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樓下是一間全省排名第三的中學。
以前每天早上10點15分，我會準時被早操和中年主任的訓斥聲吵醒，像一個定時鬧鐘。
早上我睡過頭了，醒來我才發現，今天它沒有響，於是我第一次打開窗，去看看它長什麼樣。
我一個人站在窗口，家裡的音響在播《耿耿於懷》，唱到“十七歲的我，總愛傻笑著，抬頭聽你說”的時候。
二十三歲的我，正在租來的公寓裡，把洗衣機裡的衣服抱出來，一件件掛到陽臺的衣架上。
我試圖努力回想起，一些關於高考的畫面。
【1】
高考結束那天，因為住宿，我媽來幫我搬行李，其他室友的家長也來了，大家就寒暄了幾句，各走各的。
我是最後一個離開的，走出宿舍門之前，最後一眼是滿屋的複習資料，鋪滿了我們曾經圍坐著，八卦夜聊，打牌，真心大冒險的地板。
母親問了我三遍，“都不要了嗎”。
我最後一次把門合上，“不要了。”
下樓退宿的時候，宿管阿姨跟回收的阿伯，還在爭論一斤多少錢的問題。
回來的時候，車上在播《喜帖街》，謝安琪唱，“忘掉種過的花，重新的出發，放棄理想吧。”
【2】
考最後一科的時候，是在我高二的教室，特別巧，我的監考老師，是我高一高二的班主任。
他教歷史，是個中年男子，他上課的時候，知識總需要帶相同分量的唾沫，傳授給我們。
我沒打算跟他打招呼，我不是很喜歡他，他應該也早就忘了我。
排隊走進教室，他檢查我的准考證，甚至沒有抬頭看我，只是很小聲唸了我的全名。
我點點頭，走過去的時候，他又接了另外半句，“要細心一點”。
我以為聽錯了，可過了越多年，那句話在腦海裡面越清晰。
因為高一高二那兩年，我的致命錯誤，全出在試卷的細節上。
【3】
昨天我在微博上看到一個話題，“關於高考的記憶，最好的畫面是什麼”。
有人說：本來不聽課的人，會突然抬起頭，是因為老師點到了喜歡的人回答問題。
我想起了《最好的我們》裡，路星河背了整首《長恨歌》。
是因為裡面有一句"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長恨歌》特別長，上過高中的人都知道，這不是必背的，老師會要求背誦最有名的那兩句。
可路星河背下來了，因為那首詩裡，“耿耿”和“星河”的名字是在一起的。
直到畢業多年，56次求婚都比不上餘淮一句“來晚了”的時候，他才清楚，不會有人知道“耿耿星河”的典故，這是他一個人的秘密。
但是全天下都知道，“耿耿餘淮”是在一起。
高考前總以為，只要考到一個學校，一個城市，就會有可能。
高考後才知道，耿耿星河只是巧合，耿耿餘淮才是緣分。
【4】
前陣子，我跟高中同班了三年的朋友，約在北京一家喝東西的清吧見面，在那之前我們已經有一兩年沒見面了。
以前聊起天總是鬧得沒邊，互相吐槽，現在聊天卻慢條斯理。
以前我們聊偶像和音樂，打賭誰進前幾名，請誰喝酸奶。那天我們在酒吧喝著1664，從工作前景，聊到了結婚生子。
想起高中的時候，我們前後桌，那時候最大的理想是去聽eason紅館的演唱會。
後來我高三逃課去了，他思前顧後沒有去。
那天他跟我說，他後悔了五年，因為在那次之後，陳奕迅就沒有再在紅館開過演唱會了。
離開的時候，我原本想跟他說，以後想做的事，別想太多，早點做。
但是最後我沒有說，因為我慢慢的，不像以前那麼愛去說服人了。
【5】
那年我們都大四，也在畢業。
他從宿舍搬走的那天，給我發了一張照片，是他宿舍的書桌，桌上是我們高考結束後，跟另一個朋友，三人的合照。
他發給我說，不知道那張照片從哪來的，就這麼在桌上貼了四年。
昨天幾個讀者把我拉進一個陳奕迅的小粉絲群，問我要不要組隊去看陳奕迅的演唱會。
我說我不去了，我要等下一場在紅館的演唱會。
有人問過我，高考後我們會剩下什麼？
四年後的我，跟A約好的日本也去了，跟B約好的五月天也看了，我好像逐漸摸清了答案。
事實上，很多人早就不在了，我們剩下的，是一堆，一個人也要去實現的約定。
【6】
我問他，還能想起高考的畫面嗎？
他一邊聽歌，一邊回我，“只記得最後一刻考英語，印象特別深刻”。
當時他坐在教室最後一排，寫完英語作文，合上筆的時候，天氣很悶熱，窗外還有蟬鳴聲，他就背靠教室後的牆。
回想起那時候的我，放下筆的那一刻，坐在教室中間，偷笑了出來，像個傻子。
我知道，那是一種“以後都自由了”的感覺。
那一年我們並不認識，但最後都來到原本不想來的這個城市。
我說，如果真像班主任叮囑我的，留心多拿個兩分的話，我應該不會來到這個城市，也不會認識後來的很多人了吧。
男朋友又跟我說起，他最愛說的那個理論——
歷史不因偶然事件而改變。
他說，
“就算你寫多一題，再檢查兩遍，還是會相遇”。我今天一直在想象那個畫面：
以後有一天，今天高考的你，或者四年前曾經高考過的你，可能會像現在的我一樣。
站在這裡，做著某一件事，然後慢慢相信第二個人告訴你的：
陰差陽錯，是高考最大的魅力。
最後。
祝要高考的弟弟妹妹們：
會的正常發揮，蒙的都能全對，看家本事都能酷炫地使出來。
即使最後一道大題毫無頭緒，胡亂寫點步驟也都能得分。
高考加油，我等你c位出考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