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畫張敞
《紅樓夢》中妙玉這個人物一直爭議很大,她太孤僻,又高潔,很多東西都不能入她的眼,以至於讓讀者難以想象面對曹公設定的悲慘結局她如何能苟活。但是,我們也無緣看到最後的情節,不能斷定她是主動承受紅塵中骯髒的一切,還是被動地結束了生命。
不過我們可以合理地假設一下,根據前八十回妙玉的性格處事,她最終會如何選擇。
帶髮修行不是因為信仰,身在空門,心在紅塵的妙玉非常的矛盾
妙玉入空門是被動的,她只是因為身體不好,父母疼惜才選擇帶髮修行。最初不是因為信仰,也沒有將這個作為終生事業來做,所以嘴裡都是說我們閨閣女子,連賈母去櫳翠庵喝茶時說的也是她們修行的人,並沒有說妙玉是尼姑。
因此,有好的家境,好的相貌,才華馥比仙又在庵裡清修的妙玉是眼高於頂的。其實她這也符合寶玉的女子論調,寶玉說過女子是水做的骨肉,沾了男子的氣息就渾濁,嫁了人就更是從珍珠變成死魚眼珠。看看大觀園的婆子們就知道了,再看看王夫人也是從天真到木頭。這些都是像寶玉和妙玉這樣的人不願意看到的。寶玉曾看到迎春嫁了中山狼之後的情形傷心欲絕,聯想到所有女子都要出嫁,都要變成婦人,變成老,死去,根本無法接受。妙玉遁入空門,可以脫離凡塵的禮教禮俗,不用再婚嫁,再也不用沾染男人的氣息,所以她自認為自己是最潔淨的。
但是,佛門裡面也照樣藏汙納垢,看看淨虛乾的勾當就知道了,還有智能兒的思凡,馬道婆賺香油錢和害人兩不誤。這些人僅僅只是把出家當成一個職業,混飯吃爾,平時依附於權貴,在上流社會混的風生水起,清規戒律也不遵守。就是說,在佛門,也和塵世裡一樣,並不完全潔淨,或許這也是妙玉不能完全放下看破,因為哪裡都差不多。因此,書裡真正的佛道高士都是神仙,從太虛幻境裡面來的,這些人也不輕易渡人。
邢岫煙也曾說過妙玉因不合時宜,權勢不容才離了家鄉。妙玉作為一個少女,本來應該在閨閣中寫詩作畫,和大觀園的姑娘們一樣過著精緻的生活,但是不得不伴著清規戒律過日子,後來父母雙亡,就沒有後盾和依靠了。賈府能慕名去請妙玉,別的王公貴族不能嗎?肯定也會,但是她拒絕了,也不願意像淨虛那樣攀附,一來不缺錢,二來不屑。這樣不合時宜,簡直和當時的風氣相違背,那就肯定不被權勢所容了。最後賈府下了帖子來請,妙玉才進了賈府,有帖子就區別於饅頭庵和地藏庵裡面道婆和尼姑,這也是座上賓和召之即來的區別。
至於妙玉對於劉姥姥的態度,我認為是可以理解的。當時賈母帶著酒足飯飽的眾人來到庵裡喝茶,大家不要忘了,劉姥姥戴了滿頭花,她為了迎合眾人,逗樂取笑,一把年紀了還非常賣力。我們讀者有上帝的視角,可以瞭解她是為了貧困所迫,她心裡通透,人情練達,她還知恩圖報。但是,妙玉不知道。她只看到一個庸俗的婆子,不懂她的茶,還取笑,大家也都跟著樂,自己一個官宦世家的小姐端茶倒水,還要供人取樂,又怎麼會開心?何況這種曲意逢迎就是她深通惡絕的,為什麼就要對著權貴點頭哈腰?為什麼社會是這樣?
可是,上流社會的日常,就是各種豢養。比如,當初齡官看到賈薔買了一籠鳥兒,當下也不樂意:“你們家把好好的人弄了來,關在這牢坑裡學這個勞什子還不算,你這會子又弄個雀兒來,也偏生幹這個。你分明是弄了他來打趣形容我們,還問我好不好。”薛潘還愛孌童,賈珍也幹這種勾當的,尤老孃就心甘情願帶著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依附於賈珍。賈府尚且如此,其他富貴人家說不定更多不乾淨的事。
可以說,妙玉是既看不上塵世給女子約定成俗的定義,也看不慣佛門中人遊走權貴的現象,因此變成“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所以說世難容,既不痛快出世,也不看破純粹入世,這就是妙玉的矛盾之處。
面對風塵骯髒,妙玉會如何選擇
妙玉的師傅圓寂之前給她留了一句話:“衣食起居不宜回鄉,在此靜居,後來自有你的結果。”在續本里,那個結果就是,她被強盜所擄,不依,被殺。這個結果可真是潦草呀,那我們就不對這個作參考了。
《紅樓夢》還有段奇怪的脂批:“妙玉偏僻處此所謂過潔世同嫌也他日瓜州渡口勸懲不哀哉屈從紅顏固能不枯骨各示。”從這裡看,它沒有斷句,所以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解讀,但是,不管怎麼樣,妙玉最後再沒有賈府的庇護,從櫳翠庵裡出來了,從空門裡面出來了。
妙玉一直塵緣未了,一直有凡心,對塵世的一切都保有興趣,所以到底還是要去歷練一回,她需要一個契機,受些磨難,需要“無瑕白玉遭泥陷”,需要到最骯髒的境地去,她才會知道,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這樣才能做到真正的一塵不染。
妙玉的名字妙玉有廟宇的諧音,從小就入佛門,應該是一個有佛緣的人,那些磨難應該不是最終的目的,自殺也不能解決苦難,更何況佛門中人自殺是大惡,不管怎麼樣,修行了十年的妙玉不會選這條路。她會一點一點地頓悟,紅樓夢曲裡還有一句“可嘆這,青燈古佛人將老。”妙玉還是會要在廟裡終老的,所有試圖豢養她的王公貴族都沒有緣分了。
無霞半山亭
《紅樓夢》裡的妙玉素有潔癖,萬人不入她的眼,就連林黛玉她的譏諷為大俗人,何況鄉下婦人劉姥姥!
