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一帆
賽麟又給汽車圈喂瓜了。
這次的瓜比較大，少說80斤。
4月27日晚上23:48，微博用戶@弘法行者 睡不著覺，發了一篇長文，實名舉報賽麟汽車董事長王曉麟虛假技術出資，以及涉嫌貪汙鉅額國有資產。
侵、吞、國、有、資、產，可不是薅羊毛、割韭菜，這在我朝是貨真價實的重罪。侵吞的、被侵吞的，只要被扒出來，吃不了兜著走，是肯定的。
@弘法行者 本名喬宇東，是賽麟公司的法務人員。據他舉報的內容，喬宇東早在2019年10月就舉報了王曉麟虛假技術出資及涉嫌貪汙鉅額國資之犯罪行為的情況，但此後相關部門並未給出相應調查結果或回覆。
同時，在實名舉報期間，喬宇東和其家人一直受到王曉麟的威脅，目前已經報案。但為了更好地保護自己，喬宇東選擇將舉報內容公開。
喬宇東對王曉麟的指控主要集中在以下四點：
其一，賽麟在2016年未履行國有獨資企業變更的國有資產改制審批程序；
其二，王曉麟實際控制的賽麟的4個外資企業股東，系以虛假技術出資作價66億騙得賽麟公司股份，所謂的技術都是騙術；
其三，賽麟唯一國有股東南通嘉禾，實際總計已提供資金66億元，而王曉麟沒有出資一分錢，不應該享有賽麟公司的控制權；
其四，國有資產出資人職責的履行在賽麟，卻因王曉麟的極力阻撓而根本無法開展，王曉麟甚至不允許國有股東南通嘉禾任免江蘇賽麟一名高管。
還有一些更細節的地方，比如：
有些協議裡Steve Saleen的簽名顯屬偽造、王曉麟的個人及家庭生活開支是否存在違法違規報銷、賽麟的多筆鉅額交易是否真實存在、賽麟一直匯款給子公司的操作是否違法、賽麟一直匯款給王曉麟老婆的公司是否涉嫌貪汙……等等。
喬宇東的訴求是，希望相關部門能儘快將調查結果向大眾公開。
我通過微博聯繫了喬宇東，試圖獲得更多其與賽麟汽車糾紛的相關細節，但截至發稿，並未收到回覆。
與此同時，我在天眼查上核實了相關信息，確認除了賽麟汽車的控股股東南通嘉禾是如皋市人民政府實際控制外，其餘四家股東的實際控制人的確全部是王曉麟及其老婆叢超。
不得不說，倘若喬宇東所言全部屬實，王曉麟既不出錢又能實際控制賽麟，還能報銷全家生活費，甚至連出了所有錢的如皋市政府想任命一名高管也不允許，那王曉麟的PUA能力，絕對稱得上“車圈第一人”。
那等到真相大白的時候，我是一定要好好扒扒其人的。
如皋的算盤
2017年賽麟汽車落戶如皋的時候，是被如皋市政府捧在天上的。
誰讓賽麟帶“資”進組呢。
178億元的總投資規劃，直接讓賽麟汽車成為了當年南通市單體總投資最大的製造業項目。儘管這個“最大”前面加著三個限定詞，也不妨礙其同時被列為了江蘇省“十三五”規劃重大項目。
王曉麟對如皋市政府的牛皮吹得很誘人：
“賽麟汽車項目有兩點是國內其他汽車生產基地所不具備的，一方面不再是以市場換技術，而是從國外直接引進全部核心技術，並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另一方面在如皋生產的零部件和整車可直接銷往歐美，這將開創中國汽車在歐美市場批量銷售的先河。”
能開創全中國的某某先河，這是政府最喜歡聽的話術。更何況王曉麟還給政府算了筆賬，項目一期咱們只要投資50億元，就能實現15萬套的整車和零部件生產能力，帶動上下游產業鏈1500億元的銷售規模，打造千億級的產業園區噢。
大約也是當年青年汽車的失敗，讓如皋市政府一直想著一雪前恥，所以一拍大腿，當即和賽麟談成了合作。
而且一路加緊審批，50多天就走完了原本可能要一年才能走完的項目流程。
如皋市政府的官方說法，是“賽麟汽車成為了承載著如皋汽車產業發展夢想的重要支撐”。
後來，如皋市政府一直做著王曉麟為其勾勒的千億級產業園區美夢，即便外界質疑不斷，也總是自信滿滿，“項目全部建成後每年將實現超過40萬輛高性能整車的產能，年產值超過2000億元”。
無條件信任，你儂我儂。
哪怕政府其實肯定比我們還清楚，王曉麟帶資進組的“資”，歸根到底都是政府自己出的嘛。
賽麟汽車除南通嘉禾外的所有股東，都是以賽麟的技術知識產權入股，這早已是公開的事實。所以我們可以確認，賽麟汽車名為引進外資，但落地到錢上，的確只有如皋市政府的出資；現在的質疑核心是，王曉麟入股的技術知識產權，到底是技術，還是騙術。
當然，如果喬宇東提到的王曉麟通過賽麟違法違規報銷、交易、匯款等行為屬實，那麼不管他是技術還是騙術入股，都存在侵吞國有資產的嫌疑。
依據現有公開資料，我們無法查明喬宇東所言是否真相。
