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红了的时候

老家的院子里有两颗柿子树,是母亲在零零年亲手所植。零八年母亲因病去世,如今柿子树已三把多粗,树冠如盖。夏季的时候整个院子都被笼罩,晒不到太阳,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要栽两颗,而不是一棵,碍事的时候不免抱怨,当初就应该栽一棵,不应该栽两棵,父亲说,柿子树要栽就栽两棵,一棵不栽,老来都是这样的,问其所以然,他说不知道。后来我想明白了,“柿”“事”同音,两棵是事事如意,一棵是一事无成,原来其中也隐含着老人对儿孙们的一份美好祝福。

柿子红了的时候

春天,当杨柳吐絮,桃李争艳的时候,柿子树依然沉默,仿佛一位闭目养神的老人,任由桃李杏肆意的闹春,她只是静静地坐着,不争,不妒,不急,伸出粗糙的枝,看着大门外喧闹的春。也许她在想与其锦上添花,不如做一名默默的看客,为他人陪衬喝彩;也许她知道,春天的阳光和煦而珍贵,挡住它是一种浪费,任由它透过树枝斑斑驳驳挥洒一地。当桃杏闹尽,落着疲惫的瓣儿的时候,柿子干枯的枝上冒出毛茸茸的淡绿色的芽,仿佛老人微争双眼看着院子里玩累了的孩儿们。

柿子红了的时候

这时候,我不由得想起母亲,她不喜欢热闹,由于腿脚不便经常靠窗坐在炕上,静静地闭着眼,天暖和的时候看着窗外,如小院春天的阳光一般,安静慈祥。

天气进入盛夏,越来越热,柿子树的叶子由嫩绿色变为翠绿色,光滑、敦厚,翠绿欲滴的叶子密密麻麻,这时你会发现经常从树上掉下很小的淡绿色的小花,很不起眼,粗心的人以为柿子不开花,其实这就是柿子花,也许她是最不喜欢张扬,开很小的花却结大而鲜艳的果。柿子夹在叶茎中很难发现,默默地生长着。这时候的她,像一个四十岁的中年妇女,成熟、稳重、端庄、大气。院子的大部分都晒不到阳光,躺在柿子树下的藤椅上,微风吹来,婆婆娑娑,像母亲粗糙的手在头上抚摸,不由得进入梦乡。

柿子红了的时候

梦中,柿子树粗糙的皮化作母亲破旧的衣衫,叶子化作母亲的手,在我的头上轻轻地抚摸,我似睡非睡,一声:“妈啊!”自己惊醒,看着头顶的树叶,两行热泪顺颊而流……

秋天的时候,杨柳的叶子逐渐变黄,开始脱落,柿子树的叶子依然浓绿。深秋了,其他树叶早已落尽,柿子树的叶子开始变成橘黄色,风一吹,飒飒地向下落,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寻找最后的归宿。叶子落尽露出亮红的柿子,如一串串红色的小灯笼挂满树枝,尽管已经成熟了,但还是不忍心摘,当做一道风景留在树上供人观赏。其实柿子是一种很贱的水果,她登不了大雅之堂,招待不了达官贵人,很少有人拿她送礼,十元钱就买一大袋子,够一家人吃好长时间,尽管她含有丰富钙、铁、锌等微量元素,但还是不受人待见,也许就是因为她太普通了。在我们儿时,物质极度贫乏的年代,其他水果很少见到,只有柿子从陕西彬县拉上来,在村子里吆喝着卖,一毛钱两个,吃一碗柿子拌炒面欢欢蹦一天。说到柿子拌炒面,又想起我的母亲。

柿子红了的时候
柿子红了的时候

小时候家里买上几个柿子,用冷水在脸盆里暖着,一天用手捏几次,看软了没有,好不容易等到软了,又不让你吃,留着拌炒面。自己不会拌,都是母亲拌,我和妹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先把柿子放在碗里,捣碎,倒入炒面,碗放在膝盖上,用筷子从里到外,慢慢地搅,搅均匀后,一双筷子并拢切着碗沿,小心翼翼地拌,碗在膝盖上匀速的转着,我们的眼睛也跟着转,稍不留神一小块掉在外面,母亲马上拾起吃掉。一会儿一碗甜而劲道的炒面就拌好了,给我拌完又给妹妹拌,母亲自己用开水拌着吃,我问她怎么不吃柿子炒面,她说吃了胃酸。长大了我才明白她在撒谎,是为了省那五分钱。天下的母亲绝大部分都像这柿子一样普通平凡,除了自己的子女不会再有人记得她,她一生都在为自己的子女默默地奉献,无怨无悔,不计得失。

柿子红了的时候

每当柿子红了的时候,我就回想起我的母亲,您栽的树由一棵小树苗已长成一棵大树,且果实累累,而你却未曾吃一口;你养的儿女如今都已长大成人,儿孙满堂,而您却永远地离开我们。好多次我甚至这样想:没了母亲,我干得再好还会有谁为我而自豪?挣再多的钱为谁享用!

每当柿子红了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我的母亲,还有母亲拌的柿子炒面,如今柿子不缺了,炒面不缺了,却没了母亲,再好的柿子,再好的炒面也拌不出母亲拌的味道。

每当柿子红了的时候,树梢上那几颗最红的我都不忍心摘,我想,母亲一定会化作鸟儿,来看她的儿子,那时,您累了,院里的柿子是您亲手所栽,您就放心的享用吧。

每当柿子红了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我的母亲,也许母亲已化作了柿子树,在为我遮风挡雨,不然,柿子树为什么有那么多特点与您相同,粗糙的皮、厚厚的叶、甜甜的实。

每当柿子红了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我的母亲,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伟大的母亲。

每当柿子红了的时候,抬头望去,我就会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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