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出櫃日記四之最黑的黑暗莫過於你的父親說要毀了你

(1)以前覺得在陰天的午睡醒來最是難受,陰沉的天空,午睡醒來後輕微的頭疼,起身醒來,四顧茫然,發現自己獨身一人,彷彿被世界拋棄。直到今天,我發現,原來清晨醒來的時候,也會帶給人絕望。

(2)來到我姐家的第一天,一切安好,在朋友們的鼓勵和支持下,自己心態平穩很多,但是晚上睡不著,輾轉反側,將近凌晨3點,才慢慢入睡,可是睡眠質量很差,一直是淺眠的狀態,終於熬到了早晨。我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忽然手機響了,是我爸的電話,我有點害怕,我不知道他會說什麼,我忽然有一絲僥倖心理,我爸會不會理解我?遲疑了一會,我接了電話,我輕輕地叫了一聲爸,“你別叫我爸,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你也不配做我的兒子。”我爸的語氣很激動,我心中的那絲僥倖瞬間幻滅,可是我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語,會讓我如此心寒,我也從未想過平時理智的父親,居然會對他的兒子說出這樣的話語。“蕭xx,我這一生從未被什麼打敗過,遇到再難的困難我都挺過來了,可是你卻輕而易舉的毀了我,你毀了我前半生,毀了我一輩子的心血,毀了我的家庭,自從你說你喜歡男的後,你媽一直在哭,現在她說她要帶著你妹妹走,我好好的家庭就這樣被你拆散了,我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在外面是這樣,對親人也是這樣,你毀了我的幸福,一走了之,然後想在外面一個人舒舒服服的過日子,我告訴你,這不可能,我不會讓你好過的,我也要毀了你,我生意也不做了,等我回昆明把手上的事解決了,我就去你的學校,我要去曝光你,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一個怎樣的人,然後你是死是活,與我再也無關。”最後的話語,老爸幾乎是吼出來的,然後不容我開口,就掛了電話。

(3)我從床上起來,翻開書包找出了一包煙,我從來不抽菸,那天從林xx家出來的時候,鬼使神差的買了一包煙,我坐在地上,看著床,我想打開煙盒,抽一根菸,我忽然發現這個煙盒的包裝很難撕開,撕扯幾番,我才打開煙盒,抽出一支香菸,第一次抽菸,第一口被嗆到了,咳嗽了好久,多吸了幾口,便慢慢的熟悉了。看著煙霧慢慢的從指間升起,我大腦開始運轉,開始思考我爸說的話,我真的覺得他是做得出來這種事的人,從小到大,我在這個家,其實沒有很大的安全感,老家是農村的,從小到大父母為了生計就外出打工,我跟爺爺奶奶在一起,雖然是留守兒童,可是我的童年是過得很快樂的,性子也很開朗,我想我的運氣應該是挺好的,奶奶雖然沒有讀過多少書,但是她用那種樸素的價值觀告訴我什麼是正義,什麼是愛。因為父母從小不在身邊,所以小時候對他們比較生疏,後來八九歲了,稍微懂事了,便開始理解父母,試著與他們親近,可是我的媽媽,從小總是跟我說不要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做乙肝的檢驗,當時他們帶著我去醫院驗血,一路上跟我說,如果我有乙肝,他們就會丟了我,當時我才幾歲,我真的很怕,抽血後要等兩個小時,這兩個小時裡,十歲的我在想,如果真的得了病,那我就跑了,或者死了也無所謂,反正他們不會要我。很幸運,後來的結果是我沒有病。這或許是一件小事,但是卻在我的十歲的腦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爸媽可以隨時丟棄我,他們跟我在書裡看到的父母不一樣,不會去愛我。我記得弗洛伊德說過“幸運的人用童年治癒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癒童年。”我的運氣很好,我真的很感謝我的親人,他們在我父母缺席我童年的情況下,他們給了我足夠的愛,教會了我如何去愛,讓我可以治癒我在成長過程中的遇見的坎坷。因為跟父母在情感上的疏遠,儘管在後來的時間了,自己懂得了他們的愛,也感受到了他們的愛,可是在這種情況下,我確信,我爸會來我學校,會去曝光我。

(4)煙霧在指間縈繞,我出乎意料的平靜,就像我在《日記一》裡說的,我在腦海中預演過很多次出櫃的情形,在此之前,我爸媽的所作所為,都在我的預想之中,所以看到爸媽說的那些極端的、傷人的話,我都能理解他們,我只是會失望,因為他們真的是按照我所預想的出櫃情節一步一步走,沒有絲毫變化,因為出現變化,是需要愛的,可是,沒有任何變化。而這次我爸說要毀了我,要去學校曝光我,是我沒有預料到的。忽然我感覺到一陣寒意,或者是坐在地上太冷了吧,我丟掉手裡的煙,回到床上,緊緊地蓋上被子,卻覺得還是刺骨的寒冷。

(5)躺了沒多久,老姐叫我吃飯,我吃過飯後,跟老姐說起我爸早上給我打電話的事,老姐很難受,她問我打算怎麼辦,要不要先低一下頭,穩住我爸的情緒。我沉默著不說話,過了一會,我嘆了一口氣“唉,算了吧,姐,隨我爸去吧,大不了就不讀書了,這個研究生文憑不要了,他們養育我二十多年,我現在還沒法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這個文憑,就當是我緩和我爸憤怒情緒的安慰劑吧。只是,之前是他和我媽跟我斷絕關係,當他去我的學校曝光的時候,就是我跟他們斷絕關係的時候,就像他說的,天涯路遠,從此一別兩寬。”老姐聽了沒說話,只是眉間的川字似乎更深了。

(6)不知大家見過的最黑的黑暗是什麼?是邁入社會後見到的人性的真實嗎?是前路漫漫,你卻失明不見方向,漫無目的的求索嗎?我不知道。在相對論的教導下,我們每個人的都有屬於自己的最黑的黑暗,對於我來說,最黑的黑暗,莫不是帶你來到這個世界的人說要毀了你,毀了你的人生。這番言語就像在我好不容易逃出深淵,還沒來得及看一眼深淵外的世界時,從深淵後伸出的無數的黑色觸手,它們一根又一根的纏繞你,要將你再次拉回那個不見天日的無底深淵,我拼命掙扎,卻無濟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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