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解封”,中國體育產業修煉“免疫力”

新華社北京4月20日電 2020年的春天,對青鳥體育董事長卞光明來說,相當難熬。一年多前,他意氣風發,憧憬年底至少新開7家連鎖健身房;如今,面對疫情下數千萬的虧損和不確定的未來,他的目標急轉直下為“先活下去”。青鳥體育14家門店,從新年前關店一直至今。

等待“解封”,中國體育產業修煉“免疫力”

資料圖:2019北京馬拉松賽在北京天安門廣場開跑。新華社記者張晨霖攝

人群集聚的特點,讓體育產業在復工復產中排序靠後。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日前發佈通知,大型聚集性體育活動如馬拉松長跑等暫不開展,意味著除體育用品製造外,體育服務業普遍仍需等待“解封”。

一位業內人士對記者表示,健身行業有10%以上的企業已經難以為繼。賽普健身在疫情期間做的一項問卷調查顯示,目前有16%的健身房現金流已斷,現金流能撐到4個月以上的健身房僅佔15%。

疫情風暴下,從政府到企業,體育產業人迎難而上,努力提升“免疫力”在危中尋機。

嚴冬:一場“毀滅性打擊”

為疫情著急的還有體育培訓機構萬國體育首席執行官張濤。從疫情開始到現在,萬國體育月度虧損上千萬。“不復工就真的沒收入,但支出並不少。主要是房租、員工工資、社保、公積金、固定資產攤銷等。租金雖然有些減免,有些負責任的地產商會減一個月,但他們也是企業,無法要求太多。”張濤說。

作為受影響較大的體育產業分支,體育培訓和健身業同樣一籌莫展。“毀滅性打擊”,是不少受訪者談到疫情時的感慨。由於體育服務業一般需要較大場館,場地租金、人員工資、銀行利息……各種財務成本不容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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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民在瀋陽市一家籃球館內打籃球。新華社記者潘昱龍攝

清華大學體育產業發展研究中心主任王雪莉認為,疫情對於體育服務業衝擊很大。首先,由於防疫的要求,復工情況不樂觀;第二,場館導致健身培訓類企業資產較重,支出多而幾乎沒收入,線上課程即使產生收益也杯水車薪;第三,即使復工後,健身或運動技能的掌握是否位居應優先滿足的需求前列,尚且存疑。

中國體育經濟研究中心主任鮑明曉把體育企業按受影響程度分為三類:一是“危重度”,主要是冰雪產業如滑雪場等,由於疫情恰逢雪季,受傷害程度大,難以補救。其次是“重度”,有傷害但可以補救,主要是健身休閒業、競賽表演業、體育場館運營業、體育旅遊業和體育培訓業等。三是“輕度”,有影響但能自愈,主要是體育裝備和用品的製造行業等。

“太舞目前估計至少損失了1.5個億!”太舞滑雪小鎮的副總裁王世剛介紹,此次新冠疫情導致幾乎所有國內雪場不得不在春節期間停業,等於直接減少了三分之一的雪季客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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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禮萬龍滑雪場。新華社發(陳曉東攝)

和太舞一樣位於2022年北京冬奧會雪上項目舉辦地張家口市崇禮區的雪場還包括萬龍度假天堂滑雪場。其董事長羅力表示,雪場雖在3月份復工,但客流量與疫情前“一房難求”的火爆相比一落千丈。

體育用品雖然可以走線上零售,但據行業領軍者安踏集團提供的數據,2月份他們全國各地近13000家店鋪幾乎全部停業,至3月上旬才陸續恢復。“作為一家實體零售門店經營佔業務比重80%的集團公司來說,此次疫情的影響是史無前例的。”安踏集團副總裁李玲表示。

競賽表演業損失更為慘重,包括全國冬季運動會、中超和CBA足籃兩大聯賽在內的全部國內國際賽事均已叫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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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BA。新華社記者王菲攝

上海澤璞創智對100家體育企業的調研顯示,77.19%的企業營收明顯下跌,21.05%企業面臨人員用工困難。66.67%的企業業務停滯、延期開工,14.04%的企業表示經營受疫情影響較大,尚無有效應對措施,僅19.3%的企業採取居家辦公的方式,一定程度上可以減輕疫情對經營的影響。

