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終有一天,要學會和自己、和這個世界達成和解。

很多人瞭解北野武是因為《菊次郎的夏天》,也有很多人直到電影結束,才知道小男孩不是故事的主角,主角是那個“愛耍小聰明,愛佔小便宜,痞裡痞氣的,渾渾噩噩的”壞胚子大叔菊次郎。


而大部分人不知道,菊次郎其實是北野武父親的名字。


第一次看這部電影是在13年的冬天,今天發現在我留在豆瓣電影上的標記是這樣的:蔫壞的大叔一次次無賴又搞怪的餿主意讓人哭笑不得,愛憎有時候沒辦法分明,好人和壞人也不是對立。


電影裡全都是夏天,被向日葵,牛蒡葉,玉米地,毛毛蟲裝扮著,有迎面而來歡快清新的鋼琴聲,以及炎炎烈日下等待的漫長。


前幾天重新觀看這部電影時,才知道這部電影不僅僅有可愛的故事,其實更是北野武對自己的童年,對與父親關係的重新審視。


《菊次郎的夏天》的主人公是個50多歲的男人,壞胚子大叔菊次郎,無所事事,渾渾噩噩,有點無賴,愛耍小聰明。


正男是個9歲的孩子,看起來木訥又憨鈍,跟著奶奶一起生活,沒有人陪,沒有課上的暑假正男決定去找他的母親,剛出發沒多久就被小混混“打劫”,意外走進了菊次郎的生活。


菊次郎在妻子的建議下拿到了五萬日元陪著9歲的正男去尋找母親,可他在感情上的笨拙令他不知道該跟這個小男孩說些什麼。正如記憶中北野武對父親菊次郎的印象。


這是一步用雙腳走出來的公路電影。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的尋母之路上的經歷,正像我們大部分人生活的映照,期待,失望,陪伴,孤獨,快樂,痛苦,得到,失去。


不管是9歲還是50歲,人們內心都湧動著對快樂無比的嚮往。我們因為付出,因為陪伴和執著而獲得快樂,也因為付出,因為陪伴和執著而感到痛苦。


我們終有一天,要學會和自己、和這個世界達成和解。


也許7年前的我還沒有能力和欲求去探索主人公內心的情結與情感寄託。如今再看,這部神奇的魔力電影讓人笑著笑著就哭了,哭著哭著就笑了...


暴打變態狂&我們又有錢啦

壞胚子大叔因為賭博把妻子給的5萬日元的尋母生活費全都花光了,他還把正男丟在飯館門口,誰知道出來之後,正男被一個變態狂帶走了。


還好還沒等到變態狂得逞,壞胚子大叔及時趕到,他把正男從壞人手裡奪出來,然後一個人又回到變態狂那裡,接著另外一個鏡頭就看到了變態狂滿臉是血。


壞胚子大叔一手攥著從變態狂那裡搶來的錢包,一手輕輕拍著正男的頭,一會又拍拍肩,正男低著頭,這次兩個人在路上走著,像極了父子。


他不會安慰人,也不知道如何表達內心對正男的關心,只有手不斷地放在正男的肩上,消失在夜色裡。


他並不完美,還喜歡逞強

揣著從變態狂手裡拿來的錢包,壞胚子大叔帶正男來到了度假酒店。


正男在泳池裡問壞胚子,”你不游泳嗎“ ”嗯“ 。 ”你不會嗎?” “我當然會,哪有什麼難的。”


壞胚子大叔讓正男看好了,腰上掛著游泳圈一下跳進了泳池,用自己自創的姿勢在泳池裡撲騰,後來終於頭紮在池底,兩腳朝天,被工作人員救了上來。


這個故事也是北野武先生在自述裡介紹的自己與父親有過的經歷。在他6歲的時候,風和日麗的某一天,父親決定去帶他看海。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海,印象非常深刻。他的父親那天想用泳技讓他刮目相看,結果差點淹死,直到最後一刻,才被人從海里救上來。


辦法總會有的,只要開動腦筋

錢在酒店又都花完了,沒有錢上路,壞胚子大叔就跟酒店要增值服務——免費送一程。可是酒店也只能送到可以等到順風車的地方就回去了。


路邊停靠了兩輛大貨車,人家要麼是往相反的方向,要麼就不想載。後來壞胚子大叔想了個辦法,讓小正男扮可憐,沒想到還真奏效。


善良的男孩和女孩不僅載了倆人一程,還在禁止入內的草地上歡騰著表演逗正男開心。


臨行前,壞胚子還把人家大貨車的玻璃給砸了,大貨車司機追到壞胚子去找他算賬,可是結果居然是壞胚子大叔險勝。


他的快樂也很多,只是喜歡把它藏起來

轉眼從酒店出來就大半天了,在車站遇到了搭車的路人甲,路人甲帶了一包飯糰,壞胚子大叔趁著路人甲去方便的時候,拿著自己的橙子暗度陳倉,偷樑換柱。


後來路人甲的車來了,也沒有發現東西已經被掉包。小正男問東西哪裡來的吃的,壞胚子大叔一本正經地說是酒店送的。


小正男又問你不吃嗎?壞胚子大叔說:“我也很餓,但是我可以捱過去。大人一定要為孩子犧牲。”


