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末我在家看了一部韓國諜戰片，豆瓣8.6。韓國近幾年出品的在特定時代背景下的諜戰片，是我比較喜歡的電影類型之一，比如《鐵雨》、《特工》、《隱秘而偉大》等。
細想來，其實我們國產的諜戰劇也有高水平的作品。
就像播出10年，至今仍是9.3分的諜戰片——《潛伏》。
當年橫掃白玉蘭獎、金鷹獎等多項大獎，還順便拿下了“五個一工程獎”。這部製作略顯粗糙的劇，恐怕要成為國產諜戰劇的巔峰之作了。
每個人物，都不完美，但都格外鮮明。
1
辦公室潛規則
為節約成本，這部劇僅花了60多天完成拍攝，整部劇大部分都是室內鏡頭，讓它很有意思地變成一部職場色彩濃厚的劇。
不得不說，餘則成是混職場的好手啊。
他本是重慶軍統的外勤，隨後秘密加入共產黨，被派往天津保密局工作。面對站長吳敬中、陸橋山、李涯等“同事”間複雜關係，他的一些應對方法雖然頗具爭議，但也映射出諸多辦公室潛規則。
比如，保持中立。
幾個人為了官職明爭暗鬥，最後鹿死誰手也不清楚，輕易站隊無異於給自個兒挖坑。這種情況下，餘則成就事論事，表達時還特別誠懇，很快就得到了領導的認可。
而且權益爭奪中，他幾乎不挑事，安分守己的低姿態也逐漸讓競爭者放下戒心。
比如，主動展示需求。
吳站長是一個用權力為己牟利的人，他的目標很簡單：發財。
餘則成很快看清這點後，為了討好上司到漢奸穆連成家斂財。後續又主動展示出自己“愛財”的想法，與上司步調一致。
這個出發點最好理解，也最符合人性。
職場上，一個不愛錢的人其實是比較讓老闆害怕的，因為這意味著你要麼100%全靠情懷，要麼不在意這份工作，反而是個不穩定的因素。
比如，正面應對 。
翠萍的身份即將暴露，李涯自認拿著錄音帶鐵證如山，跑去和吳站長邀功。
這種情況下，餘則成不是逃走，而是兵行險招去設計構陷李涯，偽造了一盤對李涯很不利的錄音帶，再假意為他解釋，由此全身而退。
既大膽又心細。
假如他選擇逃走，先不說逃跑成功率多少，作為極少數深插在敵方陣營的重要信息人員瞬間作廢，損失慘重。
相比於在精明的吳站長和李涯面前去解釋，不如把揭發的李涯拖下水，讓他面臨與自己一樣的困境，一下子打得他措手不及。
2
人性的真實
有人說，吳站長是活得最明白的人。
我最早並不認同，覺得他不過就是一隻老狐狸嘛。但時隔多年回頭看才發現，他確實屬於很明白自己想要什麼的類型。說話時還金句頻出，時而清流、時而泥石流。
- 第一次見餘則成，老吳說：
“時間像一頭野驢啊，跑起來就不停，看看，你都長皺紋了，就像我這前列腺經常造反一樣。”
- 面對下屬時感慨：“八年的浴血奮戰過去了，我們現在要抓緊時間享受生活，體會黨國給予的恩惠。將來的浴血奮戰，我們就更知道為誰而戰。”
- 老吳對餘則成說：“凝聚意志，保衛領袖”這八個字我研究了15年，從復興社到現在。
餘則成問，那您研究出什麼了呢？
老吳輕嘆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吳站長的“務實”之處在於，多年政治變革讓他放棄了信仰。他看到國民黨體系內的層層腐敗，而自己也是其中一個瘡口，預感國民黨終將失敗，所以只想保身添財，以求未來衣食無憂。
正因如此，他和餘則成說：“或許不久的將來，我會成立一家公司，大的，美國背景的。我思來想去，沒有人比你更適合掌管它。”國民黨剛開始敗退時，他就打算去臺灣、馬來西亞去買地買房。
吳站長已不把希望放在國民黨身上。
多年職場的摸爬滾打，讓吳站長成了看透官場玄機的老狐狸。
他手下強者如雲，卻有辦法讓幾個人彼此牽制，自己隔岸觀火。拿著“副站長”這塊大肥肉，誘導下屬們拼命為自己幹活，一邊暗戳戳地讓他們勾心鬥角，一邊表面上經常充當粘合劑的角色，穩穩佔據保密局的C位。
這樣世故的人，最後敗退臺灣時已攢夠了家底。比起劇中其他角色，餘則成、翠平、陸喬山、李涯、謝若林、廖三民等均為悲劇的結局，唯有吳站長安穩地過起了下半生的小日子。
你很難說他的選擇，在那個時代背景下究竟是對是錯。
3
選擇的成敗
李涯作為《潛伏》中的頭號反派，始終讓人恨不起來。
作為接替馬奎出任行動隊隊長的李涯，對國民黨忠心耿耿，相比餘則成，他對信仰的追求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到天津站兩年從沒休息過，睡在辦公室,，可謂殫精竭慮。
李涯玩命工作，不為財、不為名、不求利，他的理想其實和餘則成是一樣的：希望這個國家更好。
因此在他說出“為了讓孩子們過上好日子”時，才分外讓人唏噓。
可惜之處在於，他選錯了路。
在一艘破船上再怎麼努力，也無法阻止沉沒的命運。人生最大的悲劇在於，選錯了理想，並盲目地堅持努力著。
往大了說，他格局有限。
不願意考慮高層次的戰略問題，認為那些不是他該操心的事情，更不會去考慮眼前這條路有何不妥。
往小了說，他的言行過於鋒芒畢露。
一來保密局沒多久，李涯就和老謀深算的陸橋山發生矛盾，做事不顧慮其他人感受，導致做的越多、錯的越多，經常被站長痛斥、被餘則成扇臉、被謝若琳嘲諷、被陸橋山算計……
明明是最努力工作的人，活活被折騰成了孤島。
所以說，有熱情和勤勉真的是遠遠不夠的，審時度勢、順勢而為決定了大方向；懂得收斂鋒芒和適當維護關係，決定了群眾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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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劇如今再看一遍，已與我10年前看時的感受大不相同。
曾經只覺得它是一部劇情精彩的諜戰劇，而現在看，它不僅包含了職場上的厚黑學、戰略戰術上的權謀、細微真實的辦公室生存法則，也包含了信仰、感情、生活、理想。
- 你可能會發現，國民黨的失敗不是因為“餘則成們”太多，而是“吳敬中們”太多；
- 你可能會發現，李涯看似意外的悲劇，背後滿是註定失敗的草蛇灰線；
- 你可能會發現，翠萍最後一幕回頭看時，其實她和餘則成已明白，此去經年，千山萬水。
一部好劇，哪怕時代背景與我們不同，一定不會讓你覺得遙不可及，而是讓你感同身受。
重溫時，彷彿輕輕拂去浮灰，讓好物重新展示出另一種光芒。
理想主義、現實環境、糾結徘徊……彷彿都有些自我意識的影子。
箇中滋味，唯有自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