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书》里的“钢琴家困境”,其实是我们身边的舒适区囚笼

文 | 骆海涛


​在奥斯卡最佳影片《绿皮书》中,1962年,黑人钢琴家Don Shirley要到美国南方巡回演出,在合同里指定演出场地必须提供斯坦威(Steinway & Sons)钢琴。


其中,有一个演出场地不重视这个要求,没有按合同安排斯坦威钢琴。


《绿皮书》里的“钢琴家困境”,其实是我们身边的舒适区囚笼


钢琴家的司机兼保镖Tony Lip与该场地的工作人员争辩,要求对方协助处理钢琴事宜。


遭到对方拒绝及言语冒犯后,Tony Lip一个耳光打过去。


对方认怂,因此问题得到解决,钢琴家完成了弹奏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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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75年1月27日,年仅17岁的音乐会策划人薇拉·布兰德斯(Vera Brandes)遇到了类似的“钢琴家困境”:


德国科隆大剧院没有提供钢琴家凯斯·杰瑞(Keith Jarrett)指定的钢琴,以至于基思要弃演。


本来,这位来自美国的钢琴大师要作一场深夜即兴演奏——没有乐谱,事前也不做任何排练。


《绿皮书》里的“钢琴家困境”,其实是我们身边的舒适区囚笼


演出消息出来后,1400张门票在短短几个小时内被抢购一空。


如果演奏不能如期举行,光是1400名愤怒的观众的口水,就能把德国最年轻的音乐会策划人薇拉·布兰德斯给淹死。


这并不是像《绿皮书》里Tony Lip一个耳光就能解决的问题。


之前,凯斯指定过一架钢琴,大剧院也同意提供。可是,剧场没把这场音乐会放在心上,以致乐器并未准备妥当。


接着,工作人员下班回家,钢琴搬运工也不知道凯斯指定的另外一架贝森朵夫钢琴在哪里,只好安装了眼前这架。


用薇拉的话来说:



“这钢琴小得可怜,而且音调不准,中间几个黑色琴键也是坏的,踏板很卡。


这架钢琴根本没法儿弹”。


薇拉绞尽脑汁想临时找来另一架钢琴。她甚至动员朋友,打算把一架超大的钢琴沿着科隆大街一步步地推进大剧院。


但那天下着大雨,调音师警告她,还没等他们把那架钢琴搬上舞台,它就得散架。


无奈之下,薇拉只好让调音师修复在舞台上的小贝森朵夫钢琴,然而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它的低音沉闷无比,高音又太过刺耳,加之钢琴太小,发出的音量不大,在科隆大剧院这么大的空间里,听众竖起耳朵恐怕都很难听到。


作为已经成名的大师,凯斯当然不想被这架钢琴毁了自己的名声。


于是,他决定罢演,坐进了汽车,准备走人。


绝望的薇拉追上凯斯,拍着汽车玻璃求他不要走。


看着窗外那个全身被雨淋透的德国女孩,钢琴家心软了:


“记住,我是为了你才留下来的。”


演出开始了,凯斯走到那台糟糕的钢琴前,演奏起来。


《绿皮书》里的“钢琴家困境”,其实是我们身边的舒适区囚笼


接着,出人意料的奇迹发生了:


那个夜晚的奏鸣曲始于一连串简单的小调。


接下来是一波时而明快、时而舒缓的节奏转换。


冲突的感觉很快把弹奏变得复杂起来,却又不失流畅。


用乐评人的话来说,当晚的音乐散发着一种奇妙的美感。


这也成就了一个传奇:凯斯的科隆音乐会钢琴独奏专辑取得了350万张的销量,目前还没有任何个同类专辑的销量能与之比肩。


2


凯斯创造出一生中最得意的作品,恰恰是因为这架不完美的钢琴。


《绿皮书》里的“钢琴家困境”,其实是我们身边的舒适区囚笼


BBC纪录片《仅此一夜:独辟蹊径的科隆音乐会》诉说着:


这个不合格的钢琴让凯斯避开了尖细的高音区,转而弹奏中音区,从他的左手边流淌出一连串重复的低音即兴片段,轰鸣的共振恰好掩盖了乐器的共鸣不足。


这使得音乐产生了一种催眠般的效果,令现场观众如痴如醉。


而且,由于钢琴音量太小,凯斯只好用尽全力来“锤击”这架钢琴:


他时而起身,时而坐下,时而扭动身躯,想方设法让力道施得恰到好处,让这架几乎哑掉的钢琴发出独特的声音。


他怪异的姿势让观众感受到无比的激情,演奏的曲子也是兴之所至,让人耳目一新。


而在电影《绿皮书》接近尾声部分,在被一家白人专属的餐厅拒绝用膳后,钢琴家Don Shirley来到了一家黑人酒吧,这大概也是他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