到這裡我以為壞胚子大叔改邪歸正了,接下來卻藉著說自己去方便在旁邊的水坑旁吃了起來,結果是自己跟飯糰一起掉到了坑裡。


天使之鈴——遇到麻煩時,搖一搖

小正男和壞胚子叔叔一路摸爬滾打終於來到了正男媽媽的住處,可是從房子裡出來的一家三口,讓正男明白原來媽媽已經改嫁了,現在這個家是他沒有辦法接近的。


正男背對著鏡頭哭了起來,這是正男第二次哭,第一次是差點被變態狂欺負,被壞胚子大叔領回來的時候。壞胚子大叔帶著小正男離開,他們回到了海邊的沙灘。


後來壞胚子大叔從兩個小混混那裡要來了人家的初戀幸運物“天使之鈴”,還給正男編了一個美麗的故事。


壞胚子大叔告訴小正男說媽媽已經搬走了,這個天使之鈴是媽媽留給他的,當他遇到麻煩的時候,可以搖晃一下這個鈴鐺,天使就會來幫忙。


他受傷了,我要照顧他

一路上壞胚子大叔做的缺德事好像在這個夜市上全部吃到了因果報應。


買魚的時候又耍小聰明和小無賴惹怒了賣魚的主人,賣魚的主人找來了幾個小混混把壞胚子大叔痛打了一頓。


壞胚子大叔拖著沉重痛苦還算完整的身軀告訴正男,“我從樓梯上跌落了。”


正男揹著淺藍色的天使小書包,離開了,除了來找媽媽時的果斷,這是他第二次勇敢地行動。


他用力的砸著關了的藥店門,終於買到了處理傷口的藥,認真地給低著頭的壞胚子大叔擦拭起了傷口。


憂心忡忡的壞胚子大叔

小男孩的尋母之旅告一段落,大男孩(壞胚子大叔)的旅途突然展開。


回去的路上,壞胚子大叔突然跑去敬老院找自己的媽媽,找到後卻只隔著玻璃窗遠遠看了一眼就離開。


他看到了孤傲的,寂寥的,冷漠的,孤單的母親。那個玻璃窗後的,他的眼神,簡單、純粹、真誠、釋懷。


原來壞胚子大叔的也是小時候就被母親丟下的孩子。



五個男人的快樂

不知是為了補償正男,還是為了補償自己的童年,菊次郎和另外三個男人:好人先生,肥佬,光頭佬,四個同樣被社會拋棄的邊緣人,開始陪小男孩肆無忌憚的玩耍。


“只是集合了一群無聊寂寞的大人,以小朋友為藉口自己玩起來而已。”北野武自己是這麼解釋的。


頭頂藍藍的天,身邊清清的河流,八爪魚先生、外星人先生和印第安大哥哥,一起,在炎炎烈日下玩“一二三,木頭人”。


男孩笑了,笑得很開心,他度過了一個難忘的夏天。菊次郎也笑了,笑得很開心,他也度過了一個難忘的夏天


菊次郎,他媽的,滾吧

不要以為這是罵人的話,在壞胚子大叔嘴裡,這可是很溫柔的問候語。尋母的旅程結束了。正男問大叔叫什麼名字,壞胚子大叔說:“菊次郎,他媽的,滾吧。”


慈愛又溫暖,如一片陽光灑下來。


正男也動用面部所有的器官擠出了一個靦腆的笑,然後轉身飛奔向遠處。


電影在橋下駛過的船舶裡,在退後的街景裡,在正男輕快的步伐裡,在搖晃著的淺藍色的拉繩揹包裡,在久石讓明快的鋼琴聲裡結束了,猶如惶惶而過的時光。


不知道這些故事有沒有勾起你的回憶。


“生前好像和他沒有說過話的記憶。可是現在回想起來,他真的有點寂寞。這一次的電影主題有點像掃墓孝親的感覺,這也算是供養。”——北野武


如果記憶是灰暗的,希望灰暗可以被這些故事照亮。也希望我們可以找到自己的天使之鈴,遇到了麻煩記得搖一下,如果一下不行,那就多搖幾下。


如果記憶是明亮的,希望我們可以把那些歡快的跳動的篇章帶到當下,讓那份或是柔情或是溫暖陪伴我們,去探索有趣的世界。


北野武的自述中這樣描述這部電影,


“我在電影中展現的靈感通常來自我自身的經驗,我經歷過的事物,《菊次郎的夏天》本來就是一部不缺乏柔情的電影,而且取材自我的童年,我不會假裝這部電影的情節跟我的童年沒有關係。”


奧地利精神學家阿爾弗雷德·阿德勒說:“幸運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癒,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癒童年。”


這正是拍這部電影之餘北野武的意義,童年的缺失會成為命運的結,唯有成年後慢慢去解。


我們終有一天,要學會和自己、和這個世界達成和解。

電影中的菊次郎不但解開自己的心結,還幫正男獲得釋然。也許是因為電影外的北野武與歲月達成了和解。


就像電影中的一段臺詞:

“人生最重要的結局是:我們終有一天,要學會和自己平凡不完美的父母達成和解。我們終有一天,要學會和自己、和這個世界達成和解。無論它在你看來美麗,或醜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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