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记年体之东汉十、孝桓帝(公元162年-164年)

孝桓帝纪元(公元147年-167年)

(公元162年)延熹五年

春正月,省太官右监丞。

中郎将皇甫规发其骑共讨陇右,而道路隔绝,军中大疫,死者十三四。规亲入庵庐,巡视将士,三军感悦。东羌遂遣使乞降,凉州复通。

壬午,南宫丙署火。

先是,安定太守孙俊受取狼籍,属国都尉李翕、督军御史张禀多杀降羌,凉州剌史郭闳、汉阳大守赵熹并老弱不堪任职,而皆倚恃权贵,不遵法度。沈氐羌诸种乃寇张掖、酒泉。三月,中郎将皇甫规到州界,悉条奏其罪,或免或诛。羌人闻之,翕然反善。沈氐大豪滇昌、饥恬等十余万口,复诣规降。

壬午,济北孝王次立十七年薨,子鸾嗣。鸾薨,子政嗣。

夏四月,长沙贼起,寇桂阳、苍梧。

惊马与逸象突入宫殿。

乙丑,恭北陵东阙火。

戊辰,虎贲掖门火。

己巳。太学西门自坏。

五月,康陵园寝火。

长沙、零陵贼起,攻桂阳、苍梧、南海、交阯,遣御史中丞盛修督州郡讨之,不克。

乙亥,京师地震。诏公、卿各上封事。

甲申,中藏府承禄署火。

秋七月己未,南宫承善闼内火。

鸟吾种羌寇汉阳、陇西、金城,诸郡兵讨破之,各还降附。

八月庚子,诏减虎贲、羽林住寺不任事者半奉,勿与冬衣;其公卿以下给冬衣之半。

长沙蛮屯聚积久,而零陵蛮贼复反应之,合二万余人,自称“将军,入桂阳、苍梧、南海、交阯,交阯刺史及苍梧太守望风逃奔,二郡皆没。遣御史中丞盛修募兵讨之,不能克。豫章艾县人六百余人,应募而不得赏直,怨恚,遂反,焚烧长沙郡县,寇益阳,杀县令,众渐盛。又遣谒者马睦,督荆州刺史刘度击之,军败,睦、度奔走。

己卯,罢琅邪都尉官。

冬十月,武陵蛮六千余人寇江陵,入府取铜虎符,取财物一亿以上。荆州刺史刘度、谒者马睦、南郡太守李肃皆奔走。肃主簿胡爽扣马首谏曰:“蛮夷见郡无儆备,故敢乘间而进。明府为国大臣,连城千里,举旄鸣鼓,应声十万,奈何委符守之重,而为逋逃之人乎!”肃拔刃向爽曰:“掾促去!太守今急,何暇此计。”爽抱马固谏,肃遂杀爽而走。帝闻之,征肃弃市,度、睦减死一等,复胡爽门闾,拜家一人为郎。

帝诏公卿举任代刘度者,尚书朱穆举度尚,自右校令擢为荆州刺史。

临黎阳竭者燕乔坐赃,重泉令彭良杀无辜,皆弃市。京兆虎牙都尉宋谦坐赃,下狱死。

辛丑,以太常冯绲为车骑将军,将兵十余万讨武陵蛮。冯绲以故武陵太守应奉有威恩,为蛮夷所服,上请与俱征。拜奉从事中郎。

诏策绲曰:“蛮夷猾夏,久不讨摄,各焚都城,蹈籍官人。州郡将吏,死职之臣,相逐奔窜,曾不反顾,可愧言也。将军素有威猛,是以擢授六师。前代陈汤、冯、傅之徒,以寡击众,郅支、夜郎、楼兰之戎,头悬都街,卫、霍北征,功列金石,是皆将军所究览也。今非将军,谁与修复前迹?进赴之宜,权时之策,将军一之,出郊之事,不复内御。已命有司祖于国门。《诗》不云乎:‘进厥虎臣,阚如虓虎,敷敦淮濆,仍执丑虏。’将军其勉之!”

时,天下饥馑,帑藏虚尽,每出征伐,常减公卿俸禄,假王侯租赋,前后所遣将帅,宦官辄陷以折耗军资,往往抵罪。绲性烈直,不行贿赂,惧为所中,乃上疏曰:“势得容奸,伯夷可疑;荀曰无猜,盗跖可信。故乐羊陈功,文侯示以谤书。愿请中常侍一人监军财费。”尚书朱穆奏绲以财自嫌,失大臣之节。有诏勿劾。

假公卿以下奉。又换王侯租以助军粮,出濯龙中藏钱还之。

十一月,车骑将军冯绲军至长沙,叛蛮闻,悉诣营道乞降。进击武陵蛮夷,斩首四千余级,受降十余万人。荆州平定。诏书赐冯绲钱一亿,固让不受。振旅还京师,推功于从事中郎应奉,荐以为司隶校尉,而上书乞骸骨,朝廷不许。监军使者张敞承宦官旨,奏绲将傅婢二人戎服自随,又辄于江陵刻石纪功,请下吏案理。尚书令黄鉨奏议,以为罪无正法,不合致纠。

