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是一本常讀常新的書。
魯迅先生曾說,一本《紅樓夢》,“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若從這個角度而言,愛財之人,可以從紅樓夢裡看到什麼?
曹雪芹在描寫榮寧二府的聚散無常與財富來去之間,似乎也傳達出了家家族財富的管理手法。賈府盛極而衰,其中原因錯綜複雜,不懂理賬理債、不能居安思危、放縱家風驕奢、兒女子孫怠惰……種種緣由背後的財富智慧,對我們普通人理財是有啟發的。
全書的第五十六回,可以說是整本《紅樓夢》裡最有錢味、最有理財味道的一回。
話說榮府原本是由王熙鳳掌管財務,但鳳辣子小產,須臥床靜養,王夫人改派李紈協助。王夫人也知道長媳仁厚,擔心她管不住一堆下人,又指派探春共同管理,同時請外甥女寶釵幫她照看大觀園,這就形成了《紅樓夢》裡一段很特別的“新人新政”時期。
探春興利,每年生出四百兩銀
新政的主角是探春。探春雖是妾(趙姨娘)生,但其早已宣佈“眼裡只認得老爺太太”,因此王夫人視如己出,連最精明的王熙鳳也不敢小看這位庶出的三小姐。在第五十五回,探春曾說,“我但凡是個男人,可以出得去,我早走了,立出一番事業來”,可見其志向。
當探春受命掌權時,就看出她平日對於家庭經濟的關心,遠勝過賈府的眾多子孫。令符在手,她先除弊,減除了兩項不必要或重疊的開銷。三小姐更重要的手段是興利,因為除弊簡單,興利最難。
她要在大觀園這個坑錢的地方變出錢來,用現代話來說就是要進行“資產盤活”。
話說,賈府大管家賴大,靠著賈府庇廕、主子恩典,不僅蓋起一座大花園,還有實力供兒子捐了個縣太爺。賴大大擺慶賀酒,榮寧二府多人受邀去賴府花園飲宴聽戲,但是隻有探春在參觀這座園子時發現了“資產盤活”的方法。
賴府園子裡物產豐富,賴大家將自家吃用剩下的都外包出去,一年至少可換回二百兩銀子。大觀園規模是賴大家園子的兩倍,因此探春估計,如果用賴大家的法子,大觀園應該可以生出四百兩銀的孳息。探春認為,與其包給外人,不如包給自家人,即在照看大觀園的老媽媽中,挑幾個守本分、有經驗的來負責,每年再責成她們上繳一定的錢糧。
大觀園裡可以生出銀兩的經濟作物還真不少,譬如瀟湘館的竹林、稻香村的稻田、蘅蕪院的香料香草、怡紅院的鮮花。同一座園子,不同的運用方法,大觀園從此不只能“大觀”,還能“大用”。
寶釵投資,打造自動複利機制
探春這個點子不錯,但“徒法不足以自行”,於是,薛寶釵幫她想得更仔細,提醒探春要選對人、歸對賬,否則新創的財源可能變成新的風波,賬房和沒承包到的媽媽們,都可能因為沾不到光而眼紅抵抗。
寶釵建議,這些“承包商”可以從大觀園獲得很多進賬,但是她們不能只享權利,不盡義務,除了上繳一定的錢糧外,還必須負責大觀園裡各房的雜項開銷,如此賬房每年將省下四百多兩銀子。而且承包的老媽媽們,每年要撥一筆經費,讓沒有承包到的老媽媽們也能得到一些好處。
更關鍵的是,寶釵還建議,若能將這些省下來的銀子轉去置產,“一年四百兩,二年八百兩。打租的房子也能多買幾間,薄沙地也可以添幾畝了”。這些房子、田地都可以收租、收糧,起源都是大觀園。
寶釵不是死讀書,而是懂得從文章中尋找可用的學問。她懂得把錢看成資本,用資本購置資產,把資產孳息再拿去投資置產,如此循環,大觀園就變成了一個創造財富的自動複利機器了。
可惜,寶釵的理財藍圖只實現了一半,後來賈府沒有把省下的銀子按寶釵籌劃,拿去買可以打租的房土、地,因此大觀園的這套“複利機制”,終究沒能運轉起來,但曹雪芹算是借寶釵之口,透露了有錢人錢滾錢、積累大財富的秘密。
荒廢的大觀園:正資產變成負資產
後文待道“三春去後諸芳盡”,元春、迎春相繼過世,探春遠嫁,黛玉含恨身亡,大觀園也漸漸人去樓空,甚至不斷傳出有妖孽、有人撞邪的事,一座繁花盛景的人間仙境,竟然變成生人迴避的荒園。
因為無人敢接手照管,大觀園的孳息全斷,原本可以供給的貼補也跟著告終,各房又回到從總賬房支領月例的境況,榮府的財務狀況更加困窘。
新政成功,大觀園是每年有孳息四百兩銀子的“正資產”;人息政廢,大觀園又變成無人願意接手的“負資產”。這是我在大觀園興衰中看到的理財啟示。
總之,從家族理財方面來說,璉二奶奶王熙鳳雖精明幹練,但是貪婪聚斂、機關算盡,以至賈府外強中乾;而寶二奶奶薛寶釵臨危受命,儉樸寡慾又懂得除弊興利,管理張弛有度,如果沒有後來那些節外生枝,寶二奶奶照此當家,賈府或許真的能迎來二次復甦。
(整理自《紅樓夢教你的10堂理財課》,作者:朱國鳳)