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这样的人,用现在的话讲,真的太缺乏安全感了,从诗中可窥见

清平乐(参横月落)

参横月落①,客绪从谁托。望里家山云漠漠②,似有红楼一角③。

不如意事年年,消磨绝塞风烟。输与五陵公子④,此时梦绕花前。


注释

①参横月落:月亮已落,参星横斜,形容夜深。

②漠漠:紧密分布或大面积分布的样子。

③红楼:指家园的楼阁。

④五陵公子:指京都富豪子弟。五陵,西汉五个皇帝陵墓所在地,长陵、安陵、阳陵、茂陵、平陵五县的合称;西汉高祖、惠帝、景帝、武帝、昭帝的陵园;唐代高祖、太宗、高宗、中宗、睿宗的陵园。后以五陵代指京都繁华之地。

赏析

纳兰这样的人,用现在的话讲,真的太缺乏安全感了。他每逢离家在外,都会觉得凄惶无依,而后写下只言片语,隔着几百年的时光,让后来的读者为之心折。

据考证,这篇《清平乐》大约和他的另一首名为《百字令·宿汉儿村》的词作于同地,只是写作时间有先后之别。《百字令》写于“冰雪里”之日,本篇则作于元冰元雪之时,但确切时日已经难以考知了。

纳兰这样的人,用现在的话讲,真的太缺乏安全感了,从诗中可窥见

“参横月落,客绪从谁记”,月亮已落,参星横斜,正是天将破晓之际,纳兰已经要从从汉儿村出发了。“客绪”两字一出,其他的话便不用多说了。客绪是何种情绪?行旅怀乡的愁思而已。这种情绪已在历代诗词中得到了充分的渲染,唐朝戴叔伦有《暮春感怀诗》:

“杜宇声声唤客愁,故国何处此登楼。”

远行在外的人最怕听见鸟鸣,杜宇也好,鹧鸪也好,都总能勾起人的满心愁绪。这种情绪过于普遍而广泛,影响力大至杜甫这样的现实主义诗人也会感叹:

“眼见客愁愁不醒,无赖春色到江亭。”

这样的哀伤情调在杜诗中虽有,但的确不多见。客愁和人生不常,及时行乐,离别,相思等,都已经成为了中国古典诗词中的一种情绪范畴,它们都是一种笼统而模糊的概念,作者自然而然地将它们放在语句中,凡经过古典文化熏陶的人也便能自然而然地理解。若真的要条分缕析地说明客愁究竟愁些什么,实在是一种破坏诗意的行为了,这其中有思乡,有怀亲,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若失、迷茫无助,而这些情绪综合起来形成的那个被称为“客愁”的整体,又有着高于它们之和的更深层次的含义。

因而纳兰在这里其实也说得无奈,“客绪从谁记”,这满心的情绪,真真是,又该从何说起呢。在这样的茫然无奈中,词人抛出了虚化的两句,“望里家山云漠漠,似有红楼一角”,太多执着的情绪容易让人产生幻觉,纳兰似乎也并不介意在这里用这种方式变现他思乡之情切。红楼即是指家园的楼阁,显然是想象之语,而在这里,“楼”并不是重点,红楼一角之下,定是有佳人倚栏,翘首企盼着词人的归期吧,此情悠悠,两心知。

下片四句是要连贯在一起看的。

先说后两句。五陵公子,是指京都的富豪子弟。五陵也称五陵原,是以西汉王朝在这里设立的五个陵邑而得名的。汉高祖九年(前198年),刘邦接受了郎中刘敬的建议,将关东地区的二千石大官、高訾富人及豪杰并兼之家大量迁徙关中,伺奉长陵,并在陵园附近修建长陵县邑,供迁徙者居住。以后,汉惠帝刘盈在修建安陵,汉景帝在修建阳陵,汉武帝在修建茂陵,汉昭帝在修建平陵之时,也都竞相效尤,相继在陵园附近修造安陵邑、阳陵邑、茂陵邑和平陵邑。当时富家豪族和外戚都居住在五陵附近,因此后世诗文常以五陵为富豪人家聚居长安之地。

纳兰这样的人,用现在的话讲,真的太缺乏安全感了,从诗中可窥见

这典故最初见于李白的《少年行》一诗:

“五陵少年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后来,在白居易的名作《琵琶行》里也有:

“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做派很是风流洒脱,用更易于理解的话讲,便是纨绔子弟。这样一来,末尾两句就好理解了。纳兰感叹道,的确是比不上此时正在游赏玩乐的京城贵族子弟们啊。

单看这两句自然是无头无脑,要说富家子弟,宰相明珠之子这样的头衔又能有几个。不过连上前面两句,“不如意事年年,消磨绝塞风烟”,就可以看出,纳兰这其实是在抱怨了。此时远行在外孤寂无聊的自己,和在京师里过着悠闲生活的人们相比,在看似情绪平静的表面之下,纳兰实在是忍不住满腹牢骚了。短短四句,言浅而意深。

这样一个结句,也是对上片落句的回照,在整首词里构成了一种前后勾连,回环往复的韵致,清平乐这样短小的词牌能写出这样回环往复的意味,可见纳兰情意之深切,也更让人觉得其中哀伤之情愈加的缠绵委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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