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路聊論語:是時候,該和標準答案說拜拜了


  記得,上學那會兒,第一次知道《論語》,就是在語文課本上。當時,學的第一句話就是: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然後,課本上給的解釋是:孔子說:“學習並且時常地複習,不也很愉快嗎?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從遠方而來,不也是很快樂嗎?別人不瞭解我,我卻不生氣,不也是道德上有修養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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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老師也告訴我們,這就是標準答案,只要背下來就行了。果然,只要把它死記硬背下來,就能在考試中答對。這種屢試不爽的經驗,使我堅定不移的認為,這就是孔子說這句的真正意思。

  後來,隨著讀書的增多,不經意間看到了另一種解釋。這種解釋認為,孔子這句話的意思,應該是連貫的,而不是割裂開講。這麼一說,再看原來課本上的那種解釋,確實感覺是孔子說了三件不相干的事。

  這種解釋還認為,孔子這句話,其實是告訴弟子們關於做學問的方法和態度:做學問,不要坐而論道,紙上談兵,而是在適當的時候,拿到實踐中去應用,學以致用,不也是值得高興的事嗎?(這一點,也符合孔子積極入世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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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相同領域的研究者從遠方來,切磋交流,分享研究成果,不也是值得快樂的事嗎?(做學問,不要閉門造車,要積極與同行交流);在交流的過程中,難免會發生爭論,別人不解自己的觀點,也不要生氣,不也是一個德藝雙馨的人嗎?

  這樣看來,整體意思就連貫多了,而且孔子這句話,放在《論語》首篇,也是凸顯了對每一個讀這本書的學子們,關於做學問的一個總綱性的告誡。

  再後來,又遇到了一種說法,說孔子這句話,應該放在具體的情境中去理解,而不是斷章取義。聽上去,也有道理,畢竟一句話,只有在具體的語境中,才有確定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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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說法認為,當時說這句話的情景,應該是孔子周遊列國回來,弟子們個個垂頭喪氣,紛紛產生了懷疑,對孔子的學說產生了質疑:所有人都不接受您的學說,那麼我們還有繼續下去的必要嗎?

  這時候,孔子語重心長的對弟子們,說了這句話:“我的學說,在一定的時間實踐過,不是值得快樂嗎?(孔子當年在魯國任職的時候,運用自己的學說,一年內讓魯國大治。孔子以此來說明,自己的學說至少是有用的。)”

  “有贊同我觀點的人從遠方來,不也是值得快樂的嗎?(當時,也有很多人從各國慕名而來,除了拜師以外,還有王公貴族來請教,比如吳國國君就曾派特使來請教問題。 孔子再一次說明,自己的學說還有價值。)儘管目前有人不理解自己的學說,我也不生氣,不也說明我是一個有道德修養的人嗎?(這裡,孔子是說自己的學說,並不是沒有價值,而是沒有合適的機會。既然做不到‘達則兼濟天下’,那就‘窮則獨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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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一看,也很道理,孔子用這句話來激勵弟子們,也激勵自己,更激勵後來者,放在《論語》首篇,頗有點中山先生那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意味。

  ……

  隨著接觸的解釋越來越多,我開始陷入了迷茫,於是我不斷追問自己,到底哪個才是孔子這句話的標準解釋呢?當我翻閱了大量的資料以後,我才明白這個問題沒有價值。

  因為《論語》這本書本身,就不是孔子本人所著,而是其弟子還有再傳弟子們彙編而成,再加上歷代學者們的加工整理。所以,它是集體智慧的結晶。既然有那麼多人參與此書,必然會將其個人理解融入其中。因此,《論語》在流傳過程中,就會產生不同的版本,和不同的解釋。

  何況孔子本人是思想家,而不是哲學家。他不像西方那些哲學家,有自己嚴謹的哲學體系,有著嚴格的定義。而他的思想更像是啟發式,他的目的不是讓你記住各種概念,而是引發你的思考。比如,孔子的核心思想“仁”,孔子並沒有給它下定義,反而讓你“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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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此可見,《論語》是開放的,是動態的,是一部沒有標準答案的書。每個時代,每個人都能從中得到自己的智慧,去書寫屬於自己的《論語》。

  當明白了這個道理以後,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壓在心頭多日的石頭,終於落地了。可是,好景不長,舊的問題解決了,新的問題又縈繞在心頭,那就是:我為什麼那麼熱衷於尋找標準答案呢?這的確是個問題,直到有一天,在我收拾房子的時候,發現了一摞摞試卷,我才明白,原來問題就出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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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十幾年的學習生涯,不就是一直在追求標準答案嗎?而且老師還會反覆的說:記不住標準答案,就考不好試;考不好試,就上不了好大學;上不了好大學,就找不到好工作;找不到好工作,就找不到好媳婦……

  回到家,母親也會反覆叮囑:要好好背,考個好成績;有了好成績,才能上好大學;上了好大學,才能有好工作;有了好工作,才能娶到好媳婦……

  於是,在我最信任的這兩位人的雙重恐嚇下,我開啟了不斷尋找標準答案的人生路途。從書本上的標準答案,走上了人生的標準答案。我放棄了童年的玩樂,拋棄了兒時的夢想,只為不答錯人生的考卷。這就是十幾年的應試教育,帶給我的思維定勢,一切只為尋找標準答案。

  這時,我才幡然醒悟,一張小小的考卷,竟然影響了我的一生。不,這不是我想要的人生,也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的生活應該是多姿多彩的,我的人生應該是有無限可能的。好在,我醒了,懸崖勒馬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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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有些人在標準答案的人生中不能回頭了,也不晚,起碼你可以告訴自己的下一代:孩子們,掙脫掉標準答案的枷鎖吧!你們的人生是絢爛多彩的,是有無數個解的,放開你們的手腳,大膽去追求你們想要的生活吧!

  是時候,該和標準答案說拜拜了,因為《論語》沒有標準答案,生活也沒有標準答案,人生更沒有標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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