但顯然今天以前的如皋市政府，是始終相信或者說一直在說服自己相信，只要有王曉麟這個支點，自己出點錢，就能撬起整個地球的。
賽麟的垮塌
“地球”的確成功被撬動了，只是方向有點反。
自從去年7月那場請到傑森·斯坦森和吳亦凡的“賽麟之夜”讓賽麟上了熱搜後，賽麟就成了網友口中“活不過三集”的存在。
後來的發展走向也證明，賽麟的流星大步的確扯疼了自己。
“賽麟之夜”上，賽麟發佈了一款名為“邁客”的超跑型SUV，宣稱新車將擁有406馬力的最大功率和450牛·米的最大扭矩。可沒想到三個月後，2019年10月，工信部網站上就出現了邁客的申報圖，發動機一欄赫然寫著：長城2.0T發動機，最大功率224馬力。
這只是賽麟負面纏身的開始。
2019年“雙十一”，賽麟微型電動車邁邁的天貓旗艦店正式上線。結果一個月後，悄然關門，銷量數字停留在9臺。
據媒體報道，截至現在，邁邁的全國銷量加起來也僅僅只有兩位數。
前不久，明明官方指導價高達15.88萬～16.88萬元的邁邁，更被曝出開始3萬元甩賣。
消息稱，賽麟對員工設定了極其不合理的KPI，要求包括媒介、公關、行研、運營、文案等非銷售部門在內的所有員工，共同承擔6月前在北京市場賣掉30臺邁邁的銷售任務。沒辦法，“如果依舊賣16萬，估計一臺都賣不出去……”
而且，所謂的3萬元甩賣，採用的還是極其“傳銷”的操作，先期支付11.8萬的購車款，然後未來3年每月返還2000多元。當然，如果這三年裡賽麟“關門”了，那似乎，也就不用還了吧。
4月15日，汽車之家又曝光了賽麟降薪的消息。
根據降薪文件的描述，賽麟的降薪令涉及其實際控制的6家公司，實際發放工資將基於員工工作所在地最低工資標準的特定比例。
比如北京最低工資標準為2200元，賽麟給出的北京員工工資為最低標準的70%，即在京員工的到手工資為1540元；而上海與如皋員工將分別拿到當地最低標準的100%和80%工資，即2480元與1464元。算下來，部分員工的工資甚至降到了正常10%～20%的水平。
而賽麟汽車的管理層，也開始了大面積的人員流失。
毋庸置疑，賽麟汽車正在走向垮塌。
半年前還在社交網絡上與媒體老師打賭，殺氣滿滿地說著“誰輸誰退圈”的那個王曉麟，現在似乎一點也颯不起來了。
成也曉麟，敗也曉麟
“如果今天賽麟還算有一點成就的話，那是賽麟所有員工努力的結果；如果將來賽麟失敗了，那是我王曉麟一個人的責任，與我優秀的員工無關。”
這是王曉麟當年意氣風發的採訪發言。
一語成讖。
但這是個完全可以預料到的可能結局。
從一無所有時就計劃起了上市，“我們整個融資過程也就兩輪，首輪40億股權，現在開始Pre-IPO輪，接下來直接上市”；到花費上億元還對外賣票的“賽麟之夜”；再到與媒體人陳浩的“退圈”賭約……甚至從王曉麟自己寫的微博簡介——“汽車博主、賽車手、美國律師、古詩詞英文翻譯”，就能看出來，王曉麟的性格，是極其張揚的。
就像其成功說服如皋市政府一樣，在什麼都還沒有的情況下，王曉麟就能連餅帶餡都給你畫好了，恨不得把自己有的沒的十八般技能全部露給你看。
所以賽麟正式出道也就一年的時間，卻已經在汽車圈掀起了N波血雨腥風。
做出頭鳥沒有錯。有風險的，是能力不夠，還要強出頭，這就很容易被看破說透咯。
說起來，2月6日，賽麟汽車官方微信公眾號還發布了一條消息：《賽麟汽車設立1500萬“逆行天使獎”》。
說的是出於對於前線醫護人員的深切關切，賽麟汽車緊急決定為前線醫護人員設立“逆行天使”專項獎勵，將給予100名奮戰在前線最優秀的醫護人員價值不低於1500萬元的獎勵。
王曉麟也在微博轉發了這條消息。
然後，沒有然後了……
距離2月6日已經過去了將近三個月，全國援鄂醫療隊都快撤退完畢了，我卻依然沒有搜到任何賽麟汽車開啟獎勵投票的消息。
不過也可能，只是賽麟認為，現在全國疫情尚未得到全面控制吧。
2020年，已經有大批造車新勢力被曝光在裁員、降薪、停工、倒閉的路上。他們中的不少人，心態大抵是這樣子的——
“研發是不可能研發的，這輩子不可能自主研發的。造車又不會造，只有忽悠，才能維持得了賺錢這樣子。”
賭的，就是彎道超車下的資本遊戲。
我不確定王曉麟是否就是其中之一，也不確定現在的王曉麟到底算是造車失敗，還是欺詐成功。但王曉麟顯然明白其中的利弊。
“做製造業一定要明白一個道理，所有的捷徑都是彎路，你走了哪一個捷徑，可能要花幾倍的時間退回來再去補，所以不要想走捷徑。”這是他在去年某次專訪時，對媒體說的一句話。
只是，那又怎麼樣呢？這個中道理，竊格瓦拉也是明白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