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限运动之我见

“一个人对他所不了解的东西,总是会有一些夸张失真的想法”


甚至人们还喜欢对于自己并不了解的东西妄加评论。


对于最近讨论比较多的翼装运动,我只是一个有过机会近距离观察的旁观者,不敢说了解。简单来说,翼装分为高空翼装与低空翼装(Base Jumping,也被人翻译为背死跳,既是音译,也意指其危险)。


据说高空翼装是有两个降落伞,一个主伞,一个备份伞,万一主伞没开,备份伞到了设定的高度会自动打开;低空翼装只配一个降落伞,由翼装飞行员自己打开,如果没有顺利打开,就只能祈祷奇迹了。


在美国跳伞协会的跳伞员信息手册里,针对 BASE jumping -低空跳伞(或低空翼装)只有一段话:


B.A.S.E. JUMPING:用降落伞从固定物体上降落的活动。B.A.S.E.来自四种可能起跳地点的首字母缩写:Bulidings-建筑物;antennae-天线塔;Span-大桥;Earth(cliffs)-悬崖。由于Base Jumping不符合FAA(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从飞行中的航空器降落到地面”的定义,所以不受联邦航空局或USPA(美国跳伞协会)的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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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30页的手册里,搜索wingsuit(这里指的是高空翼装),查找到112个。有非常全面的成体系的安全规则。


看到网上关于翼装安全还是危险的争执,挺无语的,一边说的明显是低空翼装,所举的例子都是低空翼装出事的案例,一边说的数据明显就是来自高空跳伞与高空翼装的统计。


高空翼装顾名思义会在相对高空就打开,有足够的时间从容去开主伞,如果主伞没有打开,还会有备份伞自动打开;低空翼装的起跳高度受限于起跳点的高度,所以很有可能起跳点甚至低于高空翼装的强制开伞高度,并且没有第二个保障方案。所以两者的危险系数是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


极限运动之我见


我经常会收到关于极限运动的提问,可能是因为我写过关于翼装活动及一些特技飞行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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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在一些朋友的眼里,飞滑翔伞的我也是个极限运动的玩家。或者干脆就以为我也是玩翼装的。


极限运动之我见


曾经有位同学问我:你为什么要去玩这样危险的运动?你是生活中有什么想不开吗?


ok,在聊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之前,我也有我想说的。


“关于探索极限与珍惜生命都没有错,只是怎样找到一个完美的平衡点呢?
还有,为什么我们需要去买高额的意外保险?
还有,社会救援体系的建立……
方方面面的诸多因素,需要个人与全社会的共同努力”


这是我昨天看到有人在我去年的一条抖音下写了条评论,我在自己的朋友圈写的感慨。


极限运动之我见

我为什么不回复(驳斥)他呢?因为他的观点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但是这种观点显然是片面的、冷血的,是情绪宣泄而不是冷静的思考。


有朋友在我的朋友圈下评论:无所谓啊,为什么要去找个平衡?每个人的认知都不同,找到自己心里能接受的那个范围就好。做出选择并且承担后果。


朋友的评论在我看来也是片面的,这其实并不是一个人的事,因为后果不是一个人的,至少会牵涉到当事人的亲朋好友。远的甚至波及到这些天我陆续收到公众号关注用户及朋友圈的久未联系的朋友都给我发来消息,提醒我注意安全,或是给我转发一些文章或视频,以为我会有共鸣。


先不说这次出事的是高空翼装(电影《极盗者》里的那种是低空翼装,非常危险的是低空翼装,但是国内最早的低空翼装玩家徐凯老师在前几年的一次采访中说到:只要你不是为了名和利去飞,其实你可以飞得很安全)。


当然,我没有玩过高空跳伞,更没有玩过高空翼装,目前我也没打算去玩,低空翼装更是想都不敢想,想一想我就心慌。


其实,我是恐高的。但没有翅膀的人谁又不恐高呢?恐高本质上是一种自我保护啊。


所以我挺佩服那些玩跳伞的,因为他们去做了目前我还没有做的事。


极限运动当然有存在的大意义。

没有这些对于极限的探索,世界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飞机不会在天上飞。

没有这种探索精神,我们真的,可能还只是只猴子而已。


究竟什么是极限运动?