京兆虎牙都尉宗谦坐臧,下狱死。

滇那等五六千人复攻武威、张掖、酒泉,烧民庐舍。

时,连有灾异,司隶校尉以劾三公。尚书朱穆上疏,称太尉刘矩等良辅,以言殷汤、高宗不罪臣下之义。帝不省,竟以蛮夷反叛免太尉刘矩。矩后复拜太中大夫。

太常杨秉为太尉。

故匈奴中郎将张奂在家四岁,复拜武威太守。平均徭赋,率厉散败,常为诸郡最,河西由是而全。其俗多妖忌,凡二月、五月产子及与父母同月生者,悉杀之。奂示以义方,严加赏罚,风俗遂改,百姓生为立祠。

中郎将皇甫规出身数年,持节为将,拥众立功,还督乡里,既无他私惠,而多所举奏,又恶绝宦官,不与交通,于是中外并怨,遂共诬规货赂群羌,令其文降。帝玺书诮让相属。规惧不免,上疏自讼曰:“四年之秋,戎丑蠢戾,爰自西州,侵及泾阳,旧都惧骇,朝廷西顾。明诏不以臣愚驽,急使军就道。幸蒙威灵,遂振国命,羌戎诸种,大小稽首,辄移书营郡,以访诛纳,所省之费,一亿以上。以为忠臣之义,不敢告劳,故耻以片言自及微效。然比方先事,庶免罪悔。前践州界,先奏郡守孙俊,次及属国都尉李翕、督军御史张禀;旋师南征,又上凉州刺史郭闳、汉阳太守赵熹,陈其过恶,执据大辟。凡此五臣,支党半国,其余墨绶,下至小吏,所连及者,复有百余。吏托报将之怨,子思复父之耻,载贽驰车,怀粮步走,交构豪门,竞流谤讟,云臣私报诸羌,谢其钱货。若臣以私财,则家无担石;如物出于官,则文簿易考。就臣愚惑,信如言音,前世尚遗匈奴以官姬,镇乌孙以公主。今臣但费千万,以怀叛羌。则良臣之才略,兵家之所贵,将有何罪,负义违理乎?自永初以来,将出不少,覆军有五,动资巨亿。有旋车完封,写之权门,而名成功立,厚加爵封。今臣还督本土,纠举诸郡,绝交离亲,戮辱旧故,众谤阴害,固其宜也。臣虽污秽,廉洁无闻,今见覆没,耻痛实深。传称‘鹿死不择音’,谨冒味略上。”其年冬,征还拜议郎。论功当封。而中常侍徐璜、左悺欲从求货,数遣宾客就问功状,规终不答。璜乘忿怒,陷以前事,下之于吏。官属欲赋敛请谢,规誓而不听,遂以余寇不绝,坐系廷尉,论输左校。诸公及太学生张凤等三百余人诣阙讼之。会赦,归家。

(公元163年)延熹六年

春二月戊午,司徒种暠在位三年,年六十一薨。暠在位推达名臣桥玄、皇甫规等,为称职相。并、凉边人咸为发哀。匈奴闻暠卒,举国伤惜。单于每入朝贺,望见坟墓,辄哭泣祭祀。二子:种岱、种拂。

种岱字公祖。好学养志。举孝廉、茂才,辟公府,皆不就。公车特征,病卒。初,岱与李固子燮同征议郎,燮闻岱卒,痛惜甚,乃上书求加礼于岱。曰:“臣闻仁义兴则道德昌,道德昌则政化明,政化明而万姓宁。伏见故处士种岱,淳和达理,耽悦《诗》、《书》,富贵不能回其虑,万物不能扰其心。禀命不永,奄然殂殒。若不槃桓难进,等辈皆已公卿矣。昔先贤既没,有加赠之典,《周礼》盛德,有铭诔之文,而岱生无印绶之荣,卒无官谥之号。虽未建忠效用,而为圣恩所拔,遐迩具瞻,宜有异赏。”朝廷竟不能从。

种拂字颖伯。初为司隶从事,拜宛令。时,南阳郡吏好因休沐,游戏市里,为百姓所患。拂出逢之,必下车公谒,以愧其心,自是莫敢出者。政有能名,累迁光禄大夫。

三月戊戌,大赦天下。

卫尉颍川许栩为司徒。

夏四月辛亥,康陵东署火。

五月,鲜卑大人檀石槐千余骑寇辽东属国。

秋七月甲申,平陵园寝火。

桂阳盗贼李研等寇郡界。

陈球字伯真,下邳淮浦人也。历世著名。父亶,广汉太守。球少涉儒学,善律令。阳嘉中,举孝廉,稍迁繁阳令。时魏郡太守讽县求纳货贿,球不与之,太守怒而挝督邮,欲令逐球。督邮不肯,曰:“魏郡十五城,独繁阳有异政,今受命逐之,将致议于天下矣。”太守乃止。复辟公府,举高第,拜侍御史。是时,桂阳黠贼李研等群聚寇抄,陆梁荆部,州郡懦弱,不能禁,太尉杨秉表球为零陵太守。球到,设方略,期月间,贼虏消散。