疫情之下,體育行業不約而同採取了降薪等措施壓縮成本。萬國集團高管從3月開始拿零薪至年底。中國足協9日發佈公告稱,由於職業足球俱樂部及投資人普遍面臨經營困難,各級聯賽俱樂部已達成合理降薪的共識。CBA也在14日宣佈管理層降薪,並表示球員降薪的工作已得到中國籃協支持,下一步將進行友好協商。

鮑明曉說:“體育產業是以線下體驗和集聚觀賞為主要服務形式、產業集中度不高、中小微企業和新進投資者居多的新興產業,也是平均利潤率低,很難賺大錢和快錢的行業。這一產業雖然是大健康產業,但它自身的行業特性和所處的發展階段,使它在國民經濟各行業‘免疫力’排行中處於不利地位。疫情暴露了體育產業的脆弱性,給全行業完成2020年各項目標和任務帶來了困難。”

難點:資產重複工難 線上服務難收費

中國首枚冬奧會金牌得主、飛揚冰上運動中心創始人楊揚介紹,目前飛揚中心經營遇到挑戰,一方面滑冰場地的場租較高,另一方面復不復工面臨尷尬境地。

楊揚說:“因為疫情,按照人員不能聚集的原則,佔整體業務70%的團隊培訓都停了。一對一的培訓課倒是能上的,但因為成本問題沒法開。不可能因為一對一的培訓,把整個冰場的電力系統都打開,一個小時上萬的電費沒法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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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圖:楊揚。新華社記者周楠攝

場地成本一直是體育服務業的難題。張濤稱,疫情對於成規模的健身培訓類企業影響相當大,尤其是旗下擁有長租場館、資產較重的企業。“萬國在全國12個城市有23家館,都開不了。線下培訓因是聚集性業態不被支持,尤其涉及青少年,有關部門就會更謹慎,這也是能理解的。”

卞光明也表示,第一需求就是希望國企免租期更長一點,因為目前看來他們還無法開業。同時,私企不免房租也沒有辦法。

儘管疫情期間線上健身課程火爆,但無論青鳥還是萬國都表示,作為非剛需,線上公開課主要是公益性的,用以維持會員黏性,無法彌補損失。張濤說:“餐飲業還能線上做個外賣,而我們的線上從互動和即時性上,無法達到線下教練手把手教的效果,因此不可能要求家長線上課程付線下的費用。”

洛克籃球董事長戴富祺介紹,“洛克公園”擁有近400名員工,在全國自主經營50餘家運動場館。從1月初到3月初,整整兩個月旗下的運動場館都無法開門營業,一季度的總支出大概是3000萬元左右,收入幾乎為零,差不多把去年公司小一半的盈利全部墊出去了。

記者近期在洛克籃球綠地繽紛城館採訪發現,雖然場館已經復工,但來打球的客人並不多。洛克籃球上海南區運營主管陳翔說,目前該場地的日均營業額在3、4千元左右,約是正常時期的30%至40%,算下來每天還是虧的。

相對而言,小規模、輕資產的企業更為“船小好調頭”。運營路跑賽事的江蘇力然體育發展有限公司負責人唐勝表示,由於公司房租比重沒那麼高,且賽事執行期間大量使用志願者,聘用人員密度也低於其他行業,國家目前又給予社保繳納的減免,所以情況相對好一些。“個人認為,半年左右的停擺是可以熬過去的。”

對於體育產業在疫情中的不利境地,鮑明曉分析道:“因為它是一個集聚性的服務業,所以疫情開始時受管制最早,復工復產時又排到最後。這是全行業的問題,所以大家都要做出一些犧牲,比如降薪減租等。另外要注意的是,產業鏈上下游的一些風險傳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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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超。新華社記者鞠煥宗攝

以競賽表演業為例,上月底國家體育總局發佈通知稱,為落實疫情防控要求,馬拉松等大型活動、體育賽事等人群聚集性活動暫不恢復。這意味著中超和CBA聯賽等諸多賽事近期重啟無望。

賽事停辦或延期帶來的損失包括產業鏈方方面面。僅中超和CBA就涉及幾十傢俱樂部和諸多球員、聯賽公司、贊助、廣告、門票銷售、版權、電視和網絡轉播等等。

不過唐勝認為,不同於場館內體育項目,戶外運動對疫情防控的要求低。小規模的戶外體育賽事,如越野跑、鐵人三項等,有望隨著疫情緩解率先啟動。

求生:危中尋機 努力提升“免疫力”

