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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試
新冠疫情爆發的這些日子裡，氯喹、克力芝、瑞德西韋、阿比多爾……許多抗病毒藥物都在新聞報道中被熱炒。實際的一線臨床效果如何？讓親歷過“炮火”，曾在武漢抗疫一線與病毒進行過51天白熱化廝殺的醫生來告訴我們。
/“說白了，一邊試一邊看”/
張欣，中國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感染病科主治醫師，援鄂醫療組成員，剛剛從武漢協和醫院完成51天的抗疫重任，返回家鄉瀋陽並完成半個月隔離。
援馳武漢之初，張欣拿到武漢協和醫院最早提出的一份新冠的隔離區的診療方案，推薦了干擾素、洛匹那韋/利托那韋、利巴韋林、阿比多爾等幾種藥物。這些藥到底怎麼用，在什麼時機用更合適？張欣一邊投入患者治療，一邊摸索。
新型冠狀病毒之 “新”，在於人類從未見過，沒有任何治療方案，也沒有人有免疫力。一個新的病毒忽然冒出來“搞事”，醫生們也措手不及，“很多抗病毒知識都是現學現用!”
新冠病毒由核衣殼蛋白、膜糖蛋白、血凝素糖蛋白、棘突蛋白（spike protein）等44種蛋白組成。新冠病毒感染人體分為4步驟1、胞吞——通過病毒表面棘突蛋白黏附人粘膜細胞表面的ACE-2受體後進入細胞2、複製病毒自身遺傳物質3、轉錄翻譯 4、蛋白質組裝成新的病毒後出胞……
作用機制上，阿比多爾、氯喹主要阻斷胞吞；瑞德西韋、法匹拉韋、利巴韋林阻斷病毒複製，洛匹那韋/利托那韋針對型抑制病毒的轉錄；干擾素在整個病毒複製過程中起到干擾的作用。
那麼究竟效果如何？
“說白了，所有的這些藥療效都不確切。那麼因此我們只能一邊用一邊試一邊看。”張欣總結，“但不建議同時運用三種以上的抗病毒藥物。”
剛到武漢時，恰逢疫情急劇升溫，看到許多患者病症太急，沒辦法了，醫生各種口服藥一起給。一個患者對張欣說：“大夫，我一口飯都吃不下去了，我太撐了！” 然而事實證明，過多抗病毒藥堆疊反而會引起不良反應，卻有沒有提升效果，因此醫生又不斷總結聯用經驗，不停的減藥。
/這些藥，醫生都怎麼用？/
在隔離期即將結束前，張欣通過線上會議形式分享了他的第一手抗病毒用藥經驗。
干擾素——局部注射副作用較大，因此在方案中推薦為霧化方式吸入，且實際未觀察到立竿見影的療效，“阻止輕症轉重症的能力非常有限 。”
洛匹那韋/利托那韋——抗艾滋病藥物，媒體宣傳後，一度大熱被賣斷貨的克力芝。使用過程中，張欣發現，藥物會引起一些病人嚴重拉肚子，並且和他汀等其他藥物同服時，容易發生藥物相互作用，造成肝臟損傷、心律失常。“它是一個有效的藥物，但它不是一個特效藥。在用的過程中要比較審慎。建議患者一般10天以內就要把這個藥停掉。”
利巴韋林——抗病毒經典老藥，在治療方案中被推薦與干擾素、洛匹那韋/利托那韋聯合應用。張欣認為，該效果不明顯，並且有溶血和致畸的不良反應。“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用於輕中度的新冠病人的治療。”
瑞德西韋——在國內啟動了臨床試驗，一度被戲稱為“人民的希望”。但隨著疫情逐漸消退，因入組例數不足已經暫停。張欣在武漢協和醫院時也看到有患者在用這個藥，但因為雙盲試驗沒有揭盲，尚不清楚療效，並且一些患者出現了肝酶升高、腹瀉等不良反應。歐美方面的同情用藥有一些令人鼓舞的結果，但還缺乏進一步的嚴謹臨床數據。