车骑将军冯绲军还,武陵蛮复叛,寇桂阳,太守瘳析奔走。武陵蛮亦更攻其郡,太守陈奉率吏人击破之,斩首三千余级,降者二千余人。

陇西太守孙羌讨滇那羌,斩首溺死三千余人。

八月,车骑将军冯绲以军还盗贼复发,策免。顷之,拜将作大匠,转河南尹。上言“旧典,中官子弟不得为牧人职”,帝不纳。复为廷尉。

复征故大鸿胪陈蕃拜议郎,数日迁光禄勋。时,封赏逾制,内宠猥盛,蕃乃上疏谏曰:“臣闻有事社稷者,社稷是为;有事人君者,容悦是为。今臣蒙恩圣朝,备位九列,见非不谏,则容悦也。夫诸侯上象四七,垂燿在天,下应分土,籓屏上国。高祖之约,非功臣不侯。而闻追录河南尹邓万世父遵之微功,更爵尚书令黄俊先人之绝封,近习以非义授邑,左右以无功传赏,授位不料其任,裂土莫纪其功,至乃一门之内,侯者数人,故纬象失度,阴阳谬序,稼用不成,民用不康。臣知封事已行,言之无及,诚欲陛下从是而止。又比年收敛,十伤五六,万人饥寒,不聊生活,而采女数千,食肉衣绮,脂油粉黛不可赀计。鄙谚言‘盗不过五女门’,以女贫家也。今后宫之女,岂不贫国乎!是以倾宫嫁而天下化,楚女悲而西官灾。且聚而不御,必生忧悲之感,以致并隔水旱之困。夫狱以禁止奸违,官以称才理物。若法亏于平,官失其人,则王道有缺。而令天下之论,皆谓狱由怨起,爵以贿成。夫不有臭秽,则苍蝇不飞。陛下宜采求失得,择从忠善。尺一选举,委尚书三公,使褒责诛赏,各有所归,岂不幸甚!”帝颇纳其言,为出宫女五百余人,但赐俊爵关内侯,则万世南乡侯。

初,帝为蠡吾侯,受学于甘陵周福,及即位,擢福为尚书。时同郡河南尹房植有名当朝,乡人为之谣曰:“天下规矩房伯武,因师获印周仲进。”二家宾客,互相讥揣,遂各树朋徒,渐成尤隙,由是甘陵有南北部,党人之议,自此始矣。后汝南太守宗资任功曹范滂,南阳太守成瑨亦委功曹岑晊,二郡又为谣曰:“汝南太守范孟博,南阳宗资主画诺。南阳太守岑公孝,弘农成瑨但坐啸。”因此流言转入太学,诸生三万余人,郭太、贾伟节为其冠,并与李膺、陈蕃、王暢更相褒重。学中语曰:“天下模楷李元礼,不畏强御陈仲举,天下俊秀王叔茂。”又渤海公族进阶、扶风魏齐卿,并危言深论,不隐豪强。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贬议,屣履到门。

范滂字孟博,汝南征羌人也。少厉清节,为州里所服,举孝廉,光禄四行。时冀州饥荒,盗贼群起,乃以滂为清诏使,案察之。滂登车揽辔,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乃至州境,守令自知臧污,望风解印绶去。其所举奏,莫不厌塞众议。迁光禄勋主事。时,陈蕃为光禄勋,滂执公仪诣蕃,蕃不止之,滂怀恨,投版弃官而去。郭太闻而让蕃曰:“若范孟博者,岂宜以公礼格之?今成其去就之名,得无自取不优之议也?”蕃乃谢焉。

范滂复为太尉黄琼所辟。后诏三府掾属举谣言,滂奏刺史、二千石权豪之党二十余人。尚书责滂所劾猥多,疑有私故。滂对曰:“臣之所举,自非叨秽奸暴,深为民害,岂以污简札哉!间以会日迫促,故先举所急,其未审者,方更参实。臣闻农夫去草,嘉谷必茂;忠臣除奸,王道以清。若臣言有贰,甘受显戮。”吏不能洁。滂睹时方艰,知意不行,因投劾去。

汝南太守宗资先闻其名,请署功曹,委任政事。滂在职,严整疾恶。其有行违孝悌,不轨仁义者,皆埽迹斥逐,不与共朝。显荐异节,抽拔幽陋。滂外甥西平李颂,公族子孙,而为乡曲所弃,中常侍唐衡以颂请资,资用为吏。滂以非其人,寝而不召。资迁怒,捶书佐朱零。零仰曰:“范滂清裁,犹以利刃齿腐朽。今日宁受笞死,而滂不可违。”资乃止。郡中中人以下,莫不归怨,乃指滂之所用以为“范党”。

冬十月丙辰,车驾幸广成校猎。光禄勋陈蕃上疏谏曰:“臣闻人君有事于苑囿,唯仲秋西郊,顺时讲武,杀禽助祭,以敦孝敬。如或违此,则为肆纵。故皋陶戒舜“无教逸游”,周公戒成王“无槃于游田”。虞舜、成王狱有此戒,况德不及二主者乎!夫安平之时,尚宜有节,况当今之世,有三空之厄哉!田野空,朝廷空,仓库空,是谓三空。加兵戎未戢,四方离散,是陛下焦心毁颜,坐以待旦之时也。岂宜扬旗曜武,骋心舆马之观乎!又秋前多雨,民始种麦。今失其劝种之时,而令给驱禽除路之役,非贤圣恤民之意也。齐景公欲观于海,放乎琅邪,晏子为陈百姓恶闻旌旗舆马之音,举首嚬眉之感,景公为之不行。周穆王欲肆车辙马迹,祭公谋父为诵《祈招》之诗,以止其心。诚恶逸游之害人也。”书奏不纳。遂幸函谷关、上林苑。

