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紅色特工到田漢夫人,陷三角戀愛後,她主動退出,晚年艱難相守

文/潘彩霞

1925年,

田漢最是不堪回首,這年,妻子易漱瑜在他懷中病逝。他們青梅竹馬、志同道合,曾一起創辦了《南國》半月刊。知己再難尋覓,田漢悲不自勝。

臨終前,易漱瑜把田漢和幼子託付給了好友黃大琳,可是感情無法勉強。與黃大琳友好分手後,田漢深感“人生的春天只有一次”。直到四年後,他遇到了安娥

從紅色特工到田漢夫人,陷三角戀愛後,她主動退出,晚年艱難相守

田漢與安娥

他迎來了愛情的第二個春天

那時,田漢成立的“南國社”在上海文藝界很有名氣,他創作的舞臺劇,每每演出,總是引起轟動,吸引了不少學生慕名而來。

有一天,南國社走進一位風姿綽約的年輕女子,她落落大方地向他伸出手:“看了田先生寫的戲,就很想當面一見,田先生果然是戲如其人。”

雖然看上去像個女學生,但她清秀的面容、典雅的氣質掩不住眉間的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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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娥

一番交談後,這個“脫俗的優秀女孩”給他留下了美好的第一印象,尤其是看了她創作的長篇小說《莫斯科》時,他忍不住擊節讚歎。

小說署名“蘇尼亞”,豐富的經歷,不俗的才情征服了田漢,他當即決定在《南國》月刊連載,並在刊物的《編輯後記》中不吝筆墨重點推薦,高度評價這部作品是“獨特的、無與倫比的”。

而此時的田漢,完全沒有想到,她與他的接觸,是肩負著地下黨的使命。由於田漢在上海的影響力,他成了各方勢力爭取的對象,剛剛留俄歸來,在中共特科工作、已有4年黨齡的安娥,根據黨的指示爭取田漢,成為黨和田漢之間的聯繫人。

就這樣,安娥常常來找田漢,主動熱情地參與到他組織的藝術活動中,她還為刊物寫了兩篇介紹蘇俄電影的小品文。“堅韌的記憶力、明晰的意識和生動的筆致”讓一直做著“銀色之夢”的田漢驚喜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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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國》史料

頻繁的接觸和交流中,兩顆心不斷撞擊和交融。在安娥潛移默化的影響下,田漢接受了進步的左翼思潮,發表了著名的《我們的自己批判》,表示“要完全把感傷的、懷疑的乃至彷徨的流浪者的態度取消,自覺我們對於時代的使命”。

安娥這個“紅色的光明天使”為田漢指明瞭方向,使他在藝術上由崇尚唯美、浪漫轉變成更多地關注社會問題。他改編了《卡門》,對人民革命發出了熱烈的呼喚,不料,演出後遭到反動當局禁演,“南國社”被查封,田漢被迫隱居。

在他的住所,熱愛藝術的安娥常常和他一起探討,同時,他也開啟了她的戲劇靈感之門,並鼓勵她創作舞臺劇。

那個雨夜,他們只顧熱烈地談話,以至忘記了時間,不知不覺中已是凌晨1點,看看錶,她抱歉地說:“我該走了。”他望著窗外,輕輕地吟出:“下雨天,留客天……”

世界驟然寂靜,鏡花水月的生命中,他迎來了愛情的第二個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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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漢與安娥

為了他的安寧,她選擇放棄

個性極強、恃才傲物的“田老大”,被安娥獨特的女性魅力和思想魅力降服了。可是不久,甜蜜的同居生活就迎來了沉甸甸的苦澀。

未婚妻林維中從南洋回來了,她是回來與田漢履行婚約的。

林維中在南洋教書,五年前,她從雜誌上讀到田漢發表的悼妻詩文時,頗為感動,遂提筆致信:“我願意照顧你的母親,照顧你的孩子。”

