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不來的夢
之前我已提到過，我在這家裝修很不錯的餐廳做服務員。後來我也偶爾去別的餐廳，我對它們一樣很有眼緣。他們光是把大量資金投在了裝飾上面，他們總覺得只要有人願意坐下來好好看看，“瞧，這家餐廳多美啊！”他們就能俘獲顧客的芳心。然而也並非如此，你只要去他們廚房瞧一瞧，準是糟糕得要命。有一次我去到一家餐廳，期間想去趟洗手間，可怎麼也找不到入口，我在那轉來轉去，一不留神轉到了他們廚房邊上，只見一位掌勺師傅用手抓起一盤菜裡的東西放進了嘴，他大概是想嚐嚐味道，他挺在乎這一點，還不時東張西望，不料被我給抓住了，我簡直目瞪口呆。
好了，我們言歸正傳。餐廳服務員是個無聊透頂的職務，我可以實話告訴你。在客人沒來之前，你總想著在哪轉一轉或找個人瞎扯一番，事實上你哪兒也去不了，他們光是要你在那站著，擺出一副迎接客人的姿勢，儘管你連個鬼影也瞧不到。那時我正在讀《懺悔錄》這本小說，我一有空就會偷偷地拿出手機來看，他們總不能一直盯著我，總要給人留下點空間，也好方便他們自己。我原以為這是本沉重的小說，講某個人做了什麼天大壞事日夜懺悔，這倒挺值得我一看，我正需要好好懺悔一番。可我壓根大錯特錯，它是本有趣的書，除了時不時囉嗦一陣，它總能在一些地方吸引住我，彷彿是在對我開誠佈公。
我很欣賞這本書，甚至渴望從它那裡獲得點回憶的自信，以好從她的世界走出來，塵封過往，不再有眷戀。我總以為這並不是什麼難事，我並不是非要想著一個人而無事可做，但事情往往糟糕起來，慌亂起來。
慌亂的青春
我與她第一次約會後的一段日子裡再也沒有親密接觸過，我是說這樣單獨的，只有我和她兩個人。我之所以還能時常看到她的身影，是因為她的閨蜜與我的室友（也是我要好朋友）好上了。當時我們還矇在鼓裡，這種事公開出來總是需要一點勇氣，倘若一時半會又走不到一塊，這難免讓人笑話。有幾個眼尖的同學把他們偷偷約會的消息傳了出來，我們當時很是吃驚，我們壓根就想不到那上面去。不過，被人發現也很能理解，學校的這塊校區實在小的可憐，他們無處可藏，總要被人撞見，這是早晚的事。
後來，本以為他們也放開了，常去宿舍樓下操場上散佈，我們也跟著去，才知道他們是想扎進人群中，銷聲匿跡。我有好幾次看到了她，一到晚上，去操場上散佈或慢跑是我們的主要活動，所以我難免要遇見她。我們幾乎沒說什麼話，只是各自在走著。我知道她是陪同她閨蜜出來的，這會我的好室友搶走了她的閨蜜，留下她一個人。這樣的時候，我倒是暗自竊喜。當然，我也僅僅是在不遠的地方看著她，我的勇氣早已籠罩在第一次約會的陰影中，再也無法輕易迸發。
我那時還很為自己是一名安分的“好學生”而感到滿足。我原以為踏入大學就算解放了出來，再不受對比與壓力，我這樣想的時候，輔導員給了我當頭一棒。他說你們還要繼續努力，在第一年拿下英語四、六級。這簡直近乎瘋狂。要是你極力反對，表現得若無其事一樣，你可就真的落伍了，那些聽話的傢伙真就瘋狂起來了：天不亮就溜出去背單詞，晚上回來還要藏在被子裡聽會錄音；週六週日不必說，依然是早起，問起他們，答道“讀書館佔座位”。所以，在那剛入學的半年時光裡，我們都在為英語四級而拼命，自然安分了不少，直到我們順利拿下。
我記得那年冬天，流行歌曲鋪天蓋地，但它們一律是苦情歌，有周杰倫的、歡子的、許嵩的和冷漠的。她喜歡周杰倫的歌，而我喜歡除周杰倫以外的。說來也巧，那些情歌彷彿都為我而唱。自從我有一次喝醉了酒無意間向她表白，而被她委婉拒絕後，我就深深愛上了這些歌。我常從揹包裡扯出一副耳機來聽它們，走路的時候吃飯的時候睡覺的時候，我簡直像入戲一樣，深入那些歌曲中，想象著不同的愛情悲劇，盡情釋放著情緒。
我還在那些無關緊要的課堂上寫著歌詞呢，隔三差五就要發表在空間裡，我那時最喜愛的詞作者是方文山，儘管我幾乎不聽周杰倫的歌，但我熱衷於研究方文山的詞。我知道她總會看到一些，不管她喜歡與否，都是我為她而寫的。她是再好不過的女孩子，在我被拒絕後，她並沒有不再理我，即便是偶爾回應我，我大概也很自足。
那一年冬天下了很大一場雪，操場上積了厚厚一層，宿舍樓下一排香樟樹也都被裝束起來，那些樹幹在風裡吱吱作響。有幾個不要命的傢伙早早爬了起來，滑溜溜下了樓，冒著飄雪的天，走到那潔白的操場中央，用腳走出一個大大的愛心，並在愛心中間配上一串字母和年月，要是哪個情竇初開的心儀女孩無意間看到了，非要感動得流淚不可。
他們總是對浪漫的事物無比嚮往，而我在那個冬天也學著浪漫了起來。我好容易託她閨蜜送給她一條圍巾，這可是我一宿舍人集思廣益共同挑選而來的，我那時慌亂得要命，我不停地問，她會喜歡淡茶色嗎？她會不會不接受？她會戴嗎？還是仍在一旁不予理會？
那天吃完午飯，我在宿舍樓上，那時在六樓，樓下的操場一覽無遺。那時地上的雪還沒有化，很多人在校園裡漫步欣賞。我的室友突然對我說，“快來看，她來了”。我應聲就跑了出去，只見操場左上角的入口那裡，正有她的身影，還有脖子上的圍巾——我送她的圍巾，淡茶色的圍巾。
我的眼睛溼潤了，眨了一眨，我的視線不忍離開。
冬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