滇那羌寇势转盛,凉州几亡。护羌校尉胡闳疾,复以并州刺史段颎为护羌校尉,乘驿之职。

十一月,司空刘宠免。

刘宠以阴雾愆阳免。顷之,拜将作大匠,得为宗正。

南海贼寇郡界。

丁亥,太白昼见。

是时,邓皇后后家贵盛。

十二月,卫尉周景为司空。

征拜皇甫规为度辽将军,至营数月,上书荐匈奴中郎将张奂以自代。曰:“臣闻人无常俗,而政有治乱;兵无强弱,而将有能否。伏见中郎将张奂,才略兼优,宜正元帅,以从众望。若犹谓愚臣宜充军事者,愿乞冗官,以为奂副。”朝廷从之,以奂代为度辽将军,规为匈奴中郎将。

王符字节信,安定临泾人也。少好学,有志操,与马融、窦章、张衡、崔瑗等友善。安定俗鄙庶孽,而符无外家,为乡人所贱。自和、安之后,世务游宦,当涂者更相荐引,而符独耿介不同于俗,以此遂不得升进。志意蕴愤,乃隐居著书三十余篇,以讥当时失得,不欲章显其名,故号曰《潜夫论》。其指讦时短,讨谪物情,足以观见当时风政,著其五篇云尔。后度辽将军皇甫规解官归安定,乡人有以贷得雁门太守者,亦去职还家,书刺谒规。规卧不迎,既入而问:“卿前在郡食雁美乎?”有顷,又白王符在门。规素闻符名,乃惊遽而起,衣不及带,屣履出迎,援符手而还,与同坐,极欢。时人为之语曰:“徒见二千石,不如一缝掖。”言书生道义之为贵也。符竟不仕,终于家。

是时,宦官方炽,任人及子弟为官,布满天下,竞为贪淫,朝野嗟怨。太尉杨秉与司空周景上言:“内外吏职,多非其人,自顷所征,皆特拜不试,致盗窃纵恣,怨讼纷错。旧典,中臣子弟不得居位秉势,而今枝叶宾客布列职署,或年少庸人,典据守宰,上下忿患,四方愁毒。可遵用旧章,退贪残,塞灾谤。请下司隶校尉、中二千石、二千石、城门五营校尉、北军中候,各实核所部,应当斥罢,自以状言,三府廉察有遗漏,续上。”帝从之。于是秉条奏牧守以下匈奴中郎将燕瑗、青州刺史羊亮、辽东太守孙諠等五十余人,或死或免,天下莫不肃然。时,郡国计吏多留拜为郎,秉上言三署见郎七百余人,帑臧空虚,浮食者众,而不良守相,欲因国为池,浇濯衅秽。宜绝横拜,以塞觊觎之端。自此,计吏无复留拜者。

尚书朱穆既深疾宦官,及在台阁,旦夕共事,志欲除之。乃上疏曰:“案汉故事,中常侍参选士人。建武以后,乃悉用宦者。自延平以来,浸益贵盛,假貂珰之饰,处常伯之任,天朝政事,一更其手,权倾海内,宠贵无极,子弟亲戚,并荷荣任,故放滥骄溢,莫能禁御。凶狡无行之徒,媚以求官,恃势怙宠之辈,渔食百姓,穷破天下,空竭小人。愚臣以为可悉罢省,遵复往初,率由旧章,更选海内清淳之士,明达国体者,以补其处。即陛下可为尧、舜之君,众僚皆为稷、契之臣,兆庶黎萌蒙被圣化矣。”帝不纳。后穆因进见,口复陈曰:“臣闻汉家旧典,置侍中、中常侍各一人,省尚书事,黄门侍郎一人,传发书奏,皆用姓族。自和熹太后以女主称制,不接公卿,乃以阉人为常侍,小黄门通命两宫。自此以来,权倾人主,穷困天下。宜皆罢遣,博选耆儒宿德,与参政事。”帝怒,不应。穆伏不肯起。左右传出,良久乃趋而去。自此中官数因事称诏诋毁之。朱穆素刚,不得意,居无几,愤懑发疽。延熹六年,卒,时年六十四。禄仕数十年,蔬食布衣,家无余财。公卿共表穆立节忠清,虔恭机密,守死善道,宜蒙旌宠。策诏褒述,追赠益州太守。所著论、策、奏、教、书、诗、记、嘲,凡二十篇。穆前在冀州,所辟用皆清德长者,多至公卿、州郡。子野,少有名节,仕至河南君。初,穆父卒,穆与诸儒考依古义,谥曰贞宣先生。及穆卒,蔡邕复与门人共述其体行,谥为文忠先生。

