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正迎來一個萬眾吃屎的時代。
文丨魚老師
1.
其實活在當下，大家對吃屎已經非常熟悉。
抗日神劇、爛俗言情、抄襲綜藝、狗血晚間家庭檔、圈錢娛樂大電影、春天聯歡晚會，暢銷青春文學、精裝成功學、限量版心靈雞湯、簽名版人生經驗，失智偽國學復興、中醫吊打西醫、馬克思主義儒家化、女德男德班、市儈道德觀、雙標愛國主義，二胎獎 一胎罰 丁克不育都該抓......
儘管還有少數美好的物事，但就大環境而言，比照大多數人來講，我們終究成長於一個普遍吃屎的環境，且處於並將長期處於吃屎的階段。
挺遺憾的。
不過更遺憾的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年輕以及更年輕的一代在吃屎的既定命運前，也不能倖免。
當代屎樣造物種類之豐富新穎，總讓荷爾蒙與焦慮雙雙過剩的青年一代，應接不暇。
2.
比如加引號的，“亞文化”。像我研究嬉皮年代，研究亞文化/青年文化，接觸到、觀察到的青年吃屎現象就已經太多。群像就是玩兒啊，燥啊，打炮啊，跟他媽動物一樣，但是稍微讓上手搞點正事，就一問三不知。把無所事事當抵抗，把沉溺私慾當反叛，把擺拍姿態當酷，其實比正常人還正常，比三俗還俗，而且毫無想象力。
這類現象以往文章說過很多次，重複也沒意思，只能說脫離求知、創造與革新意識，空有玩弄消費品和裝飾物的架勢，你就不是在搞亞文化，是在被搞。況且亞文化也不是這麼搞的，像這樣這樣搞下來，本質上你只是在吃市場經濟批量造出的屎。同時要指出的是，商業化、商品化本身沒錯，但跪倒在地屁股還撅得老高等著被操，就很傻逼了。借商業化反商業化，把已有的搞出新意，你能不能行？我感覺你不行。
另一坨深受廣大青年喜愛，嵌合年輕人速成和急功近利心態的屎，是所謂“付費課程”。 一幫草臺班子，圍了大規模三到十八線中下階層青年，融資之後頂著一批大V的名號，僱一批又一批寫手兩天看完大部頭，三天通讀一個系列，然後乾嘔出一套大白話音頻梗概，每天每週八點更新，什麼都講也什麼都沒講，結局是你帶著耳機，地鐵通勤路上聽一段，恍惚間以為自己學到了新知。
我去年在北京706短住的時候，同一環境下，很多人喜歡聽在線知識課程，十分鐘時間從宇宙大爆炸講到斯賓諾莎，從柏拉圖講到唯名論，密度之大，內容之糟糕，讓人印象深刻。而其中有價值的東西約等於零。這類付費課程拉出來的肯定不是知識，甚至連信息都不算，充其量是營造了一種言語氛圍，讓你在速成幻覺裡，自欺欺人緩解知識焦慮。299元包年“學習”下來，你什麼都沒學會，學會的只是複述一堆無用的名詞。
還有就是某類所謂“愛國者”。小粉紅、粉蛆、愛國賊，社交媒體上名稱很多了，但不管名稱如何變化，這類人本質相同：扭曲了家國情懷、國族榮譽、民族情結、大國想象的反智主義群氓。
正常愛國沒問題，誰不愛呢？誰敢不愛呢？但言必稱我很愛國，遇事叫囂雖遠必誅，把國家、民族和party混為一談，這類人，就是在吃屎。當中學歷史政治教育成為其智識的頂點，蜷曲在國家和民族的懷抱下，自然就成了他們綁定自身價值和尊嚴，並找到存在感的巨嬰行徑之首選。
於是一旦作為符號的“中國”遭到批評或批判，非此即彼（洋人、走狗、慕洋犬、西方、國籍）的低能判斷標準再一催動，就相當於殺了他全家。這類人其實是吃屎吃得最心甘情願、最享受，以吃屎作為養生方法且最得意的那一批。
3.
不過以上只是舉出了最典型的例子，類似的吃屎現象遍地都是，全網都是，說不定你也是。
但這三個例子也恰好代表了青年人生存狀態的三種向度：文化/精神上的追求、現實/自身條件的進階，以及個體尋求在社會中的恰當位置。
統一制式文化下，想嘗試新鮮玩意，也必然希望追求精神/形而上的別緻；既定人生軌道上，想突破階級/階層藩籬，也勢必寄望知識可以改變命運；九年義務教育後，想矯正成年前後自我意識覺醒的後遺症，也理所當然設定不同的意義參照系。
理論上很正常，但實踐中卻齊齊吃了屎。
文化成了倒買倒賣低劣文化商品，精神成了二手炮製過剩精神，知識淪為花錢購買來的殘渣和餘料的堆砌，自我存在的意義最終走向偷懶和無知下的主義歸順。
而其他諸如暴食暴飲娛樂八卦，最終在他人屎屁尿裡消磨青春；假意裝逼效仿當代藝術，最終姿勢分子圈地相互自欺狗屁不通；沉迷暢銷/偽嚴肅書影樂，最終習得一身塑料/陳舊文藝感其實無一拿得出手；過度誇大自我意識，最終自怨自艾泯然犬儒市儈還等而下之......這幾類就不展開說明了。
總的來說，大家都高高興興吃上了屎。
4.
當然，你也可以反駁說，這都是個人選擇，沒什麼好說的。的確，但同樣是個人選擇，八十年代人人手捧尼采希冀改變時代還真嘗試去做了，我們又做了什麼？或者，設想過去做什麼？
九十年代到世紀初，大家談論的都是王朔王小波再不濟孫睿，而如今滿屏許知遠高曉松馬東李誕還硬扯上理想主義文藝追求，我想其中總還是有區別。
不過更糟糕的還在於不是吃屎不自知，而是自知吃屎還得意。
犬儒主義之下，還有狗智主義。
光鮮亮麗，人模人樣，但樂得吃屎，勇於吃屎，以至爭先恐後吃屎。
而你如果指出，則必然要轉身狂吠，噴你一臉。
5.
爛透的覺悟人人都有，世俗似乎也不可抗拒。
只是拉完一大泡尿膀胱舒暢身心通透，抖抖疲軟的雞巴收進內褲之時仍有疑問：
我們究竟是怎麼搞砸的？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