在我看来,目前你还做不到的,如果随便去做,会有危险的运动,就可以称之为(对你而言的)极限运动。

所以,很多人认为滑翔伞运动是极限运动,我觉得这也没有说错。因为如果他没有经过培训,随便拿着个伞不顾气象恶劣不顾地形复杂就飞出去了,这对于他来说当然是夺命极限运动。


而六次夺冠红牛阿尔卑斯极限穿越赛的毛瑞尔说他大部分的飞行,对他自己而言,就跟普通人骑自行车一样,是很平常的日常活动而已。

了不起的毛瑞尔:终极全能飞行者

但是毫无疑问,他是无可非议的“大神”,他用绝对的实力证明了这一点。他与他的搭档,一位运动心理学家在聊到极限这个问题时,聊的是综合能力的提升,包括知识与技术层面的、心理层面的,以及逐渐适应的极端环境……


人是不可能超越极限的,可以通过训练去改变临界点,无限接近这个临界点,但一旦过了这个点,对于危险的运动来讲,轻则受伤、重则死亡,一瞬间的事。


拿很简单的俯卧撑来说,我一月底的时候准备练习俯卧撑,我试了试,我一个都做不起来,我现在状态好的时候可以做三十个。


但第一天的时候无论我多么想超越极限,我也不可能做到五个,我勉强撑了一个就趴下了。如果我趴的不是瑜伽垫而是悬崖上空,我肯定就掉下万丈深渊了。


我的朋友Sean说他可以做50个,我大哥说他可以做80个,臧云龙教练说他从年轻到现在每天100个俯卧撑。


对我而言,继续练习两三个月之后,做到50个是有可能的。但是今天的我肯定做不到。


知乎上有个女孩子问了个问题,她说她最近又想开发新爱好了,她说她喜欢追求刺激和极限。她列了个“Just do it”的 清单:


巨浪冲浪、滑水、翼装飞行、跳伞、帆船、双板10m跳台、滑翔伞、滑板、单板、马术,她说希望得到一些攻略、经历、忠告等等。


说实话,除了电影上演的,我还真不相信有什么全能极限玩家。

提到毛瑞尔,我们也只是称呼他为(滑翔伞)全能极限飞行者。


他其实每年还参加很多的滑雪比赛,也参加跑步比赛,但这都只是他飞行、体能训练计划的一部分。即使他曾屡次站上特技飞行的领奖台,但他很清晰自己的目标,特技训练只是为了他更安全更高效的越野飞行。

他提到他的确对其他蛮多运动都有兴趣,但是他有了家庭,他需要更多的考虑到安全。(滑翔伞)飞行是他终生所爱,他无法放弃,他所能做的就是专注,舍弃一些东西,让自己更加专注(这一个项目的训练),从而减少危险的发生。


我所说的是这样的一种平衡点。在追求自己所热爱与考虑到对家人的爱与责任之间找一个平衡点。


我给这个女孩子写的回答:


“我是玩滑翔伞的。我个人认为以上这些运动,你可以选择一到两项运动去学习,深入的去学习,而不是尝试做一个所谓的全能极限玩家。一来这会让你深度体验到其中的乐趣,另一方面更全面的技能掌握与知识架构,会帮助你规避风险。还有追求刺激与极限这是一种很危险的心理状态。以滑翔伞为例,哪怕是外人眼里很刺激的特技飞行,其实也是循序渐进的系统的学习,训练的场地是在水面上,穿上救生衣,下面有救援船,我们追求的是提高自己的能力,但不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


还回答了一个问题:就天门山女大学生,翼装飞行出事的结果,你还愿意去挑战极限运动吗?


我的回答:

“这位女生进行的是高空翼装,而非低空翼装,低空翼装是相对危险的。

湖南天门山的(低空)翼装活动及云南景谷的(低空)翼装活动我都曾经在现场并且写过相关文章,包括在其他国家举办的一些低空跳伞及翼装活动我也有在现场。


我本人是滑翔伞飞行员。在有些人的眼里可能会认为滑翔伞也是极限运动,每年滑翔伞也会出几起事故。就像每年开车也会出很多事故一样。


可以做到完全的安全驾驶吗?答案是肯定的。但是是有前提条件的,良好的驾驶习惯,不疲劳驾驶,遵守交通规则,防御性驾驶等等。


可以做到安全的飞滑翔吗?我认识从6、70年代就开始发明创造这项运动的先驱者,其中的他们还依然好好的活着,还依然在享受天空呢。


国内玩低空翼装的据我所知只有四位,恰好四位我都认识,他们都还很安全的在飞行,去年来过天门洞做表演的飞翔的法国人Flying Frenchies,这几年我在国内外的各种活动中遇到他们多次。


我在现场看他们表演的时候,不会比我在大街上看人低头走路玩手机,或是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玩手机更紧张。


我想表达的意思是,危险是无处不在的。去明白为什么会出事,怎样规避,这才是最重要的。


就比如我飞伞的时候,我决定干脆不上山,或是上了山决定收伞坐车或是走路下山,因为我判断气象条件超标了(至少相对我自己的技术水平而言),但有的人还是选择了飞出去,然后可能Ta就出事了。