他身穿名贵的西服,徒手吃了份炸鸡,然后在一架相当普通的钢琴上,弹奏了一段肖邦的曲目。


其后,乐队上台演奏起他们熟悉的爵士乐。


而Don Shirley也放下自己世界顶级大师的身份,和他们一起即兴演奏起“属于黑人的音乐”。


说到这里,你可能会觉得:他们是大师啊,理所当然地能在各种情况下游刃有余。


事实是,在任何复杂的系统工作中,一旦有些许纰漏,就会导致难以挽回的失误。


《绿皮书》里的“钢琴家困境”,其实是我们身边的舒适区囚笼


2015年10月30日,李云迪在韩国首尔艺术中心的演出中出现失误。


担任客座钢琴师的他,在弹奏自己最拿手《肖邦第一钢琴协奏曲》第一乐章时,突然忘记要弹什么。


乐团只好暂停演奏,让李云迪重弹,继而完成演出。


尽管李云迪后来在微博上道歉,坦言是因为舟车劳顿导致,但是,这件事情还是掀起了轩然大波,被认为是李云迪的演出“车祸现场”。


有网友指责这是李云迪在娱乐圈过分“浸染”,荒废钢琴事业之故。但也有网友认为,音乐会上演奏者出现失误的事时有发生,不必过度解读。


无论怎样,李云迪事件也说明,钢琴家在意演出细节、不轻易冒险地尝试新做法、不犯大错误,是有足够的理由的。


社会心理学家认为,在长达数百万年的进化史上,能活下来的人,都是只犯代价较小的错误。


原因很简单,那些犯大错误的人都死翘翘了,他们在自然选择的残酷竞争下被淘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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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这才是所谓的“钢琴家困境”:


如果不按部就班、不重视演出的每个细节,那么表演最后可能会“一子错,满盘皆落索”,造成糟糕的失误局面;


但如果不尝试一些新做法、不挑战一些前所未有的困难,那么技艺水平会无法突破天花板,对平庸的焦虑最终让自己逐渐变得平庸。


《绿皮书》里的“钢琴家困境”,其实是我们身边的舒适区囚笼


有人或许会说:很简单啊,在两者之间寻找平衡点就行。


但这个困境是一个二选一的问题。因为人类获取信息的能力有限、大脑的处理速度有限,时间资源也是有限的。


大部分的决策就像是在赌桌上,你看着手里的牌,但你不知道对手的牌——此时,对手眼睁睁地盯着你,等着你出牌。


我们都不可能无限制地理性决策。


《绿皮书》里的“钢琴家困境”,其实是我们身边的舒适区囚笼


也有人或许会说:我们应该走出舒适区——上述两位钢琴家走出了自己熟悉弹奏舒适区,获得了新发现,而李云迪堕入了娱乐圈的舒适区,不能自拔而导致失水准。


我觉得,走出舒适区,跟人类走出非洲一样充满艰难险阻。


“舒适区”并不一定意味着舒适。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的老布,在监狱里呆了50年,当他出狱时,他已经完全无法适应监狱外的自由生活,于是选择了自杀。


对于老布来说,监狱才是他的舒适区。


所以,并不是在安逸舒适的环境就是舒适区,有些人在不断的跳槽和折腾中感到舒适——那么,这种“动荡”的应对环境的方式,才是TA的舒适区。


《绿皮书》里的“钢琴家困境”,其实是我们身边的舒适区囚笼


有时候,人处于一个很痛苦、很艰难的环境中,但仍然不愿意改变——这也是一种舒适区,因为你熟悉它。


我觉得,给自己制定一个“试错清单”会有些帮助。


从小时候开始,我们就被教育怎么识别错误和怎么防止错误,最好就是远离错误。


但犯错是一种常态——你不犯错,错就犯你。


《绿皮书》里的“钢琴家困境”,其实是我们身边的舒适区囚笼


试错是一种基本的学习机制,这跟人的能力无关,而跟能力提升的过程相关。


每天练习犯错,才不会在“不该犯错的时候”犯下像李云迪那样的“计划外错误”。


舒适区其实是我们熟悉的、应对环境的方式。走出舒适区,并非我们走出熟悉的环境,而是改变我们的应对方式。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如果走不出思维上的舒适区,不在日常中试错练习,就算看遍了世界,也改变不了什么。


参考资料:BBC纪录片《仅此一夜:独辟蹊径的科隆音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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