(公元164年)延熹七年

春正月,羌封僇、良多、滇那等酋豪三百五十五人率三千落诣护羌校尉段颎降。当煎、勒姐种犹自屯结。

庚寅,沛幽王荣立二十年薨,子琮嗣。薨,子恭王曜嗣。薨,子契嗣。

黄琬迁五官中郎将。时陈蕃为光禄勋,深相敬待,数与议事。旧制,光禄举三署郎,以高功久次才德尤异者为茂才四行。时权富子弟多以人事得举,而贫约守志者以穷退见遗,京师为之谣曰:“欲得不能,光禄茂才。”于是琬、蕃同心,显用志士,平原刘醇、河东朱山、蜀郡殷参等并以才行蒙举。蕃、琬遂为权富郎所见中伤,事下御史中丞王暢、侍御史刁韪。韪、暢素重蕃、琬,不举其事,而左右复陷以朋党,暢坐左转议郎而免蕃官,琬、韪俱禁锢。

刁韪字子荣,彭城人。后陈蕃被征,而言事者多讼韪,复拜议郎,迁尚书。在朝有鲠直节,出为鲁、东海二郡相。性抗厉,有明略,所在称神。常以法度自整,家人莫见墯容焉。

三月癸亥,陨石右扶风一,鄠又陨石二,皆有声如雷。

夏四月丙寅,梁夷王成立二十九年薨,子元嗣。

五月己丑,京师雨雹。

是时,皇后邓氏僭侈,骄恣专幸。

六月壬子,河内野王山上有龙死,长可数十丈。

秋七月戊辰,辰星犯岁星。

辛卯,赵惠王乾立四十八年薨,子怀王豫嗣。豫薨,子献王赦嗣。赦薨,子珪嗣。

荆州刺史度尚躬率部曲,与同劳逸,广募杂种诸蛮夷,明设购赏,进击长沙蛮,大破之,降者数万人。桂阳宿贼渠帅卜阳、潘鸿等畏尚威烈,徙入山谷。度尚穷追数百里,遂入南海,破其三屯,多获珍宝。而阳、鸿等党众犹盛,尚欲击之,而士卒骄富,莫有斗志。尚计缓之则不战,逼之必逃亡,乃宣言卜阳、潘鸿作贼十年,习于攻守,今兵寡少,未易可进,当须诸郡所发悉至,尔乃并力攻之。申令军中,恣听射猎,兵士喜悦,大小皆相与从禽。尚乃密使所亲客潜焚其营,珍积皆尽。猎者来还,莫不泣涕。尚人人慰劳,深自咎责,因曰:“卜阳等财宝足富数世,诸卿但不并力耳。所亡少少,何足介意!”众闻咸愤踊,尚敕令秣马蓐食,明旦,径赴贼屯。阳、鸿等自以深固,不复设备,吏士乘锐,遂大破平之。尚出兵三年,群寇悉定。封右乡侯,迁桂阳太守。征还京师。

八月庚戌,荧惑犯舆鬼质星。庚申,岁星犯轩辕大星。

冬十月壬寅,南巡狩,特召太尉杨秉从。

十月丙辰,太白犯房北星。

南阳太守张彪与帝微时有旧恩,以车驾当至,因傍发调,多以入私。太尉杨秉闻之,下书责让荆州刺史,以状副言公府。及行至南阳,左右并通奸利,诏书多所除拜。秉复上疏谏曰:“臣闻先王建国,顺天制官。太微积星,名为郎位,入奉宿卫,出牧百姓。皋陶诫虞,在于官人。顷者道路拜除,恩加竖隶,爵以货成,化由此败,所以俗夫巷议,白驹远逝,穆穆清朝,远近莫观。宜割不忍之恩,以断求欲之路。”于是诏除乃止。

庚申,幸章陵,祠旧宅,遂有事于园庙,赐守令以下各有差。

丁卯,辰星犯太白。

戊辰,幸云梦,临汉水;

帝临沔水,百姓莫不观者,有汉阴老父独耕不辍。尚书郎南阳张温异之,使问曰:“人皆来观,老父独不辍,何也?”老父笑而不对。温下道百步,自与言。老父曰:“我野人耳,不达斯语。请问天下乱而立天子邪?理而立天子邪?立天子以父天下邪?役天下以奉天子邪?昔圣王宰世,茅茨采椽,而万人以宁。今子之君,劳人自纵,逸游无忌。吾为子羞之,子何忍欲人观之乎!”温大惭。问其姓名,不告而去。

