦華為過程中幾乎沒有考慮個人利益，想的是產業報國，為了華為的發展，他設計了全球獨一無二的股權機制。胡季強笑言，任正非當時選擇了通信業，如果他選擇製藥業呢？相信華為在世界製藥50強甚至10強中已有了位置。
胡季強說，製藥企業只有“以患者為中心”而不是以企業盈利為中心，感同身受地去為患者服務，盡力去滿足患者的需求，製藥行業才能做大做強。這兩年，行業裡主要企業的掌門人漸漸有了這樣的意識，相關行業協會也做了些激發企業家精神的工作。相關機構組織的第一期華為訓練營，38家制藥企業的人參加，35人是董事長和CEO，行業排名前50的企業裡就有25人參加。這麼多CEO能聚到一起是不容易的，說明大家都有學習、變革的需求。這是一個好的趨勢。
不專注、不專業是大而不強的重要原因
恆瑞醫藥是中國創新能力最強的製藥企業，也是最專注的藥企，但在我國各種醫藥企業百強榜裡只能排到10多位，排在前面的多是醫藥集團。醫藥混合體多是我國製藥行業的一個特點，追求規模，既搞工業又搞商業搞零售，既生產藥又生產非藥品，甚至介入醫療，美其名曰大健康產業。在胡季強眼裡，不專業、不專注是造成製藥業大而不強的重要原因。
諾和諾德的糖尿病藥品在世界20強中佔了10個，吉利德公司的抗病毒藥品銷售額160億美元，國際巨頭都是專注於製藥、專業製藥的，在某個領域深耕細作。即使混業的強生，處方藥等板塊也有近400億美元的規模。
國際上醫藥行業裡分工明確，製藥是製藥，分銷是分銷，即使藥品零售也是高度集中化的，全球500強企業中就有5家是藥品零售、分銷企業。我國製藥企業中，像恆瑞醫藥這樣專注於製藥、專注於化藥和生物製劑不涉足其他業務的企業很少，從而造成了製藥業高度分散，單一規模都較小的局面。這裡邊既有企業戰略不清晰的原因，也有一些地方政府為了追求規模效應，推動製藥企業集團化發展、構建醫藥聯合體等的因素。
根本原因是市場主導機制還沒有完全形成
在中國，要把單個藥品規模做大很難，規模大了必然遭到打壓。這種怪象的出現，暴露出我國醫藥市場還是政策市，醫藥行業政策常常違背市場經濟普識，導致製藥企業研究政策變化比研究市場多。
胡季強告訴我們，在向總理的建議中，他提出：醫藥產業有關的各種不同政策影響藥品市場運行，缺乏國家層面的協調機制，市場的決定性作用沒有得到充分發揮，這樣也就無法形成有競爭力的大公司大品種。所以，中國製藥產業要從大發展到強，需發揮更大的市場經濟力量來推動。要通過提升市場化水平來激發民族優秀企業按照市場規律勝出。例如仿製藥一致性評價，本是推動我國製藥行業水平、提升我國藥品質量的好政策，但醫院“一品兩規”的規定與國辦發《關於開展仿製藥質量與療效一致性評價的意見》文件就不相符。對通過一致性評價藥品，採用帶量集中招標採購的政策，在大部地區大部分品種未通過一致性評價的情況下，反而成了先通過的品種先降價。因此，一度時間內，對製藥企業仿製藥一致性評價工作產生了負面影響。再如招標的打分，除了質量分，還有企業的經營規模分，既導致製藥企業過度粉飾規模，也對追求質量的規模較小的企業不公平。
在總理座談會上，胡季強提出的第二個建議是：要給民族製藥企業公平的競爭機制。他說，中國市場沒有培育出中國藥品進入世界藥物100強，卻讓已過專利期的跨國公司原研藥品繼續以專利藥的高價格銷售，並助力其進入世界藥物100強。同一種藥，國內已經有了仿製藥，但在公立醫院招標採購中，這些過專利的“原研藥”的中標價格是國產仿製藥的幾倍甚至幾十倍，這對中國藥企來說非常不公平。建議國家醫保局審慎研究、逐步推進藥品招標採購的改革和藥品支付方式的改革，深刻領會國務院辦公廳《關於改革完善仿製藥供應保障及使用政策的意見》的精神，對通過一致性評價後的藥品制訂合理統一的醫保支付價。
例如：頭孢曲松鈉，原研藥早過專利期，還能以近百元的價格中標，國產仿製藥最低的只有1元多，兩者相差60多倍。這樣不合理的價格體系，因為有醫保報銷，醫生喜歡開原研藥、患者當然也樂用高價原研藥，便宜的仿製藥反而賣得遠不如原研藥。
座談會上，聽了胡季強的發言，總理表示國家已經開始著手解決相關問題。他說，中國醫藥企業要努力地奮起直追，要相信我們中國的市場是世界上最大的。在總書記主持的民營企業座談會上，恆瑞醫藥孫飄揚也談到了制約製藥業的三個政策“瓶頸”：創新藥政策、一致性評價帶量採購試點政策、企業成本。總書記的回答是：“你說的這幾個問題，中央深改委已經有頂層設計，關鍵是要落實。”
製藥是高科技行業，涉及國家競爭力和國家安全。例如疫苗在戰爭時期既可救人也可殺人。美國已有遏制我國製藥業的趨向，民族製藥業一定要做強。現在總書記和總理都發話了，我們就來期待頂層設計何時落實好，中國製藥業何時能有“華為”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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