陌生女子的深情打動了田漢,鴻雁傳情三年後,他們見面了。得知田漢正為沒錢創辦南國藝術學院而發愁,林維中立即拿出500元積蓄支持他。田漢感動之餘,戀情升級,於是約定,等林維中回來就結婚。

然而,愛情是優雅的,生活卻有太多的不雅。

“我平日不大喜歡談到錢,尤其詫異的在相愛的男女之間會如此計較到錢,我對她開始幻滅”,由於林維中在之後的通信中提到還錢的事,且措詞過激,這引起田漢的反感。

而且他逐漸發現,林維中在思想與追求上,並不能與他同步,於是他更加失望,“正當此時中國革命潮流高漲,我認識了安娥,我轉向了她”。

一個回來逼婚,一個已有身孕,田漢十分痛苦,向朋友控訴,“婚姻是一條繩索套上脖子,好不自由,最好不結婚,用情人制”。

“愛情的起點是要對方好”,安娥肩負時代賦予的責任,不容她過多地迷戀兒女私情。為了他的安寧,為了獨立女性的尊嚴和驕傲,她選擇放棄。她對林維中說:“我不要家,不要丈夫,你和他結婚吧。”

愛情的尷尬並不能阻止安娥的革命熱情,她積極地參與到左翼文化運動中,根據蘇聯小說《第四十一》,為田漢的左翼劇團改編出了話劇《馬特迦》。

對田漢,她既不躲避,也不糾纏,她與聶耳、任光一起,成為田漢組建的音樂小組的骨幹。幾個月後,兒子出生,為了告別這一不幸的感情經歷,她把孩子送回老家保定請母親代為撫養,並騙田漢說:“孩子已死,勿須掛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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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娥與母親、兒子

傷心的田漢把惆悵化作了詩行:

“我時常地皺著眉頭

我火山似的熱情

找不著噴火口

你也是皺著眉頭

你把一切的一切

當作一杯毒酒

你不願再喝了

你抽身就走

真是不堪回首啊

一九三一年的秋!”

然而安娥的痛苦更是百倍於他的:“我愛?不能愛!我恨?不能恨!我整年整月的只有:忍!忍!忍!為什麼我要這樣忍受?因為我,已做了人類的媽媽!

愛情來了就來了,一句“知己唯你”,她便默默地承擔了一切。

欲待相忘怎忘得

由於上級領導人叛變,安娥和黨組織失去了聯繫,在任光的介紹下,進入上海百代唱片公司歌曲部工作。她失去了田漢,任光也剛剛失去了他的法國戀人,同是天涯淪落人,在共同從事的大眾音樂運動中,她接受了任光的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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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家任光

憑著對時代的敏銳觀察,安娥文思噴湧,親眼所見的漁民的苦難令她有感而發,落筆成金:“雲兒飄在海空,魚兒藏在水中,早晨太陽裡曬魚網,迎面吹過來大海風……”

讀到歌詞的任光欣喜若狂,他感到心中奔騰的旋律有了依附,就這樣,由安娥作詞、任光作曲、王人美演唱的主題歌,隨著電影《漁光曲》的放映,迅速火爆上海灘,風靡了整個中國。

《漁光曲》勾起了田漢對安娥的思念,是安娥這個精神導師,讓他不顧白色恐怖,毅然加入中國共產黨,並激發他寫出了慷慨激昂的《義勇軍進行曲》

由於領導左翼戲劇運動,1935年春天,田漢被捕了。在南京監獄,聽到看守們吟唱《漁光曲》,他感傷地寫下《獄中懷安娥》:“欲待相忘怎忘得,聲聲新曲唱漁光。”

