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前,遙遠的太空響起《東方紅》,中國人踏上了星辰大海的征途

本文作者:詹奎

1965年初,我剛大學畢業參加工作。當年1月份,一份關於儘快全面規劃中國人造地球衛星問題的報告得到中央批准,由此“651”工程正式啟動。我與一批同學有幸參與這項工程。

我當時所在的七機部一院十二所六室一組負責長征一號火箭上自動控制系統的綜合設計。從方案論證、設計實驗到發射成功全過程,我都參與了。

說走就走的神秘旅程

1970年3月,“651”工程即將進入到酒泉衛星發射基地的試驗階段。3月的一天,我接到通知:帶上圖紙資料及日常生活用品,到南苑東高地開會。當我趕到時,才知是要我隨運送火箭及衛星的專列,出發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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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5年 本文作者在北京留影

在出發前的簡短會議上,得知這是一趟保密程度極高的軍運專列,相關場地及設施都採取嚴密的安保措施,甚至開行命令都是派專人送達,沒有用電信手段,以防電信洩密。列車上會有一個班戰士負責警衛,列車運行途中鐵路沿線還有戰士站崗。沿線每一段鐵路局的軍代表隨車到停靠站,與下一段鐵路局的軍代表交接。臨時停靠客站時,車站都會採取戒嚴措施,旅客及無關人員不準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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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列機車後面只掛7節車,除了裝載火箭及衛星的幾節安有鐵軌的廂式貨車、臥鋪車及餐車外,還有一節上面只有兩條鐵軌的平板車,這是專門用來裝卸火箭這樣的大型物件的。裝車前貨車及平板車沿鐵路線被推入總裝車間,在這裡火箭已被分解成3節,分別固定在裝有輪子的專用支架上,先用吊車吊起一節放到平板車鐵軌上,再沿與其相連的貨車鐵軌推入貨車並固定好。全部裝好再運至專列停車場。專列帶上平板車便於到達目的地卸車。

乘車人員很少。有警衛班、軍代表、幾個技術人員和總裝車間外廠組的幾位師傅。這幾位師傅相當於火箭和衛星的“保姆”,負責把它們從總裝車間護送到基地,沿途還要對裝運設備的車廂內部情況進行檢查。有一位老師傅還兼職當炊事員,老師傅做的肉末雪裡蕻特好吃,只可惜他給得少,我沒吃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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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行駛過程中,鐵路沿線隔一段距離就有一位站崗的戰士。列車到站停車時,站內空蕩蕩的,真的是戒嚴了。那時火車速度慢,經過幾天幾夜,專列才到達基地。

對星箭進行測試

這時,運載火箭及衛星就由基地接管了。此後一切檢測及最後發射工作都由基地完成,而設計製造方只有儀器設備或系統出了問題,才會出面協助解決,有點像技術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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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先將星箭運到一部一個廠房,在這裡火箭處水平狀態,也未加註燃料。然後就對各儀器及系統做全面詳細的檢測,並對能否向發射場轉運作出評估。就像對一個空腹平躺著的人作全面體檢,確定能否派他去執行一項艱鉅而光榮的任務。業內把這裡稱為水平陣地,也叫技術陣地,對火箭測試也就叫水平測試。在發射場火箭是垂直豎立的,這裡叫發射陣地,也叫垂直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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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測試過程中,初期我就發現火箭第一、二級的級間分離線路有點問題。在一個陀螺儀測試時,又發現其中的飄移數據不正常,經查證是生產廠家調錯了。問題很快由相關單位解決了。為此,我受到了時任七機部軍管會第一副主任楊國宇的表揚。

陀螺儀是火箭上對製造環境要求極高、製造工藝極複雜、造價昂貴的儀器。這個儀器利用慣性原理,測量火箭飛行中偏離預定軌道的程度,以及時糾正。若調錯了飄移,就會造成火箭飛行偏差,可想而知後果有多嚴重。

向周總理彙報

在完成水平陣地全部檢測工作,將要轉入發射場時,已到四月中旬。

這時,周總理派飛機來基地接主要負責人及一線技術人員代表到北京向周總理領導的中央專委彙報。我受派參加了彙報小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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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年4月14日下午,小組一行由國防科委副主任、酒泉基地司令員李福澤率領,飛抵北京南苑機場後,立即趕赴位於國防部大院的國防科委辦公樓開會,為彙報工作做準備。

