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黃河去旅遊】(32) 歷史的風眼,舌尖的戰爭

或許對於現在我們來說,鹽是一種景觀,是一個有味道的風景。但對於自古以來生活在鹽池周邊、或依此謀生的人來說,鹽是生、是存、是生活,是終身難離自由的一種勞動,是用生命去守護的一種職業。

運城鹽湖是黃土高原上唯一的鹽湖,一般的鹽湖都在沙漠、人煙稀少之處,能在內陸、黃土高原與中原大地的交界處、中華腹地有一處這樣的鹽池,簡直是上天賜予華夏民族的大禮。這裡是是北緯34都王都線,因此擁有了此鹽湖,就相當於控制了一個百姓生活的命脈,也就是一個國家的命門,當之無愧,成為歷史的風眼。

【沿著黃河去旅遊】(32) 歷史的風眼,舌尖的戰爭

運城鹽池是由於造山運動和地殼變化,中條山北麓造成斷裂,出現了一個狹長 的凹陷地帶,逐漸形成湖泊,天長日久,水中的鉀鹽、石灰石、鎂鹽、硫酸鹽以及 食鹽慢慢與早期淤積層結合,經過長期自然蒸發作用,鹽類沉澱,結成了很厚的礦 石層,最後形成了鹽湖。這一地帶南北寬約5公里,東西長約15公里,面積約120平 方公里,大致相當於今天的山西運城以南,中條山以北,夏縣以西,解縣以東的區域範圍。運城鹽池,主要指分佈在安邑、解縣境內的“兩池”、“女鹽池”、“六小鹽池”。

運城池鹽的開發約有四千年的歷史,是我國最古老的鹽池之一。據傳說,在舜 帝時代,人們就開始在夏天撈採水池內天然結晶的鹽。據說,舜帝所唱的《南風歌》就是歌唱運城鹽池和人民生活關係的民歌“南風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南風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財兮”遠古時人們製鹽主要靠風吹日曬,自然結晶,鹽的產量較低而且味道略苦。所以那時的鹽是有等級的,好鹽吃起來略顯甜的鹽,是供應宮廷貴族的,而普通人則只能吃那個味道不太好的鹽。周禮·天 官·鹽人》雲:“鹽人,掌鹽之政令,以共百事之鹽。祭祀,共其苦鹽、散鹽;賓 客,共其形鹽、散鹽;王之膳羞,共飴鹽,後及世子亦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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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神廟碑林

至唐代,人們發明的“墾畦澆曬”製鹽技術得到了推廣和普及,使鹽的質量大為提高。唐代散文家梁肅(753—793)生動地描述池鹽的生產盛況:“觀乎北浴陵阜,南瀕山麓,湛湛煙碧,浩無春冬;蒸騰雲霓,出入日月,亦云廣矣。雖吞喻垌隧,代增 淳滷,而利倍農穡,有殷家邦。”

元和三年(808),河東人柳宗元寫成《晉問》,設武陵之問,讚美了河東名物, 其中描寫了“晉之鹽寶”,對兩池鹽的自然風貌、鹽花的生成結晶和鹽工生產的生動場景以及鹽池對國計民生的巨大貢獻進行了深情謳歌,讀之朗朗上口,品之餘味無窮。他在文章這樣說:“猗氏之鹽,晉寶之大者也,人之賴之與谷同,化若神造,非人力之功也。”運城鹽池交錯溉畦,相連相接,眾畦會聚,如積雪百里,甚為壯觀。

從玄宗開元二十五年(737)開始,運城鹽池由官營制開始轉為私營制。肅宗乾元元年(759),唐政府為了增加財政收入,開始實行榷鹽,改徵稅為官賣。鹽池收歸國有,國家直接控制整個鹽業生產過程,兩池鹽畦戶也由國家統一配置。這時的畦戶是經政府確認的“鹽民”, 是完全在政府的監控之下的專職從事池鹽的人們。此時運城鹽池的產量也在40—55萬石之間。鹽除供應大唐西安外,還“西出秦隴,南過樊鄧、 北極燕代,東逾周宋”,供應大唐20餘州,歲收50餘萬緡(古代計量單位,通常以一千文為一緡),佔到全國鹽利的1/4,佔大唐財政收入的1/8.

在大唐財政嚴重依賴運城鹽湖時,大曆十二年(777)卻陰雨連綿,鹽池生產受到很大損失,生產的鹽不再是晶瑩如雪,當時兼任河東租庸鹽鐵侍御史的崔陲時,為規避朝廷的問責,於是上書說天降祥瑞, “紅鹽自生,盈掬傾筐,或繭或慄,形攢伏虎,色沏丹砂,靈貺休徵,古未有之。”於是,戶部韓滉報告給唐代宗。唐代宗派諫議大夫蔣鎮到此核查,彙報屬實。遂詔賜池名曰“寶應靈慶”,兼置祠矣。新建池神廟於臥雲崗上,封池神為“寶應靈慶池神”,池神廟列入國家禮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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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城鹽湖池神廟三大殿