而安娥,又何嘗不是呢?儘管任光風流倜儻、才華橫溢,可三年多的廝守卻無法化作靈魂認可的愛情,“欺騙自己,難”。以資助任光去法國留學的形式,安娥與他友好分手了。

1937年9月,田漢出獄後回到上海。白天,他忙於文化界抗敵協會的活動,夜晚,則心潮澎湃地拜讀安娥的長篇詩劇《高粱紅了》。

正是淞滬會戰的緊張時刻,上海已被黑暗籠罩。他約她出來散步,兩顆被民族存亡所牽繫的心,重新緊貼在一起。

他向她訴說苦惱:“林維中讓我回家廝守,不許我為抗日奔走呼號,如果這樣,我田漢還有生存的意義嗎?”他越說越激動,猛地捧起她的雙手:“你的胸膛裡跳動著我的心!”

不久,上海淪陷,在逃難的船上,兩人再次相遇。國家命運與個人的理想前途都是未知,而生離死別又近在眼前,她忍不住告訴他:“孩子尚在,而且也長得很高了”。

激動之餘,他們相擁而泣,深埋的情感迅速復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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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漢與安娥

這一世,好好愛過已足夠

抗日的烽火又將他們聯繫到一起。到武漢後,他組編劇團,她奉獻作品;她籌建戰時兒童保育會,他幫著起草宣言,捐出演出收入,彼此獨立又相互推動。

第二年,他去長沙辦《抗戰日報》,她以《朝霞曲》和《紅焰曲》作為送別:“一縷朝霞,伴著幾點炊煙,我送你,在漢水邊……”“我望著那團鮮紅的火焰,漸漸的遠離了武漢,我的心,微微有點孤單,我願追上這團焰火,去到抗戰的湖南……”

沒想到,追著“這團焰火”的,首先是林維中。

安娥的出現讓她怒不可遏,尤其是安娥把兒子接到身邊後,林維中多次在大街上與田漢吵鬧,到安娥的住處騷擾。

儘管安娥不贊成三角戀愛,覺得當事者絕不應“不負責任的玩弄對方”,她也儘可能地避開田漢,曾以戰地記者身份遠赴抗日根據地採訪,並寫成頗有份量的《五月榴花照眼明》,但由愛生恨的林維中,還是把妒意揮灑地淋漓盡致。

絕望之下,田漢請林維中開價,以高昂的贍養費結束了這段早已撕裂的夫妻關係。

然而,林維中並未就此罷休,從重慶到上海,再到臺灣,他們走到哪,她就跟蹤到哪,“挖窗窺洞,無所不至”,她投書報紙、張貼傳單大肆攻擊謾罵,甚至跑到田漢住處,毀壞書桌、文稿、藏書,使田漢受盡折磨。

輿論紛紛、名譽掃地,迫於無奈,田漢發表了萬言字的《告白與自衛》,以“正社會的視聽”。

與林維中的咆哮不同,安娥始終睿智、嫻靜,接受上海《新民報》的專訪時,她談了自己對社會轉型期戀愛的觀點。

她認為女子倘若依靠婚姻去取得合法地位和生活資源是“非常可憐”的,“愛情須建立在合法生活上面,無法爭得,由於爭,或許可以爭得一個人的軀殼,卻難以得到一個人全心全意的愛情。”

二十年的風風雨雨之後,“愛得艱難”的兩個人終於走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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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田漢與安娥

1956年底,安娥到鄭州觀摩豫劇時,突然腦中風而失語,從此半身不遂。病中的她是幸福的,因為有田漢的深情相伴。他為她讀報、讀文件、講國際形勢,出差時也儘可能地帶著她,在他與藝術家們的合影中,總能看到她笑得一臉燦爛。

1968年12月,一個飄雪的日子,田漢在“文革”中含冤而死。沒有親人和朋友來告別,名單上,用的是假名字。

他入獄,她一直努力活著,只要他還在,她就願意忍受一切,以頑強的毅力等待重逢的那一天。7年後,得到他的死訊時,她的心一下子空了,第二年便帶著對他的思念離開了人世。

因為彼此,生命不孤獨,這一世,好好愛過已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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