在相对危险的运动里保守的态度去玩,会增加安全性;在相对简单的运动里,激进的去玩,会增加危险性。

我们伞圈里经常说的一句话是:没有危险的运动,只有危险的人。”


我所说的是这样的一种个人的努力。


理论上讲,可以安全的玩10次,那么安全的玩100次应该是可以做到的,可以安全的玩一年,那么安全的玩上五十年应该也是可以做到的(今年是Andrea风冲50年)。

Andrea Kuhn 一伞在手 滑草、冲浪、骑车…无所不能

但是,每个人都是凡夫俗子,理想的状态与现实的发生总会有差距。没有人能完全不犯错。


为什么买车都要买保险,为什么会有医疗保险的存在。因为市场有这样的需求,理想的状态是大家都遵守交通规则,都不疲劳驾驶,永远没有车祸现场;理想的状态是大家都健健康康,大家都不生病,都不用进医院。


我也曾经是民间公益救援队的一员,我也曾经自掏腰包出钱出力整夜不睡觉的去参与过搜救工作。我免费做一时可以,我做不了一世,因为我也要生存。


所以为什么希望有更完善的高风险运动意外险,以及更完善的社会应急救援体系的建立。


发生运动意外后,由所购保险的保险公司安排专业救援服务,而不是依赖于民间救援队那群热心的志愿者无私的奉献。


我不了解现在的蓝天救援队是怎样的运作,如果按照当初不变的宗旨,这些搜救行动都是免费的义务的。


规范的培训,健全的保险,应急救援的能力。


我所说的是这样一种全社会的努力。


而要具备这些救援能力,本身也是要参加培训进行训练的。


换而言之,在极端条件下提供救援的这些人,他们有些原本就是极限玩家,有些是在加入救援队之后接受培训,成为了极限运动的参与者。


所以有些人问:喜欢极限运动的人是什么心理?


有些人就是想救人。


我在救援队的时候曾经考虑过去学潜水,因为有位培训官说我的个子小,在潜水打捞的时候有优势,我可以去到别人可能进不去的地方。


不过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我就因为某种变故离开了救援队。但是在当时,想到可以帮助别人,什么幽闭恐惧症啊,什么在水里面去寻找尸体啊,现在想想都很可怕的事,在当时竟然完全没有想到这些方面。


我算是认识些真正玩极限运动的人,但是我没有办法对他们标签化,没有办法笼统言之。


就像玩低空翼装的强教(盛广强),是国内唯一飞涡喷飞翼的人,全世界也仅有几个人飞涡喷飞翼。


前几年强教还没有开始飞涡喷飞翼,那时的他说,他学翼装就是为了将来飞涡喷飞翼。

极限运动之我见


我觉得涡喷飞翼是可以改变世界的发明。它可以应用的领域太多了。


时速可达数百公里。最先研发涡喷飞翼的瑞士人Yyes Rossy,他的团队今年初实现了平地垂直起飞。


说回翼装,在部队里也有相关的培训,以满足特种作战需要。


那些说要取消极限运动的人,完全没有去了解这些运动背后的意义。


回到具体某个人身上,我不会去盲目赞扬一个玩极限运动的人,也不会去盲目批判一个出了事故的人。

极限运动之我见


一个生命逝去了,总归是让人惋惜的。


希望我所有的喜欢挑战自己的朋友们都安安全全的玩到老。


去年去天门山参加活动前,我对天门山历年来举办的极限活动做了番了解后写了篇很长的文章。


刚才重读,还是有感触——


在来参加翼装世锦赛的选手中,有夫妻档与情侣档。


妻子说:“我当然不想他被风吹跑,但我并不会阻止他,而是陪着他一起。”


丈夫说:“我们需要保持沟通顺畅,确保我们的冒险行为是基于最安全的方式进行的,但我们不会让对方停下,因为冒险就是我们的核心价值。”


他们相互提醒对方不要自满,因为有关心和爱的人,做决定时会考虑到另一个人,而不再只是为自己。


克里斯托夫说,如果有了下一代,他并不想对孩子的人生下定义,他会引导,但最终的命运,还是由孩子自己决定。


在我眼里,这都是最好的状态,相爱的人彼此尊重,彼此看见,彼此陪伴,但绝不束缚与绑架。


这是我从三天的“认识极限天门山”中所体会到的。每种行为背后都有动机,每个成就背后都有努力,我们不能简单、粗暴的用一句追求刺激来形容其实我们并不那么了解的极限运动。

认识极限天门山 最顶尖的动力伞表演团队Parabatix即将来到

生亦何欢 死亦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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