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是中国文化里面格外耀眼的一部分。
每个中国孩子从小都会接触唐诗。
而如果在唐诗背诵天团里面,只选一个人为代表,这个人大概率是杜甫。
清代著名的文学评论家金圣叹,曾经选评了六才子书,《庄子》、《离骚》、《史记》、《杜工部集》、《水浒传》、《西厢记》。
《杜工部集》就是杜甫的诗集,也就是说他觉得杜甫是可以代表唐诗的。
这也不是金圣叹的一人之言。
杜甫之后,很多大诗人都以杜甫为学习的榜样。比如唐朝的白居易、韩愈、李商隐。到了宋朝和清朝,文坛更有大半江山都受到杜甫的影响。
某种程度上,如果我们能了解杜甫,也就理清了很多关于中国诗歌的秘密。
在4月初,BBC正好推出了一部以杜甫为主题的纪录片。
这部纪录片只有1集,短短58分钟,但我看了超过3个小时。因为里面含金量太大了。
主持人是曼彻斯特大学公共历史教授迈克尔.伍德。
诗歌朗诵邀请的是英国国宝级演员、《指环王》扮演者——伊恩.麦克莱恩。
专业解读邀请的是哈佛汉学家宇文所安、中国人民大学教授曾祥波、牛津大学刘陶陶博士等。
杜甫为什么会被称为诗圣?
他写的诗都是忧国忧民的吗?
他是在什么样的情景中写下那些震撼人心的诗篇?
诗歌表达的是什么样的情怀?
......
1300年前,杜甫出生在盛唐。
当时的中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首都长安人口超过100万。汇集了世界各地的时尚和珍奇。
杜甫的家庭世世代代做官。经济条件还不错,他受到的教育也比较好。
7岁会作漂亮的诗。9岁学书法。
因为家庭经济还不错,在他青少年的时候,还有财力支持他去游历祖国的大好河山增长见识。
他曾去过龙门,写下来:龙门横野断,驿树出城来,气色皇居近,金银佛寺开。
到过江南,游过南京、苏州、杭州、绍兴等地。
他也到过孔子的出生地,山东曲阜。
孔子的思想很重要的一个中心是辅助君王,施行仁政创造一个理想的社会。
这些思想影响了杜甫一生。
为了实现抱负,杜甫在20几岁的时候就去参加科举考试,企图进入朝廷当官。可是他没考上。
此后他为了生计为富人卑躬屈膝,继续游历。
到了30岁,他遇到一个在他生命里影响很重要的一个人——李白。
他们一起去旅行、去寻访仙人。
这一段交往给杜甫留下很深的印象。
李白性格奔放,才华横溢,当时已经赫赫有名。在杜甫心中,李白既像是朋友,又像是老师。
杜甫的诗歌关注人和人的关系,李白给他展示了诗歌的更多可能性。
终其一生,杜甫写了很多首关于李白的诗歌。
在这段时间里面,一直资助他游历的父亲去世了。杜甫的经济状况一落千丈。
35岁,杜甫回到长安,第二次参加科举。可是他又
失败了。最终通过一个朋友的帮助,把他写的诗歌呈现给皇帝看,受到皇帝的赏识,获得一个官位,以低微的薪水结了婚成了家。
杜甫进入朝堂的时候,唐朝的局势已经有了变化。
开创了盛世的唐玄宗,沉迷于杨贵妃。朝堂变得腐败。实际情况和他理想相去甚远,让杜甫感到很痛苦。
还有边境战争导致的高额税费和繁重的兵役,暴雨洪水天灾把半个长安都被淹了,普通人的生活越来越艰难。
迫不得已,杜甫把他的家人送到了奉先县去避难。
后面,他从长安出发去奉先县看望家人,听到了一个令人绝望的消息:他的孩子因为没有饭吃,饿死了。
这段经历他写进了《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
中堂舞神仙,烟雾散玉质。
暖客貂鼠裘,悲管逐清瑟。
劝客驼蹄羹,霜橙压香橘。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有权有势的人还在寻欢作乐,普通的百姓却因为饥饿寒冷死去了。
同一年的12月,安禄山带着25万叛军攻进了长安。这场动乱持续了8年,历史上叫安史之乱。
根据唐朝政府的统计,有3000万人流离失所死于战争或者饥饿。差不多和