还,幸新野,祠湖阳、新野公主、鲁哀王、寿张敬侯庙。

护羌校尉段颎击当煎羌,破之。

冬,护羌校尉段颎将万余人击破当煎、勒姐种之,斩其酋豪,首虏四千余人。

十二月辛丑,车驾还宫。

乙丑,荧惑犯轩辕第二星。

故司空邟乡侯黄琼疾笃,上疏谏曰;“臣闻天者务刚其气,君者务强其政。是以王者处高自持,不可不安;履危任力,不可不据。夫自持不安则颠,任力不据则危。故圣人升高据上,则以德义为首;涉危蹈倾,则以贤者为力。唐尧以德化为寇冕,以稷、契为筋力。高而益崇,动而愈据,此先圣所以长守万国,保其社稷者也。昔高皇帝应天顺民,奋剑而王,埽除秦、项,革命创制,降德流祚。至于哀、平,而帝道不纲,秕政日乱,遂使奸佞擅朝,外戚专恣。所寇不以仁义为冕,所蹈不以贤佐为力,终至颠蹶,灭绝汉祚。天绝陵弛,民鬼惨怆,赖皇乾眷命,炎德复辉。光武以圣武天挺,继统兴业,创基冰泮之上,立足枳棘之林。擢贤于众愚之中,画功于无形之世。崇礼义于交争,循道化于乱离。是自历高而不倾,任力危而不跌,兴复洪祚,开建中兴,光被八极,垂名无穷。至于中叶,盛业渐衰。陛下初从籓国,爰升帝位,天下拭目,谓见太平。而即位以来,未有胜政。诸梁秉权,竖宦充朝,重封累积,倾动朝廷,卿校牧守之选,皆出其门,羽毛齿革、明珠南金之宝,殷满其室,富拟王府,势回天地。言之者必族,附之者必荣。忠臣惧死而杜口,万夫怖祸而木舌,塞陛下耳目之明,更为聋瞽之主。故太尉李固、杜乔,忠以直言,德以辅政,念国妄身,陨殁为报,而坐陈国议,遂见残灭。贤愚切痛,海内伤惧。又前白马令李云,指言宦官罪秽宜诛,皆因众人之心,以救积薪之敝。弘农杜众,知云所言宜行,惧云以忠获罪,故上书陈理之,乞同日而死,所以感悟国家,庶云获免。而云既不辜,众又并坐,天下尤痛,益以怨结,故朝野之人,以忠为讳。昔赵杀鸣犊,孔子临河而反。夫覆巢破卵,则凤皇不翔;刳牲夭胎,则麒麟不臻。诚物类相感,理使其然。尚书周永,昔为沛令,素事梁冀,幸其威势,坐事当罪,越拜令职。见冀将衰,乃阳毁示忠,遂因奸计,亦取侯封。又黄门协邪,群辈相党,自冀兴盛,腹背相亲,朝夕图谋,共构奸轨。临冀当诛,无可设巧,复记其恶,以要爵赏。陛下不加清澄,审别真伪,复兴忠臣并时显封,使朱紫共色,粉墨杂蹂,所谓抵金玉于沙砾,碎珪璧于泥涂。四方闻之,莫不愤叹。昔曾子大孝,慈母投杼;伯奇至贤,终于流放。夫谗谀所举,无高而不可升;阿党相抑,无深而不可论。可不察欤?臣至顽驽,世荷国恩,身轻位重,勤不补过,然惧于永殁,负衅益深。敢以垂绝之日,陈不讳之言,庶有万分,无恨三泉。”其年卒,时年七十九。赠车骑将军,谥曰忠侯。孙琬。

黄琼归葬,豫章隐士徐稺乃负粮徒步到江夏赴之,设鸡酒薄祭,哭毕而去,不告姓名。时会者四方名士郭太等数十人,闻之,疑其稺也,乃选能言语生茅容轻骑追之。及于涂,容为设饭,共言稼穑之事。临诀去,谓容曰:“为我谢郭林宗,大树将颠,非一绳所维,何为栖栖不遑宁处?”及郭太有母忧,稺往吊之,置生刍一束于庐前而去。众怪,不知其故。郭太曰:“此必南州高士徐孺子也。《诗》不云乎,‘生刍一束,其人如玉。’吾无德以堪之。”

申屠蟠字子龙,陈留外黄人也。九岁丧父,哀毁过礼。服除,不进酒肉十余年。每忌日,辄三日不食。同郡缑氏女玉为父报仇,杀夫氏之党,吏执玉以告外黄令梁配,配欲论杀玉。蟠时年十五,为诸生,进谏曰:“玉之节义,足以感无耻之孙,激忍辱之子。不遭明时,尚当表旌庐墓,况在清听,而不加哀矜!”配善其言,乃为谳得减死论。乡人称美之。家贫,佣为漆工。郭太见而奇之。同郡蔡邕深重蟠,及被州辟,乃辞让之曰:“申屠蟠禀气玄妙,性敏心通,丧亲尽礼,几于毁灭。至行美义,人所鲜能。安贫乐潜,味道守真,不为燥湿轻重,不为穷达易节。方之于邕,以齿则长,以德则贤。”后郡召为主簿,不行。遂隐居精学,博贯《五经》,兼明图纬。始与济阴王子居同在太学,子居临殁,以身托蟠,蟠乃躬推辇车,送丧归乡里。遇司隶从事于河、巩之间,从事义之,为封传护送,蟠不肯受,投传于地而去。事毕还学。太尉黄琼辟,不就。及琼卒,归葬江夏,四方名豪会帐下者六七千人,互相谈论,莫有及蟠者。唯南郡一生与相酬对,既别,执蟠手曰:“君非聘则征,如是相见于上京矣。”蟠勃然作色曰:“始吾以子为可与言也,何意乃相拘教乐贵之徒邪?”因振手而去,不复与言。再举有道,不就。

