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破牆砸倒的一群“琳琅珠玉”

被破牆砸倒的一群“琳琅珠玉”

竹林七賢

三國像一條扁擔,一頭挑著大漢朝的一統江山,一頭挑著五胡十六國破碎的山河,其中唯一不變的,是人中上品的名士風流。

名士是一個奇特的物種。漢朝初年,原來的世襲貴族煙消雲散,官員來自各地的“舉孝廉”。後來,又細分出九個等級。漸漸地,推舉和評級被一群人所把持,形成了門閥士族。他們掌握著讀書、晉升和輿論的特權,開始隨心所欲、頤指氣使,橫行於社會。如同一朵奇葩,綻放著怪異的色彩,散發出一股獨特的味道。看一眼、嗅一下,感受就是一個字“爽”。與人交談,亦儒亦道,雜糅之下,發酵為“玄”。似人言、類獸語,不知所云。常一人獨坐,山林之間,抱膝長嘯,聲震林木,時人聞之,以此驗定修心養性的等級。如鑑定為“優”,則從此縱橫天下,俯視王侯。其服飾,常寬袍大袖,露肩敞背,突出一個字“散”。散漫的行止,表達出散淡的心性。有極至者,直接一絲不掛。劉伶裸衣屋中,有見者責之,劉伶說:“天地是我的房子,房子是我的衣服,誰讓你鑽進我的褲子裡來。”彌衡裸衣擊鼓,後人只言為罵奸曹,不知還有時尚的影子。

被破牆砸倒的一群“琳琅珠玉”

彌衡擊鼓

他們大多身居高位,或三公、或刺史,不一而足,但公事為俗物,決不墮入其中。或郊遊,或宴飲,詩人雅集,才是身份的標配。談玄論理,雲山霧罩,酒後狂言,才是雅到極致。

他們家有巨資,但絕不貪錢。尚書令王衍睡臥,妻子以銅錢繞床,王衍醒後不得下地,大呼:“將阿堵物拿走。”這一新詞彙至今仍為錢的別稱。

論錢財,當推首富石崇。私邸金谷園,為洛陽城中第一豪宅。廳堂園林,自不必說,單講廁所,就嚇到一位高官不敢方便。因為其內飾不僅鑲金配玉,坐桶旁還站立兩名美女服侍。有大將軍王敦者,偏不聽邪,穿堂過廳,直入其中,坐下方便,旁若無人。美女身旁服侍如常。將軍見手邊有果盤盛滿紅棗,拿起來就吃,美女不禁失笑,告之,那是放入鼻孔中阻擋異味的,不可就食。

名士詩書傳家,儀容不凡。創造新詞彙“阿堵物”的王衍,一次府內族人聚會,外人見之曰:“滿屋琳琅珠玉。”

名士的天下,就是這樣一派錦繡繁華。而外面的世界,卻是“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最可恨鮮卑、匈奴、羯、氐、羌,野蠻人不懂文化,吃不上飯就要造反,不知道餓了用瘦肉粥也可以替代一下。沒辦法,談儒家佛性他們又聽不懂,逃吧。一群風流的名士,玉樹臨風的公子,奔跑在荒野,忍受著風沙。不曾想迎面撞上胡人的騎兵,領頭的就是自稱天王的羯人石勒。白麵皮,黃鬍鬚。面對這樣一位外族的武夫,王衍不愧為滿腹詩書倫常的名士,立即表達了鮮明的政治立場:“擁戴天王稱帝,推翻司馬家族,願用畢生所學,為新朝鼓與呼。”石勒早聞王衍的大名,本想領略一番,不料聽到這樣的言論,差點嘔吐出來。他大罵其無恥,然後將這一行人,帶到一堵破牆下,牆後一群武士,用力一推,將這一干人等,埋在磚土堆下。一群天朝的“琳琅珠玉”,被砸成一堆膿血。

故事遠沒有結束,王、謝等等士家大族,紛紛逃到江南。見南國山林,更有另一番情趣。於是,歌舞昇平,宴飲雅集,重新開始。名人繼續被仰慕,雅士繼續被追捧。北地煙塵,被推倒的土牆下那一堆膿血,早被人們忘得一乾二淨。只留下一句成語:“琳琅滿目”。

被破牆砸倒的一群“琳琅珠玉”

石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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