法匹拉韋——原為抗流感藥物。在治療新冠病人時，張欣感覺它的病毒轉陰率比較高，肝功能損傷、精神症狀等副作用較小。
張欣曾有個患者，連續10次核酸檢測，一會兒陰性一會兒陽性，醫生不敢把病人作為治癒出院。後來，病人入組了一個法匹拉韋非盲臨床試驗，治療後終於連續三次檢測轉陰，並順利出院。“雖然還沒拿到分析數據，至少臨床觀察有個案提示有效。”
氯喹（&羥氯喹）——這種抗瘧藥物在理論上有三重機制治療新冠，也有臨床前數據支持，因此被美國總統大為推崇。但是實際臨床應用時，氯喹有較大不良反應。在武漢同一“戰區”十幾個科室專家商議後，決定換成羥氯喹，劑量也有所降低。“患者治療效果還是很好的。個案報道是有效的。”
阿比多爾——在疫情高峰期，武漢一線曾大量使用流感藥物阿比多爾
，最早的張勁農版武漢協和方案就推薦了該藥，但衛計委第六版指南才正式納入阿比多爾。李蘭娟院士帶領的攻關團隊也驗證了阿比多爾對新冠病毒的體外抑制活性，但尚沒有看到大樣本臨床研究數據發佈。在以上的藥物中，張欣對阿比多爾較為熟悉。他還介紹而幾個已發表的我國醫生使用阿比多爾治療新冠的一些小樣本研究成果。
對33例病人治療使用阿比多爾聯合洛匹那韋/利托那韋可將7天病毒轉陰率提高到75%，而單用洛匹那韋/利托那韋只有35%，14天轉陰率則從53%升高到94%。胸部 c t改善率上，聯用阿比多爾也有明顯的提高。
在另一個納入67例新冠病人的國內發表研究中，阿比多爾給藥劑量較大（0.4克， 一日三次連用9天），能夠降低死亡率（兩組中所有死亡病例都出現在非阿比多爾組），提高患者的出院率。
阿比多爾與洛匹那韋/利托那韋+干擾素聯用的一個多中心前瞻性研究，納入浙江省15家醫院，一共237例新冠病人，也顯示能縮短患者的病程，減少併發呼吸窘迫綜合徵發生。研究同時也提到了，抗病毒藥物使用越早，病程越短，核酸轉陰的時間越快。
/預防用藥，意義大嗎/
張欣用一個親歷小故事說明了預防性應用的意義：剛到武漢時，醫生每天要面對茫茫多新冠患者，心裡發憷。每每感覺有點不舒服，就懷疑自己是不是也中招了。他給科室教授打電話，教授讓他按預防流感劑量服用阿比多爾。
“我懷疑自己得的是新冠，用流感預防劑量，有意義嗎”張欣有點疑惑。“你覺得你有多大的幾率感染新冠，還是流感的可能性大呢？”教授問他。
是啊，寒冷的二三月份，空氣裡不僅僅有新冠病毒，流感威脅也是從未退去。張欣意識到，“其實每年這個季節，醫院都會遇到大量嚴重病人，雙肺透視都呈’小花臉‘，其實都是流感。”
張欣在武漢治療的兩個患者，胸片都顯示較多的磨玻璃影，核酸檢測後一個是新冠肺炎，一個是H1N1流感。他們使用阿比多爾後都恢復的很好。要知道，對於有心肺基礎疾病的病人，流感也是很危險的，死亡風險從正常人的每10萬人兩例死亡上升到有基礎疾病者每十萬人870例死亡。
因此，在新冠疫情爆發的時候，阿比多爾成了臨床所需的一個針對流感病毒有效，同時對新冠病毒也可能有效新選擇。
在武漢的51天，張欣看到很多新冠病人從一開始就使用了阿比多爾，並且後來好轉。但因為臨床數據不完整，不足以說明這一定是阿比多爾的效果。“期待有更多正規的大樣本的研究，證明它對新冠病毒是有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