妙玉以為自己是高潔的,從未想過有一天她連劉姥姥都不如。
妙玉的結局是:“欲潔何曾潔,雲空未必空。可憐金玉質,終陷淖泥中。”
“到頭來,依舊是風塵骯髒違心願。好一似,無瑕白玉遭泥陷”。
妙玉沒有成佛,而是淪落風塵,終陷淖泥中。這骯髒風塵,這泥沼之中是否是風月場所不得而知。即便不是風月場所,即便是村婦,對於妙玉來說,其落差也是巨大的,她活成了自己最不想活的樣子,最厭惡的樣子。甚至妙玉的結局還不如劉姥姥乾淨。
妙玉的結局不得而知,她陷落於泥沼之中後,是否自殺?是否苟活?都不得而知。
妙玉是和賈寶玉一樣正邪兩賦之人,賈雨村給這樣的人做了定義:
“置之於萬萬人之中,其聰俊靈秀之氣則在萬萬人之上;其乖僻邪謬不近人情之態,又在萬萬人之下……縱然偶生於薄祚寒門,斷不能為走卒健僕,甘遭庸人驅制駕馭,必為奇優名娼。如前代之……薛濤、崔鶯、朝雲之流:此皆易地則同之人也。”
也許妙玉淪落風塵後,成了薛濤那樣出類拔萃的才女樂姬。在樂坊裡她不再約束自我,不再恪守清規戒律,她破罐子破摔,放飛自我。像尤三姐一樣拿那些男人們取樂。
妙玉終於明瞭,不管高潔還是骯髒,到最後都不過是一堆枯骨而已。活著與死了不過是一口氣而已。這肉身凡胎也沒有什麼放不下的,因此也不必拘泥於是骯髒還是高潔了。
潤楊閬苑
妙玉是曹雪芹《紅樓夢》裡塑造的一個怪人,她的性格和一般人不同。她清高孤僻,最大的特點是愛乾淨,甚至形成了潔癖。至於她被賣到風月場上去了為什麼不自殺?我有三點看法。
一、妙玉的結局是被強盜擄走了,是生是死下落不明
所以這個提問說妙玉被賣到了風月場是沒有根據的。
依據曹雪芹的原意,有可能妙玉最後流落到鎮江瓜州渡口,或是嫁給了一個老頭,或是是流落風塵,做了妓女。但這都未可知。
而在高鶚的續作中,妙玉是被一夥強盜放了迷魂香給劫色了。強盜們本是要搶劫賈府錢財的,後來看到她在惜春房間裡才動了心思,最後才去櫳翠庵裡搶人的。
二、即使是做了妓女,以妙玉的聰明也不會去死
退一萬步說回來,即使是那一夥強盜不喜歡妙玉了,把她賣到了風月場所,做了妓女,妙玉也絕不會去死。
妙玉是一個有知識的女子,她的詩詞歌賦在大觀園裡是不差的,她寫詩聯對有時候比林黛玉、薛寶釵、史湘雲都強。她這麼聰明的一個人難道不知道生命對於一個人的價值嗎?
妙玉有才情,也有相貌,相信她即使是在風月場所也能處理得很好。在古代妓女也是有等級的,如果是遇到了意中人,也能改變命運,最後反而還會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
三、妙玉的潔癖是環境使然,環境不同性格也會隨之改變
妙玉看不起劉姥姥,劉姥姥喝過茶的杯子也不要了,這是在賈府大觀園的環境裡,妙玉要故作清高。
更何況妙玉心裡戀著賈寶玉,對賈寶玉有感情。而且旁邊還有林黛玉、薛寶釵這樣的才女,這樣的大家閨秀,所以妙玉肯定要做出個高深的樣子來,以博得別人的讚譽,特別是賈寶玉的好感。
妙玉不是一個死守清規戒律的人,她在廟宇道觀裡還想著賈寶玉,可見她是很靈活善變的。所以即使到了風月場,她也能隨機應變。
她也有可能逃離那個地方,憑她的才識到哪裡也可以混口飯吃,餓不死。
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車到山前必有路。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只有先活著,才有機會去改變自己。像鴛鴦那樣雖然名聲好聽,但死了就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