近日,江蘇省體育局印發《關於應對新冠肺炎疫情影響促進體育產業健康穩步發展若干措施的通知》,圍繞體育產業供給和需求兩端,從推動惠企紓困政策落實、加快發行體育消費券、強化體育產業專項資金引導作用等15個方面,採取若干政策措施,提振體育消費市場。

在上海市政府出臺支持服務企業的28項政策基礎上,上海市體育局也出臺了支持體育企業抗疫情穩發展的12項政策,其中最受關注的就是稅收優惠、社保繳費、租金減免、信貸支持等“硬核”政策。體育局還會同中國銀行上海市分行等戰略合作金融機構,設置了專門針對體育企業的金融服務產品。

2月份時,上海綠夢體育用品有限公司曾因銷售額出現整體斷崖式下滑,“一度賬上現金只夠維持一個半月的經營”。通過市體育局的牽線搭橋,綠夢體育從“中銀健體貸”獲得了300萬元低息貸款,緩解了燃眉之急。

疫情如“大考”。每步科技CEO馬京偉認為,從長遠看對有實力、有發展的企業不算太壞。“一些坑蒙拐騙、現金流有問題的企業肯定撐不下去了,也算是體育產業的清理門戶吧。”鮑明曉也表示,疫情也帶來了產業內部改革的機會,“比如中超的降薪,將有助於解決成本虛高的問題;比如會促進企業對消費痛點的深入挖掘,靠提質來抓住疫後反彈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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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舞滑雪場。新華社發(武殿森攝)

這個雪季損失慘重的國內雪場正在探討“四季經營”的可行性。太舞等知名雪場認為,疫情說明一季養三季的傳統做法需要打破,開發其他季節的經營項目可增強抵禦風險能力。

自1月底疫情初始,安踏率先開啟了從高管到普通員工的“全員零售”模式,鼓勵員工進行開微商微店、網絡直播、社群營銷等嘗試。李玲介紹:“截至目前,近6萬名由員工及經銷商合作伙伴擔任的‘店小二’時時在線,展開零售競賽。從1月底開始,由‘店小二’們創造的新增流水每日可達1000多萬。”同時,通過深入推進電商升級,一季度安踏電商實現超50%的快速增長,超出預期目標。

展望未來,業內人士看到不少積極方面。上海體育學院經濟管理學院院長李海認為,首先,疫情將進一步喚醒大眾的健身意識,重塑生活方式,人們對強身健體的消費需求會帶來行業新動能。其次,疫情也給體育企業上了堂“危機課”,行業有望加速互聯網基因的植入,實現線下線上的多元化經營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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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區體育活動。新華社記者王曉攝

王雪莉建議:“要扶持和鼓勵體育培訓企業進社區,在社區體育發展中也可採購培訓專業服務。政府的支持除了資金方面,還需要創新模式‘給訂單’。”疫情期間,北京習明足球俱樂部就發起了足球普及公益組織,充分調動家長積極性以社區為單位組織社區足球隊,習明給予技術支持和品牌保障。

鮑明曉則提到,疫情過後,政府應有意識地引導大眾被疫情喚醒的健身意識,繼續扶持體育產業這一綠色和健康產業的發展。針對體育產業場館負擔重的“痛點”,可考慮把公共體育設施建設,包括大戶外運動設施和社區體育中心的建設納入“新基建”。

去年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體育強國建設綱要》,首次從國家政策層面提出促進體育產業成為國民經濟支柱性產業。體育從業者在歡欣鼓舞的同時,普遍期待能有具體的配套政策出臺。

張濤表示,有關體育產業,這些年來部委以上的文件有幾十個,但缺少操作性強的細則。他認為,體育服務業的蓬勃發展對全民健身和健康中國意義重大,但行業內企業大多底子薄基礎差,綜合稅負又很重。能否從市場培育的角度,切實降低行業稅負水平,比如參照高新技術企業,以真正扶持新型服務企業成長。

執筆記者:林德韌、李麗

參與記者:朱翃、王恆志、盧星吉

中文編輯:劉陽

新媒體編輯:韋驊

簽發:彭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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