第一次世界大战一样恐怖。经历国家和家庭的磨难,杜甫不再是一个出身贵族年轻豪迈的诗人,他就像千百万个在苦难中挣扎的普通人。
这是杜甫人生的转折点,也是诗歌风格的转折点。他的诗歌变得现实和沉重,从此勾勒出了中国历史的图像。
《彭衙行》记录了一家人北上逃难的片段。
一旬半雷雨,泥泞相牵攀。既无御雨备,径滑衣又寒。
趟着泥泞冒着雨匆匆行走。没有雨具衣服都湿哒哒分外寒冷。
野果充糇粮,卑枝成屋椽。早行石上水,暮宿天边烟。
吃野果充饥,树木当屋檐。早上踩着流水的石头走,晚上睡在山里。
从小我们就要全诗背诵的《春望》: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写的是他在逃难的过程中被叛军抓回长安,被迫和家人分开,被迫充当劳动力。国难家愁引发的感慨。
因为杜甫的官职不高,叛军没有特别重视。他找到了一个机会里逃出去,和家人重聚。因为饥饿,又一路迁徙。先是去了秦州(今天的甘肃天水),然后向南翻山越岭去到了成都。
一位老朋友给了他一小块在城外的土地,他自己建了一间茅草房子。这个地方就是后来四川成都的杜甫草堂所在地。那所房子也被写进了
《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这段时间,杜甫的生活就像一个农人,他的诗歌记录了普通人简单生活的乐趣。
《江村》
清江一曲抱村流,长夏江村事事幽。
自去自来梁上燕,相亲相近水中鸥。
老妻画纸为棋局,稚子敲针作钓钩。
多病所需唯药物,微躯此外更何求?
762年,安史之乱仍在继续。吐鲁番又从西部进攻唐朝,杜甫支撑着糟糕的身体,带着一家人从水路向东逃难。
他到了白帝城,在一个山坡上为自己建了房子。养鸡、种菜、写作。
艰苦的生活对他的身体造成很大的伤害,但这里的自然风景也给与了他理解人和时间、宇宙关系的思路。
他写下了数百首诗,把语言、诗歌的魅力推向了顶峰。
《秋野五首》
秋野日疏芜,寒江动碧虚。
系舟蛮井络,卜宅楚村墟。枣熟从人打,葵荒欲自锄。
盘餐老夫食,分减及溪鱼。
《阁楼》
岁暮阴阳催短景 ,天涯霜雪霁寒宵 。
五更鼓角声悲壮,三峡星河影动摇 。
野哭千家闻战伐 ,夷歌数处起渔樵 。
卧龙跃马终黄土,人事音书漫寂寥 。
这些诗歌对中国诗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2年之后,杜甫带着他的家人、几个仆人和一个船夫继续乘船而下。
在长江的航行过程中,他写下了那一首著名的《旅夜书怀》。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杜甫最后一个停留的地方是长沙。
他在那里遇到了很多和他一样避难的艺术家,甚至曾经在北方的时候就认识的朋友。
杜甫的生活已经非常窘迫,贫穷到可能常常吃不上饭。但是他还在写诗,和其他人碰撞擦出火花。
其中一首是《江南逢李龟年》。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这首诗写的是他遇到老朋友李龟年。李龟年曾经是唐朝给皇家宫廷演奏的音乐家,可是此时也像杜甫一样成为了南方的难民。
战争的影响逐渐到了南方,杜甫携着家人回到了船上,想要顺着湘江上游去寻找庇护。突逢大雨没有去到目的地,他就在船上离世了。
因为战乱家人无法把他带回老家安葬,在湖南平江停留,给他修了坟墓。并且把他的诗歌保存下来。
在他去世后大概十年,他的诗选终于面世。
杜甫把他的一生的见闻都写进了诗里。有家国动荡的历史,有百姓的生活,有个人的精神世界。
他的这些伟大的诗篇不仅树立后世诗歌的评判标准,更是传递了中国人的永恒追求的精神价值。
为什么我们会喜欢杜甫?
就像知乎一位网友说的:
诗句写的好,这是一种才气。敢用美好的诗句去记录凄惨的现实,这是一种勇气。在黑暗当中他又在艰难的探索光明,这又是一种正气。我们心慕正气,于是称他为诗圣,于是将他的诗歌称为诗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