中常侍徐璜兄子宣为下邳令,暴虐尤甚。先是,求故汝南太守下邳李暠女不能得,及到县,遂将吏卒至暠家,载其女归,戏射杀之,埋著寺内。时,下邳县属东海,汝南黄浮为东海相,有告言宣者,浮乃收宣家属,无少长悉考之。掾史以下固谏争。浮曰:“徐宣国贼,今日杀之,明日坐死,足以瞑目矣。”即案宣罪弃市,暴其尸以示百姓,郡中震栗。璜于是诉怨于帝,帝大怒,浮坐髡钳,输作右校。五侯宗族宾客虐遍天下,民不堪命,起为寇贼。

中常侍张衡卒,亦赠车骑将军,如超故事。中常侍徐璜卒,赙赠钱布,赐冢茔地。

仇览字季智,一名香,陈留考城人也。少为书生淳默,乡里无知者。年四十,县召补史,选为蒲亭长。劝人生业,为制科令,至于果菜为限,鸡豕有数,农事既毕,乃令子弟群居,还就黉学。其剽轻游恣者,皆役以田桑,严设科罚。躬助丧事,赈恤穷寡。期年称大化。览初到亭,人有陈元者,独与母居,而母诣览告元不孝。览惊曰:“吾近日过舍,庐落整顿,耕耘以时。此非恶人,当是教化未及至耻。母守寡养孤,苦身投老,奈何肆忿于一朝,欲致子以不义乎?”母闻感悔,涕泣而去。览乃亲到元家,与其母子饮,因为节人伦孝行,譬以祸福之言。元卒成孝子。乡邑为之谚曰:“父母何在在我庭,化我鳲枭哺所生。”时考城令河内王涣,政尚严猛,闻览以德化人,署为主簿。谓览曰:“主簿闻陈元之过,不罪而化之,得无少鹰鹯之志邪?”览曰:“以为鹰鹯,不若鸾凤。”涣谢遣曰:“枳棘非鸾凤所栖,百里岂大贤之路?今日太学曳长裾,飞名誉,皆主簿后耳。以一月奉为资,勉卒景行。”览入太学。时,诸生同郡符融有高名,与览比宇,宾客盈室。览常自守,不与融言。融观其容止,心独奇之,乃谓曰:“与先生同郡壤,邻房牖。今京师英雄四集,志士交结之秋,虽务经常,守之何因?”览乃正色曰:“天子修设太学,岂但使人游谈其中!”高揖而去,不复与言。后融以告郭太,太因与融赍刺就房谒之,遂请留宿。太嗟叹,下床为拜。览学毕归乡里,州郡并请,皆以疾辞。虽在宴居,必以礼自整。妻子有过,辄免冠自责。妻子庭谢,候览冠,乃敢升堂。家人莫见喜怒声色之异。后征方正,遇疾而卒。三子皆有文史才,少子玄,最知名。

侍中寇荣,寇恂曾孙也。性矜洁自贵,于人少所与,以此见害于权宠。而从兄子尚帝妹益阳长公主,帝又聘其从孙女于后宫,左右益恶之。延熹中,遂陷以罪辟,与宗族免归故郡。吏承望风旨,持之浸急,荣恐不免,奔阙自讼。未至,刺史张敬追劾荣以擅去边,有诏捕之。荣逃窜数年,会赦令,不得除,积穷困,乃自亡命中上书曰:“臣闻天地之于万物也好生,帝王之于万人也慈爱。陛下统天理物,为万国覆,作人父母,先慈爱,后威武,先宽容,后刑辟,自生齿以上,咸蒙德泽。而臣兄弟独以无辜为专权之臣所见批扺,青蝇之人所共构会。以臣婚姻王室,谓臣将抚其背,夺其位,退其身,受其执。于是遂作飞章以被于臣,欲使坠万仞之坑,践必死之地,令陛下忽慈母之仁,发投杼之怒。尚书背绳墨,案空劾,不复质确其过,置于严棘之下,便奏正臣罪。司隶校尉冯羡佞邪承旨,废于王命,驱逐臣等,不得旅踵。臣奔走还郡,没齿无怨。臣诚恐卒为豺狼横见噬食,故冒死欲诣阙,披肝胆,布腹心。刺史张敬,好为谄谀,张设机网,复令陛下兴雷电之怒。司隶校尉应奉、河南尹何豹、洛阳令袁腾并驱争先,若赴仇敌,罚及死没,髡剔坟墓,但未掘圹出尸,剖棺露胔耳。昔文王葬枯骨,公刘敦行苇,世称其仁。今残酷容媚之吏,无折中处平之心,不顾不辜之害,而兴虚诬之诽,欲使严朝必加滥罚。是以不敢触突天威,而自窜山林,以俊陛下发神圣之听。启独睹之明,拒逸慝之谤,绝邪巧之言,救可济之人,援没溺之命。不意滞怒不为春夏息,淹恚不为顺时怠,遂驰使邮驿,布告锭近,严文克剥,痛于霜雪,张罗海内,设罝万里,逐臣者穷人迹,追臣者极车轨,虽楚购伍员,汉求季布,无以过也。臣遇罚以来,三赦再赎,无验之罪,足以蠲除。而陛下疾臣愈深,有司咎臣甫力,止则见扫灭,行则为亡虏,苟生则为穷人,极死则为冤鬼,天广而无以自覆,地厚而无以自载,蹈陆土而有沉沦之忧,远岩墙而有镇压之患。精诚足以感于陛下,而哲王未肯悟。如臣犯元恶大憝,足以陈于原野,备刀锯,陛下当班布臣之所坐,以解众论之疑。臣思入国门,坐于肺石之上,使三槐九棘平臣之罪。而阊阖九重,陷阱步设,举趾触罘罝,动行絓罗网,无缘至万乘之前,永无见信之期矣。国君不可仇匹夫,仇之则一国尽惧。臣奔走以来,三离寒暑,阴阳易位,当暖反寒,春常凄风,夏降霜雹,又连年大风,折拔树木。风为号令,春夏布德,议狱缓死之时。愿陛下思帝尧五教在宽之德,企成汤避远谗夫之诚,以宁风旱,以弭灾兵。臣闻勇者不逃死,智者不重困,固不为明朝惜垂尽之命,愿赴湘、沅之波,从屈原之悲,沉江湖之流,吊子胥之哀,臣功臣苗绪,生长王国,惧独含恨以葬江鱼之腹,无以自别于世,不胜狐死首丘之情,营魂识路之怀。犯冒王怒,触突帝禁,伏于两观,陈诉毒痛,然后登金镬,入沸汤,糜烂子炽爨之下,九死而未悔。悲夫,久生亦复何卿!盖忠臣杀身以解君怒,孝子殒命以宁亲怨,故大舜不避涂廪浚井之难,甲生不辞姬氏谗邪之谤。臣敢忘斯议,不自毙以解明朝之忿哉!乞以身塞重责。愿陛下丐兄弟死命,使臣一门颇有遗类,以崇陛下宽饶之惠。先死陈情,临章涕泣,泣血涟如。”帝省章愈怒,遂诛荣。寇氏由是衰废。

