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情散文】消失的擔子(二)

擔子,其實是每個人都會挑的,尤其是我們鄉下人。

現在的人基本上不挑擔子了,連走路也懶得走。上班下班上街廊,都是自行車三輪車摩托車,最時髦的是汽車,這些都叫“代步工具”。年輕人根本不挑擔子,但嘴巴厲害,這叫“豆腐肩胛鐵嘴噗”。嘴巴厲害,擔子挑不動。

老底子我們鄉下人,人人都會挑擔子。像挑糞挑河泥挑稻挑垃圾,一百多斤的擔子挑在肩上健步如飛。當然我今天要寫的不是這些擔子。補鑊子修雨傘的擔子已融入歷史的長河中。年輕人根本就沒見過。而我們小辰光最喜歡的是“換糖擔”。

【鄉情散文】消失的擔子(二)

換糖擔有兩種。一種是用“搖鼓咚”招徠生意的,一種是用一面“小湯鑼”噹噹噹敲的。挑換糖擔的大家都不叫他名字,都叫“換糖擔”。換糖擔挑著擔子,一手拿著“搖鼓咚”,來到村坊廊,就把搖鼓咚拼命搖,那“咚咚咚”的響聲便傳遍整個村坊。“換糖換捻線”的吆喝聲也傳進大人小孩的耳朵裡。這樣的換糖擔不只有糖,還有針線等一些小百貨。擔子的兩隻篰裡,前頭那隻篰上面放一隻方方扁扁的貨匣子。裡面就放著各種商品。除了粒子糖,更多的是各種縫衣針,從最小號到大號都有。有針就有線,藍棉紗線白麵紗線黑棉紗線,還有各種顏色的絲線。那個時候,鄉下的婦女們還會繡花。別看她們大字不識幾個,繡個花真是活靈活現。特別是有些人家子女要結婚的,床上那對繡花枕頭要繡個“鴛鴦戲水”“富貴花開”什麼的,就要用這些紅絲線綠絲線來繡。所以換糖擔一來,圍住擔子的大多是村坊上的娘娘賴,後面跟著的是小孩子。

【鄉情散文】消失的擔子(二)

“鐺鐺鐺……”。“破布頭——破絮骨——破涼鞋——破銅爛鐵有伐?”湯鑼的敲擊聲和換糖擔的吆喝聲又從村坊的另一頭響起。這個是正宗的換糖擔,因為他只有糖。這種糖是用什麼來做的,還真不清楚。這糖看上去很硬,可放在嘴裡就馬上軟化了,那種甜甜的味兒能甜到心裡。這種糖我們叫“斬白糖”,其實就是麥芽糖。這個時候大人會找出一些破爛給孩子們換糖。換糖擔看看破爛,估摸著給多少糖。這時你看到換糖擔左手拿著一片剷刀,把刀輕放在斬白糖上面,右手拿著小榔頭在那剷刀的上面,有節奏的輕輕的敲幾下,只見一片薄薄的斬白糖就掉了下來。“哎哎,就格點點糖?添點添點。”前頭娘娘(祖輩奶奶的稱呼)不禁喊起來。其實換糖擔他故意先少給點,他知道要添的。然後他就說:“哦,好好好,添點添點。”隨著幾聲有節奏的“啪啪”,一塊薄的不能再薄的糖片掉下來。“哎呀,你這個換糖擔噶小氣的,再添點再添點。”換糖擔只好再添了一丁點。

孩子們最喜歡吃斬白糖。拿著姆媽(媽媽)用破爛換來的斬白糖,雖是薄薄的一片,但也是難得吃到的。村坊上鼻涕狗阿三拿著斬白糖嘻嘻的笑著,滿是烏花的頭頸似乎也散發著光。輕輕的舔一下糖,再小小的咬一口,卻不小心鼻涕竟順溜而下,滴在那斬白糖上。正巧被毒頭阿大啦姆媽看見了,就說:“阿三,斬白糖蘸鼻涕好吃伐?甜蜜蜜鹹滋滋的。”大家一陣鬨笑,鼻涕狗阿三穿過弄堂,無影無蹤。

【鄉情散文】消失的擔子(二)

除了換糖擔,就是練市的“三百三”餛飩擔。練市的“三百三”餛飩可是科班出身,他從小就在餛飩鋪子裡當學徒。從和麵到擀麵到做成餛飩皮子,都是手工製作,不像現在都是機器做。“三百三”雖是科班,卻並沒有上崗證專業技術合格證之類的東西。後來連店鋪都沒有了,只有一副餛飩擔子。

每一次,“三百三”挑著餛飩擔子從練市出發。一根彎頭扁擔挑著全部家當。爐子,風箱,碗筷,皮子及佐料等一應全有。來到村坊就開始叫賣。他到我們姚家兜大概是吃飯模樣,或已是下午了。到姚家兜一般就到我們後頭埭廊,我阿爹長子阿大跟“三百三”從小就認識。“三百三”當學徒的時候,我阿爹在街對面的一大戶人家做小長年。

“三百三”放下餛飩擔子,就開始叫賣:“吃餛飩了,大餛飩,小餛飩,油煎大餛飩,要吃快來哦。”村坊上小孩子娘娘賴聽到“三百三”的喊聲,都跑過來看熱鬧。

【鄉情散文】消失的擔子(二)

爐子升起來,風箱拉起來,餛飩裹起來。小餛飩是當場裹起來的。隔壁娘娘說:“三百三,小餛飩裡沒有肉哎。”“三百三”一邊裹餛飩,一邊唱山歌似的說:“是哎是哎,三百三的餛飩,撇得著撇根蔥,撇不著撇個空。”可他那裹餛飩的手法真叫快。左手的那五個手指頭不知怎麼弄,一秒鐘不到,一隻小餛飩就裹好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阿大阿二阿三阿四都來了。鼻涕狗阿三也來了,可是伊拉姆媽就是不給他買餛飩吃。“阿三,你格小棺材(小孩子),餛飩有啥好吃,回來,蕾芥菜比餛飩好吃。”阿三朝啦姆媽看看,鼻涕一縮,真的回去了。

一個村坊,買“三百三”餛飩吃的還是少數,大多數人是看熱鬧的。一碗小餛飩,冒著熱氣的開水上飄著幾顆蔥花,浮著幾點油星,10只小餛飩相互擠著,沉沉浮浮的。你拿調羹小心地舀一起一隻放進嘴裡,滑滑溜溜的,再在嘴裡打幾個轉,呲溜一下溜進喉嚨,吞進肚裡。啊,真的還吃。

換糖擔餛飩擔,現在已沒有了蹤影。而這餛飩還是人們喜歡吃的。這不,善璉的辣油餛飩都開到湖州了。湖州的老人專門乘公交103到善璉吃辣油餛飩。

世界,永遠在變化之中。

【聲明:文章中人名乃虛構,請不要對號入座。】

(圖片來自網絡,如侵權可刪除。)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