晚7時,我們進入人民大會堂北門,再向左拐到福建廳。正對門只有一排座位,進門左右兩側各有兩排座位。與會人員很快到齊。

周總理坐在正對門一排中間。聽彙報的還有李先念副總理、國家計委副主任餘秋裡,總政治部主任李德生、李福澤、七機部副部長錢學森及當時中央軍委辦事組的幾位成員。

彙報一開始,周總理按彙報人員名單點名,並一一詢問年齡、畢業學校、什麼地方人。第三個就點到了我,我起立回答,一開始心情有些緊張。當我回答是安徽人時,李德生側過身來問我是哪個縣的(李德生曾任安徽省革委會主任)。從點名情況看,與會人員中,我是年齡最小的。一個月後我才30歲。

作彙報的主要是七機部一院副院長任新民,涉及具體技術問題,就由相關技術人員作答。我作答的是控制系統計算機可靠性問題。任新民還就此問題向總理作了簡要說明,總理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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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院一部的同志提到火箭燃料中氧化劑和燃燒劑的混合比誤差數據時,總理說,誤差大了,要精益求精,要向陳中偉醫生學習。陳中偉是上海完成斷指再植手術的專家。

在測試火箭第三級姿態控制系統時,控制姿態的噴管會突然噴氣,測試的同志怕是漏氣,設計方技術員雖作了解釋,仍打消不了他們的疑慮,於是這個問題被提到彙報會上來。對此,錢學森說,這是非線性控制系統工作時的正常現象。簡單一句話,明白易懂,加上他權威專家的身份,總理放心了。

運載火箭系統非常複雜。如果發射失敗,造成的後果會很嚴重,研製人員有很大的心理壓力。對此,李先念副總理說,出了問題我們負責。他的話讓大家很感動,也減輕了心理負擔,有利於後續工作的進行。

還有一個問題,讓設計人員左右為難,就是過載開關的問題。假設火箭出故障,衛星不能正常入軌而往下掉,這時若播放《東方紅》樂曲,顯然會造成不好的政治影響。為此,設計安裝了過載開關,以確保只在發射成功時才播放樂曲。但反過來,裝了過載開關,它自身出了故障,而其他一切正常,衛星準確入軌,卻沒有播放《東方紅》樂曲,這太可惜了,政治上的損失也太大了。於是,過載開關就作為一個重要問題被提到彙報會上來了。總理表示,此事重大,要待中央政治局會議才能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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彙報一直持續到午夜十二點。結束後,彙報小組一行都住在總參海運倉招待所,等待中央的決定。我和任新民副院長就住在同一個房間裡。

16日深夜,彙報小組接到通知,中央政治局同意了發射方案,並決定“過載開關截斷”,即不會因過載開關出故障而播不了樂曲。

17日凌晨4時,我們又乘總理派的專機由北京返回基地,錢學森也同機到達基地。

成功發射

回基地後,星箭及相關工作人員即到發射場,緊張地進行發射前的最後準備工作。在這個過程中,上級又專門安排了一段時間讓大家做事故預想,為的是把可能出現的問題都發現和解決在發射前,以確保發射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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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還要特別提到民兵的貢獻。衛星發射過程中,為確保通信安全,派了民兵看守相關的長途電話線路。每位民兵負責5根電線杆的範圍。按當時線路建設標準,相鄰兩杆間距離平均約50米。

4月24日晚,我國第一顆衛星東方紅一號發射成功,順利入軌,發射過程完美!東方紅一號衛星在大小、體重、性能等方面均大大超過前蘇聯和美國的第一顆衛星。在黨中央的英明領導下,參與該工程的廣大解放軍官兵、工人、技術人員、幹部付出了5年多的艱辛努力,終於圓滿完成了任務。

50年前,遙遠的太空響起《東方紅》,中國人踏上了星辰大海的征途

衛星發射成功後,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向全世界公佈了衛星軌道的有關數據、衛星經過世界各主要城市上空的時間段及衛星播送《東方紅》樂曲的無線電信號頻率,以便人們收聽《東方紅》樂曲及觀看飛行中的衛星。在浩渺無垠的太空中,“東方紅一號”就是一顆移動的星星,晚上天氣晴好時,參考中央臺公佈的數據,用肉眼很容易找到這顆閃亮的星。

這次發射成功,讓全世界都能聽到從太空傳來的《東方紅》音樂,在那個艱難的年代裡,這無疑讓每一箇中國人都驕傲地挺起了胸膛。

50年前,遙遠的太空響起《東方紅》,中國人踏上了星辰大海的征途

這已是50年前的事了,向總理彙報,歷經5個小時,聆聽了總理的教誨;又親見發射成功,《東方紅》樂曲響徹太空。每每回想起那奮鬥的5年青春時光,回想起衛星成功入軌、遨遊太空,向全世界播放《東方紅》樂曲的情景,我依然心潮澎湃、激動不已。


東方紅(東方紅一號衛星發回).mp30:18

來自東風快遞

50年後,聆聽當年從遙遠太空傳回的《東方紅》樂曲,你有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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