征故光禄勋陈蕃为尚书仆射,转太中大夫。

中常侍侯览者,山阳防东人。初为中常侍,以佞猾进,倚势贪放,受纳货遗以巨万计。延熹中,连岁征伐,府帑空虚,乃假百官奉禄,王侯租锐。览亦上缣五千匹,赐爵关内侯。又托以与议诛梁冀功,进封高乡侯。小黄门段珪家在济阴,与中常侍侯览并立田业,近济北界,仆从宾客侵犯百姓,劫掠行旅。济北相滕延一切收捕,杀数十人,陈尸路衢。览、珪大怨,以事诉帝,延坐多杀无辜,征诣廷尉,免。延字伯行,北海人,后为京兆尹,有理名,世称为长者。览等得此愈放纵。览兄参为益州刺史,民有丰富者,辄诬以大逆,皆诛灭之,没入财物,前后累亿计。

单超之弟山阳太守单迁系狱,廷尉冯绲考致其死。中官相党,遂共诽章诬绲,坐输左校。

时中常侍苏康、管霸用事于内,遂固天下良田美业,山林湖泽,民庶穷困,州郡累气。大司农刘祐移书所在,依科品没入之。帝大怒,论祐输左校。

时宛陵大姓羊元群罢北海郡,臧罪狼籍,郡舍溷轩有奇巧,乃载之以归。河南尹李膺表欲按其罪,元群行赂中常侍苏康、管霸等,膺反坐输作左校。初,膺与廷尉冯绲、大司农刘祐等共同心志,纠罚奸幸,绲、祐时亦得罪输作左校。陈蕃因朝会,固理膺等,请加原宥,升之爵任。言及反复,诚辞恳切。帝不听,因流涕而起。

司隶校尉应奉上疏理膺等曰:“昔秦人观宝于楚,昭奚恤莅以群贤;梁惠王玮其照乘之珠,齐威王答以四臣。夫忠贤武将,国之心膂。窃见左校弛刑徒前廷尉冯绲、大司农刘祐、河南尹李膺等,执法不挠,诛举邪臣,肆之以法,众庶称宜。昔季孙行父亲逆君命,逐出莒仆,于舜之功二十之一。今膺等投身强御,毕力致罪,陛下既不听察,而猥受谮诉,遂令忠臣同愆元恶。自春迄冬,不蒙降恕,遐迩观听,为之叹息。夫立政之要,记功忘失,是以武帝舍安国于徒中,宣帝征张敞于亡命。绲前讨蛮荆,均吉甫之功。祐数临督司,有不吐菇之节。膺著威幽、并,遗爱度辽。今三垂蠢动,王旅未振。《易》称‘雷雨作解,君子以赦过宥罪’。乞原膺等,以备不虞。”书奏,乃悉免其刑。

冯绲后拜屯骑校尉,复为廷尉,卒于宫。绲弟允,清白有孝行,能理《尚书》,善推步之术。拜降虏校尉,终于家。

刘祐得赦出,复历三卿,辄以疾辞,乞骸骨归田里。诏拜中散大夫,遂杜门绝迹。每三公缺,朝廷皆属意于祐,以谮毁不用。京兆尹延笃贻之书曰:“昔太伯三让,人无德而称焉。延陵高揖,华夏仰风。吾子怀蘧氏之可卷,休甯子之如愚,微妙玄通,冲而不盈,蔑三光之明,未暇以天下为事,何其劭与!”

延熹中,京都长者皆著木屐;妇女始嫁,至作漆画五采为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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