在唐末藩鎮割據時,河東鹽池成了各軍閥藩鎮的一塊肥肉,發動起了一場又一場關於舌尖上戰爭,朝廷要想要鹽還得看這些節度使的臉色。當時觀軍容使田令孜上奏朝廷讓河中節度使讓出部分利益,遭到河中節度使王重榮的拒絕,無奈想採取明升暗降的方法,將其調離河中,以謀兩池鹽利,王重榮拒不奉詔,朝廷派兵進攻,卻被王重榮聯合李克用擊敗,並乘勝直取長安,田令孜挾持僖宗倉皇由長安逃至鳳翔。 其後,朱全忠奪取河中,兼治領河中節度使,歲貢鹽五千車,其餘自留,兩池鹽利 成為其奪取天下的財政基礎。

前有大唐的前車之鑑,宋朝建立後,其鹽業生產仍沿用唐代舊制,設立亭戶記籍,專事煮鹽,規定產額,償以本錢,即以所煮之鹽折納春秋二稅;同時為加強管理同於產鹽之地設置鹽場、監等鹽政管理機構,從事督產收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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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鹽廟乾門

宋朝徽宗年間(1102年)又分別封東池神為“資寶公”,西池神為“惠康公”,宋徽宗大觀二年(1108年)又進爵為王,提高了池神的身份。元朝統治鹽池之後,在元世祖至元十二年(1275年)賜池神廟號為“宏濟祠”。明清時期,都有對池神的加封及池神廟的維修。明朝邊患尤重,朝廷令商人運送糧草到長城邊關供給軍隊,以換取賣鹽的“鹽引”憑證,巨大的鹽利吸引了全國的商賈雲集,兩池鹽的天時地利人和使晉商達到高潮,如今絕大部分的山西明清大院,或許都有著一段與鹽關聯的故事。

清代除了重修池神廟外,清世宗雍正五年(1727年)冬十月,因鹽花不種自生,多至七百餘萬斤,商民稱慶。經欽定加封為“昭惠裕阜鹽池之神”。規定每年三、六、九月致祭。

池神廟是一個頗有規模的建築群,有乾門、玉樹青霞道院、三大殿、東官廳、西商廳、海光樓等。乾門系鹽池神廟西北方向的門,是八卦方位中的“乾”位,得名為“乾門”。上有磚刻“鶴境雲衢”四字系清代咸豐帝六弟奕忻所書。玉樹青霞道院建於清道光十四年至十七年(1834-1837)間,重修池神廟時新增道院。1929年6月29日,軍閥閻錫山、馮玉祥在此院“密謀倒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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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就是中條山

三大殿始建於唐代大曆十二年(777),各代均有修葺。現存主要建築為明嘉靖十四年遺構,面闊五間,重簷歇山頂。由靈慶公神祠、雨師太陽神祠、條山風洞神祠組成,為鹽池神廟主殿,殿內分別供奉著青銅鑄造的池神、太陽神、風神三尊神像。體現了鹽池生產與太陽、風的自然關係。三大殿橫軸排列,並列尊位,比肩為鄰,錯落有致,在中國古代廟宇建築史上絕無僅有。

奏衍樓始建於元代至正十年(1350)之前,原為樂樓,康熙年間更名為“奏衍樓”。歷史上每年在池神廟舉辦廟會,為鹽工、鹽商的節日,廟會時鹽商會請戲班酬神演戲。農曆二月初一意為鏟鹽開工前祈望神靈保佑豐年。八月十五鏟鹽結束時,酬神感謝神靈賜福。此戲臺為“連三戲臺”的形制,全國僅存此一處。

站在奏衍樓門前的廣場上,可以鳥瞰運城鹽湖,遠處就是連綿不絕的中條山。

為了將運城的鹽運到四面八方,後魏正始二年(505)開鑿了永豐渠,它東起夏縣東的巫咸谷,匯聚中條山北麓諸水,向東經兩池北,過虞鄉,通於臨晉五姓湖,與涑水會合,又從五姓湖至蒲坂(今山西永濟縣)的孟明橋入黃河。因黃河泥沙經常淤塞渠口,永豐渠北周時已廢絕。隋大業中,都水監姚暹重修後魏古永豐渠安邑楊家莊至五姓湖段,時名為姚暹渠。開元年間,姜師度奉詔再鑿巫咸河,直至唐末五代方湮滅。這條運河對唐代兩池鹽西銷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兩池鹽最初的一段西運,就是藉助這條運河直達蒲津關。

姚暹渠是為保護鹽池防洪安全而開鑿的人工河道,是涑水盆地主要的洩洪出路,全長86.6公里。運城市城區段的運城市城區段的姚暹渠由於年久失修,損壞嚴重,成為垃圾淤積、汙水橫流的臭水河。2028年政府投資4000餘萬元修建了全長2770米段姚暹渠,成了運城一景。希望有一日,我們也可以在鹽湖乘著船,走姚暹渠,過伍姓湖,過浦津渡口,入黃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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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姚暹渠(網絡照片)

運城因鹽而生,先有鹽務,後有運城,這是中國歷史上唯一的因鹽務而修建的“城市”。鹽湖因鹽有廟,有了祭祀活動,形成了這裡的獨特的文化藝術魅力。這個曾經的歷史風口,如今卻開發成了一個旅遊景區,鹽不僅是生命的必須,也成為養生保健的一種媒介,人們在此開發了“死海漂浮、黑泥養生、礦泉水療”三個拳頭項目,併名之為“死海三絕”。曾經為之能發動一場戰爭、沾染著諸多血雨腥風的誘惑,如今卻成了休閒度假的首選,是歷史的進步,也是時代發展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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